艾澤瑞爾把視線移開，原本隻是想把時間混過去，沒想到卻因此看到了讓她驚訝的東西。

  從戰鬥的破壞力來看，死靈艦隊的武裝足以與克裏帝國比肩，然而，從戰爭殺戮的饑渴欲望來講，它們已經遠遠超出後者的底線。

  演練戰場被限製在一顆荒蕪的衛星周圍，一百來個飛行器在航空軌道上玩命狂奔，而在其之後，卻是數量超過其數千倍的敵人正在追擊它們。垂死掙紮的獵物在連天炮火中燒成飛灰的場麵，既炫目又豔麗，帶著一種讓人忍不住繼續看下去的殘酷魅力。

  艾澤瑞爾舔了舔被她咬出血的嘴唇，麵上漫不經心的問道：“那些被射中的家夥從哪來的？”

  “你如果在暗黑星號上少用點心，現在就不會問出這個問題。”蓋莫拉不認為薩諾斯會介意她剛才的冒犯，十分坦然的撩著頭發，順便又諷刺了艾澤瑞爾一句，“都是艦隊裏的‘殘廢’，怎麽，大小姐還看不慣它們最後發揮一下價值嗎？”

  這家夥刺激人的段數連洛基都不如，艾澤瑞爾冷笑，“不，我隻是有點意外，你怎麽還在這裏。”

  “我不在這還能在哪？”蓋莫拉沒反應過來。

  “居然連人話都聽不懂，我認為你也挺殘的。”艾澤瑞爾點了點自己的額頭，表情越發挑釁，“我指的是腦子。”

  “你！”蓋莫拉臉色大變。

  “滾一邊去，蓋莫拉。”

  薩諾斯認為她們勝負已分，無視滿臉不甘的養女，他低頭看向艾澤瑞爾，冷聲道：“你認為這場表演如何？”

  “貓捉老鼠而已。”艾澤瑞爾撇了撇嘴，“有什麽意思。”

  “貓捉老鼠？不，用我和你的差距來形容才更貼切。表演的意義就在於，勝負在沒開場之前，就已經成了定局。”

  薩諾斯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容，抬手扳住艾澤瑞爾的下巴，強行讓女兒看向遠處的羅南。感覺到她的抗拒，薩諾斯森然笑了起來，“好好想清楚，在你沒強過我之前，有哪些事情你不該做。”

  “不該做？”

  艾澤瑞爾的視線停在羅南身上，此時的他正冷漠的看著星艦外的屠殺，如同人類觀察螞蟻博弈的表現一樣，麵上毫無觸動。薩諾斯輕輕撫摸著她的臉龐，釋放出來的殺氣宛如一張細密的蛛網，將女兒開始動搖的心髒緊緊束縛其中。

  “好好想想。”父親壓低嗓音，在女兒耳側這般低笑著，“恩？”

  艾澤瑞爾感覺自己已經被一個可怕的怪物牢牢鎖定，每個呼吸間，纏繞心頭的危機感就越發迫切。視線就像突然裂成兩塊，一邊是她以為的溫柔羅南，一邊是陌生到有些可怕的男人，而就在下一刻——兩個男人同時轉頭，眼睛都凜冽如刀，連一點溫度也找不到。

  艾澤瑞爾驚得縮回視線，盯著自己手上練刀磨出來的繭子，不由得重複父親的話，道:“什麽是不該做？”

  “親近一個複仇者就是不明智的，我的女兒，。”薩諾斯感覺到她的動搖，愉快的蠱惑著，連羅南轉過來若有所察的目光也不甚在意，“他永遠不會把你放在自己種族的前麵，哪怕他的討好再怎麽貼合心意，隻要有機會，他一定會迫不及待的背叛你來謀求利益。”

  而他就不一樣，父親把孩子圈在自己羽翼之下，不讓她受到任何垃圾汙染，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蓋莫拉聽到薩諾斯這番長篇大論，對比他同自己說幾句就完事的敷衍態度，嘖了一聲，不由得再次感覺到親生和收養的差別。

  星雲站在她身後，拿剃刀不緊不慢磨著指甲，餘光時不時瞄過她的頸項，將自身存在感默默收斂的將近乎於無。

  “我明白了，父親。”艾澤瑞爾沉寂的時間有點久，直到演練目標全被消滅幹淨，她才掙開薩諾斯的轄製，退後幾步說出這句話。

  薩諾斯聽到答案，本來因為這個舉動而沉下來的臉又恢複正常，愉悅的點了點頭，“很好。”

  這時羅南正朝薩諾斯走來，遠遠見到他們有些古怪的氛圍，眉頭不由得皺了起來。

  艾澤瑞爾的目光輕輕掃過他，隨後回到父親臉上，她的語氣變得堅定起來，道:“有些事情的確不該做。”

  蓋莫拉臉上帶著諷刺，似乎瞧不起她迅速服軟的態度。而星雲也詫異的抬起頭，目光在這對父女之間來回遊移，心裏卻有種不妙的預感。

  薩諾斯掃了眼走到麵前的羅南，嘴角勾了勾，道:“告訴我，你想清楚了什麽？”

  “您放心，我以後……”

  艾澤瑞爾垂下頭，顯得特別溫順無害，“再也不會接近洛基了。”

  這是怎樣一種神展開，不止是薩諾斯，因為不清楚前因後果，連羅南聽到她說出來的名字也忍不住放冷氣。

  “這又跟洛基有什麽關係？”蓋莫拉腦子一熱，忍不住插嘴，星雲默默給她點了個讚。

  “這是父親說的啊。”艾澤瑞爾偏頭看她，“複仇者會因為過去而忍不住腦子發熱，所以千萬別相信他的討好，難道說的不是洛基嗎？”

  “別裝傻了。”

  蓋莫拉迎著薩諾斯冰冷的目光，自知失言，卻抑製不住自己內心的暴躁，“羅南不也是這種人嗎？你怎麽不說他。”

  這家夥還真實誠，非要把父親話裏的意思攤開說，艾澤瑞爾可不認為腦子這麽直的人最後能有什麽好下場。

  “如果非要這麽說，全族被殺的你也能算作在複仇者的範圍內吧。”艾澤瑞爾懶得繼續跟她辯駁，轉頭盯住薩諾斯，“我知道該做什麽，所以，現在請允許我先走一步吧。”

  薩諾斯的目光首次多了些微妙，注視著故意跟自己裝傻的女兒，見她表情毫不心虛，最後隻是微不可聞的挑了挑唇，嘲道：“隨你。”

  “謝謝您。”

  艾澤瑞爾感覺此時的自己理智的像個機器人，轉身經過羅南的時候，她也隻是輕輕跟他對視一眼，隨後安靜的離開。

  羅南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台階之後才收回目光，對上薩諾斯，毫不客氣的問道：“你跟她說了什麽？”

  “這跟你沒關係，小子。”薩諾斯眉眼間都是對他的輕蔑，“比起這種無意義的問題，你不如多關心一下任務，起碼不會讓人意識到你有多幼稚。”

  “不，我認為有。”羅南壓製著怒火。

  薩諾斯眯起眼睛，麵部沒什麽表情，“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

  星雲從羅南開口時就感覺不好，偷偷拉了拉蓋莫拉，發現她居然對此喜聞樂見後，隻好自己站出來緩和氣氛，“父親，我想他不是……”

  “星雲，不想死就閉嘴。”薩諾斯玩味的看著羅南，“告訴我，你認為有什麽？”

  羅南無視星雲在他背後拚命給自己使的眼色，毫不退縮的說道：“她的事跟我有關係。”

  “你很有勇氣，但是，很多事情並不是隻有勇氣就可以。”薩諾斯握緊右手，露出一個極為猙獰的微笑，“那麽現在告訴我，我的女兒到底給了你什麽承諾，才讓你有勇氣跟我這麽說？”

  星雲一把按住額頭，她最不想看到的場景來了。

  “她——”

  羅南難得有些尷尬，生孩子這麽彪悍的口號，他實在說不出口。更何況艾澤瑞爾剛才臨走前那平靜的一眼，猶如一盆溫涼的水，澆在他隱隱發燙的心上，讓他不怎麽有自信在大庭廣眾之下把那句話說出來。

  星雲看他這個狀態，不由得鬆了口氣，冒死插話道：“父親，大小姐隻是想玩玩而已，又怎麽可能給出什麽承諾。”她說這句話的心態，就跟替糟蹋良家婦女的惡少善後的狗腿子似的，靠張嘴就想顛倒黑白。

  “砰！”

  薩諾斯冷冷的看著被他一槍爆頭的養女，“我有讓你說話嗎？”

  “滋……滋……十分抱歉。”星雲扶著慢慢合攏的腦袋，回答也十分僵硬，跟最低等的機械士兵的語音係統毫無差異。

  薩諾斯冷聲吩咐道：“蓋莫拉，把她帶下去。”

  “是，父親。”

  蓋莫拉一點也不溫柔的拽住星雲的衣領，直接將人拖著走，根本不關心剩下兩個男人之間的對話。

  她把人拖了一路，磕磕盼盼也不知撞過多少個台階，蓋莫拉終於走到目的地，一把將人扔進醫療艙。按下啟動按鈕，她站在艙外，注視著被營養液淹沒的星雲，沒好氣的開口道：“你就是活該。”

  星雲睜開眼，裂嘴笑了起來，渾身的皮膚為了修複都在蠕動，看起來格外滲人。

  “薩諾斯是不是連你腦子也動過手腳。”蓋莫拉靠在牆邊，眼睛看著星雲，視線卻又像是沒有她的存在，“你為了給那位’大小姐’圓場居然連命也不要了？這可不像你。”

  星雲沒理她，蓋莫拉越說越憤怒，一腳踹在醫療艙的玻璃上，讓裏麵的水麵都跟著抖了抖。

  “你這個表情看起來也很美。”

  空蕩蕩的室內又冒出一個男人的聲音，蓋莫拉愣了下，隨即冷哼一聲，道：“洛基，別裝神弄鬼。”

  洛基現形，眉毛微微上揚，“別說的這麽難聽，我隻是想近距離看一下你而已。”

  “想觀察我的破綻嗎？”蓋莫拉把手放在放刀的褲袋上，警惕道。

  洛基雙手抱胸，歎了口氣道：“一個無情，一個不解風情……你們兩姐妹還真是讓人沒辦法。”

  “廢話少說，你來幹什麽？”

  “你之前不是求我去查資料嗎？”洛基摸著嘴唇，眉眼間都帶著愉悅之情，顯然對自己的收獲格外滿意，“不是真理會，你要不要猜猜，屠殺你族人的家夥到底是誰？”

  星雲陡然睜大眼睛，蓋莫拉愣愣的放下手，遲疑道：“難道說……”

  “沒錯，就是收養你的那個人。”洛基看著對方焦慮的表情，麵不改色的眨了眨眼睛。

  而在另一邊，被薩諾斯充分打擊過的羅南回到暗黑星號，一個人靜靜待了很久，這才揪住膽戰心驚的隨從，問出困擾了自己很久的問題。

  “你說，她說要跟我生孩子是認真的嗎？”

  作者有話要說： (你們視線裏隻有作者君的膝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