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一落，那些霧氣終於成形。

  一道身影，緩緩凝聚。

  那是一個身姿偉岸，修長挺拔的男人，擁有著極為完美的身材。

  麵容俊美如若太陽之神，眉目修長深冽，唇邊微微撩起一個弧度。

  一雙紫眸魅邪入骨，如若幽深的水潭，有著能夠將人吸進去力的力量，深沉幽遠，帶著幾分狂傲不羈。

  雖然不是實體，隻是一道魂魄，並不凝實，但也難掩男人一身的尊貴與王者之氣。

  他隻是漂浮在那裏，就自成一股渾然天成的威儀，睥睨天下之勢。

  天無二日，地載八方。

  寰極禦宇，惟朕東皇！

  這是東皇太一。

  混沌孕育而出的萬族皇尊。

  遠古洪荒時期，盤古左眼所化的太陽星上，經過數年的孕育。

  大日金焰吞噬了其他三大混沌元靈，誕生出了兩隻身負九九至尊命格的大日金烏。

  第一隻凶狠暴戾，為天帝帝俊

  第二隻睥睨天下，為東皇太一。

  盤古大神開辟洪荒世界不久，龍鳳麒麟三族相互爭鬥，洪荒動亂，萬族飽受殘害。

  東皇太一領洪荒道祖鴻鈞之旨意，八方征戰，使得洪荒萬族盡歸其統。

  後同其兄帝俊建立天庭，成為主宰。

  東皇太一生來便執掌先天至寶混沌鍾，擁有著鎮壓半個洪荒的力量。

  隻是最後，還是逃不過一個隕落的下場。

  慕影瞧著這個俊美的紫衣青年，瞳孔微微收縮了一瞬。

  若是放在從前，他根本不敢想象，有那麽一日，洪荒天庭的主宰東皇太一會出現在他麵前。

  東皇太一神態卻是自若，他勾著唇笑：“兄長，你不是以前的樣子了。”

  慕影眼神一凝：“哦？”

  “兄長……不，你還不是兄長。”東皇太一望著眉眼寡淡卻不失淩厲的年輕人，眼眸微眯了一下，聲音微冷了幾分，“你的記憶沒有覺醒，你是怎麽發現我的？”

  “我又不傻。”慕影淡淡地笑，“有些事情，早就能夠推測出來了。”

  最初，在東海和帝曜交手的時候，那盞翠光兩儀燈自動到了他的手中，還認他為主了。

  那個時候，他還以為是因為他擁有著古帝靈脈。

  其傳承之神天帝帝俊和翠光兩儀燈的主人東皇太一為兄弟，所以翠光兩儀燈更為親近他。

  現在看來，並不是如此。

  而是因為翠光兩儀燈，感受到了它的主人。

  慕影仍舊望著那一片靜默的黑色蒼穹：“我身體裏的力量，也是你無意識散發出來的吧？”

  “兄長雖然沒有恢複記憶，但聰慧一如既往。”東皇太一低笑，“我借著兄長的肉軀修養元神，自然也要保護兄長的安危。”

  一人一魂，相對而立。

  一個還是魔神，一個卻已經是凡人。

  但氣勢卻不輸彼此，平分秋色。

  慕影沉默了一瞬，低聲道：“以前的事情我全都忘記了，我是怎麽死的？”

  東皇太一聞言，偏過頭來，聲音輕道：“兄長比我先去一步，死於十二都天神魔大陣。”

  慕影的神經驟而繃緊：“十二都天神魔大陣？”

  他雖然沒有帝俊的記憶，但這一世的記憶卻很清晰。

  幾天前，不就是這樣一個名字的大陣，讓他妹妹和妹婿生死相離麽？

  而他，以前竟然也死於此法？

  “抱歉，兄長……”東皇太一歎息，俊美的麵容也籠上了一層黯色，“若非九天鯤鵬偷走了兄長的河圖洛書，兄長不會連十二都天神魔大陣都擋不住。”

  慕影搖頭，淡淡道：“我都不記得了。”

  “兄長不記得也好，那並不是什麽好事，隻可惜天道無情，欲要滅除妖族，但我不願！”東皇太一的紫眸中掠過了一抹淩厲的光，微啟唇，“我在兄長死後，引爆元神，誅殺了那些祖巫。”

  慕影怔了怔：“你……”

  他透過東皇太一，仿佛就能看到曾經洪荒萬族的鼎盛時期。

  他們兄弟二人站在雲端的天庭之上，俯瞰四方。

  “天道如何？”東皇太一背負雙手，冷笑一聲，狂傲盡顯，“天道欲除我，我便逆天而行！焉知我不能除天道乎？！”

  慕影一歎：“可是你失敗了。”

  “是，我失敗了。”東皇太一手指緊了緊，“但我的元神得以保留了下來，苟延殘喘幾十萬年，如今終於能夠跟兄長你見麵了。”

  “幾十萬年？”慕影皺眉，“我可隻有二十多歲。”

  “兄長忘了，兄長現在隻是凡人，輪回了很多世了。”東皇太一頷首，“每一世，我都在兄長身邊。”

  他聲音一頓，又道：“兄長和我同生同源，幸好有兄長在，否則，我真的是要消散在天地之中了。”

  慕影按了按眉心：“我也死了，但我又是如何活過來的？”

  十二都天神魔大陣，滅的不隻是肉身，還有元神。

  “是嫂嫂。”東皇寂然了半晌，才緩緩開口，“嫂嫂舍棄了自己的元神獻祭了自己，保全了兄長一縷殘魂，得以投胎轉世。”

  “嫂嫂害怕輪回之後，找不到兄長，又利用自己的情魄，將你們二人的殘魂都連在了一起，哪怕分離，也會很快見麵。”

  “……”

  “可這樣一來，嫂嫂也沒有了魔神的力量，兄長……你們都是凡人了，要承受輪回之苦。”

  慕影低頭，按住自己濕潤酸澀的眼角，笑了：“原來如此……”

  難怪，在見到泠音的第一眼，他就感受到了來自靈魂上的那種牽連。

  他當然不是一個那麽容易就愛上別人的人，可是他卻那麽容易的愛上了她。

  因為，他們很早就在一起了。

  隻是那個時候距今還很遙遠，他是天帝帝俊，她是天後羲和。

  輪回百世，亦如是。

  “她本可以不死的。”慕影撇過頭去，心髒沉悶得難以忍受，有種針紮的痛感，“她本可以接著當魔神，何苦來陪我當一個人類。”

  羲和若不獻祭，可以逃走。

  而且，哪怕記憶都已經消散了，她還會在關鍵時刻下意識地護在他身前。

  輪回者。

  活著的魔神舍棄了自己的生命之後，才會化為的存在。

  然，本可以不這樣的。

  聽罷，東皇太一的唇邊浮起了幾分苦笑：“嫂嫂對兄長的愛，我亦是不及也，我隻會為兄長報仇，做不到隨兄長而去。”

  慕影斂了情緒，看了俊美的青年一眼：“你能夠出來，也是感受到了大劫將至吧？”

  東皇太一頷首。

  “雖然我不知道那團虛無光影到底是什麽……”慕影輕笑，“但是我知道，我快要死了。”

  “是的，兄長。”東皇太一用一種很遺憾的語氣應答，“不僅你要死了，嫂嫂也要死了。”

  慕影凝著那道魂，口吻十分的肯定：“你有辦法。”

  東皇太一一怔，旋即微笑：“可是兄長，這個辦法你不會想知道的。”

  “這樣啊……”慕影低低一笑，他一字一頓道，“辦法便是你借著我的身體。”

  東皇太一沉默了：“……”

  他隻是因為沒有了肉軀，元神剛剛複生，又還有一部分殘魂被困在混沌鍾之中。

  但隻要他能夠拿回那部分殘魂，就能夠再塑肉軀，重歸巔峰，再為東皇！

  可帝俊，已經徹徹底底是一個凡人了。

  十二都天神魔大陣摧毀了他的元神，縱然羲和獻祭自己保存了他的殘魂得以輪回，可一身魔神的力量，重終是不可恢複了。

  除非，再曆億萬萬劫，登為天帝。

  可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帝俊是混沌孕育而生，本就具有混沌才有的力量。

  “很好。”慕影闔了闔眸，再睜開時已是一片決絕，嗓音淡淡道，“你把我的肉軀拿走。”

  東皇太一的神情一頓，眸光淩厲了幾分：“兄長！”

  “但是，”慕影又道，“你要把我的眼睛給她。”

  東皇太一猛地震住。

  慕影微笑：“她能夠活下去，也能夠重見光明。”

  －－－－－－題外話－－－－－－

  東皇太一：我應該是當時洪荒第一美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