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頂上盤旋著的燈光幽藍灰暗。

  紀橋幽深的視線落在她滿是淤青和傷痕的身上，瞳孔驟然緊縮，他像是突然意識到了什麽一樣，有些痛苦的呢喃，眼神躲避。

  他刻意壓低著聲音，就跟犯了錯的孩子一般。

  “對，對不起，阿媚……”

  顏媚早就習慣了他如此反常的性子，上一秒，狂風暴雨，下一秒，又無助的像個可憐人。

  顏媚腹部的刀口細長，很明顯，是生了孩子所致。

  孩子是剖宮產。

  紀橋突然想到了身下的女人當初在產房內為了給他生孩子，命懸一線，可自己現在竟然這麽對她，她身上這些淤青痕跡就是最好的證據，他卻從未聽她抱怨過什麽。

  顏媚做不到不介意。

  現在不過是這個男人又在她的心口上劃上了一刀而已，舊傷未愈，又添心傷。

  如果沒有孩子，她一定會選擇離開他，可現在，他們有一對兒女，就算過得再委屈，她也得忍著。

  男人粗糲的大掌溫情的撫摸著她赫然紅腫的左臉，聲音裏夾雜著一絲輕顫，眉頭擰成一座小山，他有些無所適從。

  “阿媚，疼不疼？我現在去冰箱找塊冰給你冰敷一下，我保證你的臉很快就沒事的。”

  顏媚將自己的臉別了過去。

  明顯的不想理會他。

  “你要是酒醒了，就去找個班上，畢竟我們還有兩個孩子要養，家裏的存款都幫你拿去還債了，你要是繼續頹廢下去，很快我們一家人就要喝西北風了。”

  紀橋因為擔心債務，已經幾天幾夜沒合眼了，他實在是找不到掙錢的捷徑。

  他的大手胡亂的將她的衣服拚湊起來，蓋住她的身子。

  突然，他靈光一閃，就像是想到了什麽，提議道，“阿媚，不如我們這樣，我們找親戚去借吧！這筆錢我來還，我一定會拚命工作的。”

  一想到，剛認識顏媚的時候，她是何等風情萬種，一雙狹長的桃花眼更是魅惑動人。

  可現在，她已經被生活碾壓成了一個家庭婦女，昔日的光鮮不再。

  似乎是怕她不信，紀橋又繼續補充道，“這次我是認真地，沒有開玩笑，我要掙好多好多錢，讓你過上好日子，穿名牌衣服，用好化妝品，別人有的，我一定會給你。”

  顏媚隻能一笑置之。

  像這樣的話，他不知說過多少次了，每次都是信誓旦旦的保證，過後什麽都不記得。

  要是放在以前，不知被雷劈死多少次了。

  顏媚身心疲憊。

  “你還是先想辦法把你眼下的窟窿堵上吧。”

  顏媚當著他的麵，把被他撕扯的破碎的衣服穿上。

  “紀橋，如果被我知道你再出去賭，我就不管你了，我會跟你離婚，一個孩子我都不給你！”

  紀橋的心一涼。

  她的決然那麽明顯，不像是在嚇唬他。

  撂下這句話，顏媚轉身進了臥室。

  “砰！”

  緊接著，是門被關上的聲音。

  顏媚正在翻箱倒櫃的翻找著什麽，臥室隻有八個平方，可能都趕不上顏嬈家的廁所大，一想到這裏，她自嘲的笑了笑。

  這大概就是她的報應吧。

  房間內很簡陋，隻有一個衣櫃，一個桌子，和一張一米五的小床。

  終於，她翻出了一個化妝包。

  電話鈴聲卻在這個時候再次響起。

  顏媚一看那個來電顯示，激動的連手機都快拿不穩。

  她連忙按下接聽鍵，親昵的喊了一聲，“嬈嬈妹妹。”

  顏嬈每次聽她這麽喊，就覺得頭皮發麻。

  “時間定了，你準備一下吧，時間在今晚十點，你把頭發弄一下，化個妝就好，你要是不會，我現在就讓人去接你，稍後你把你的現住地址發給我一下，我會讓化妝師跟著。”

  顏媚也不想因為化妝的事讓這個項目黃了。

  她心裏犯了難。

  後來一想無所謂了，反正顏嬈已經知道她過成什麽樣了，也沒必要繼續打腫臉充胖子。

  “那個……嬈嬈妹妹，化妝品我是找到了，但是我好幾年沒用了，可能手生，而且這些東西好像都過期了，也不知道效果怎麽樣……”

  顏嬈明天她的意思。

  “那你就在家洗個澡吧，等著我的車去接你，記得趕緊把你的現住地址發給我！”

  顏媚應了一聲。

  “好。”

  對方掛斷了電話。

  顏媚將身上的衣服脫了，拿了一條浴巾進了浴室，好在沐浴露洗發液這些東西還是有的。

  她編輯完短信發了過去。

  顏嬈一直在等，在收到簡訊的時候第一時間打開。

  和平區蓮花鎮青年路富麗花園小區3棟2單元504.

  顏嬈對這個小區一點印象都沒有。

  貌似是二三十年的老舊小區了。

  緊接著，她撥通了助理的電話。

  “出發吧，地址我已經微信發給你了，帶上一名化妝師。”

  對方回應，“好的。”

  浴室很窄，是和馬桶洗手間一體的，僅僅能容納一個人，顏媚站在花灑下，一遍遍的洗刷著自己的身體，感受著頭頂上方淅淅瀝瀝的雨滴，浸濕了她的心。

  她不知道接下來要麵對什麽，可無論麵對什麽，她都得忍著。

  因為高利貸，都是利滾利，每天都會產生大額的利息。

  從浴室出來，她收到一條陌生的短信。

  “顏媚小姐，我到了，你下來吧。”

  顏媚將手機收好，推開臥室的門，走了出去，她換了一身稍微幹淨的衣服，經過客廳的時候，發現紀橋已經睡著了，她沒有叫醒他，否則還不知道他怎麽鬧。

  顏媚剛下樓梯，就有人主動給他打開車門，她上了車。

  車是商務款，很長，空間寬闊。

  助理是個很年輕的男人，他坐在副駕駛座上，視線落在前方掉漆的小樓上。

  “VICK，你開始吧，先幫她上了妝，頭發也弄一下，後麵有禮服和高跟鞋。”

  化妝師是男人。

  他帶著工具包很認真的在顏媚臉上描摹。

  她的眼睛本身就透著一股狐媚氣息，上了妝，更加惑人。

  大約半個小時後。

  化妝完成。

  助理轉身看了一眼，滿意的點點頭。

  “顏媚小姐，你自行把禮服換上吧！”

  顏媚疑惑的問，“就在這裏？”

  “車內有隱形的簾子，你拉上，我們是看不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