憲兵司令部特高課。

  濱田義至一直在等高九的電話，剛開始的時候，他不希望高九馬上就來電話，因為他雖然已經編造好了謊言要欺騙高九，可是，他很擔心自己哪句話會說漏了，讓高九起了疑心。

  高九一直沒有來電話。

  等到了中午，濱田義至鬆了口氣，最起碼這一上午的時間算是熬過去了。

  到了下午三點，高九仍然沒有來電話，濱田義至心裏就犯開了嘀咕。他很擔心高九從此就不來電話了，這樣他就弄不清高九在打什麽主意，這會令他十分難受。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了，一直到下午5點，高九仍然沒有打來電話。

  濱田義至有些沉不住氣了，他就打電話向鬆田將軍作了匯報。

  鬆田將軍現在已經十分了解高九的秉性，知道他是一定會來營救丁傑的。他安慰濱田義至說道：“你要沉住氣，高九既然綁架了人質，是一定會來交換的，這件事情應該是他著急才對。你就耐心等待吧，我相信他一定會來電話的。”

  濱田義至認為鬆田將軍說得有道理，於是他也就踏下心來。他計劃等到5:40，高九再不來電話，他就下班兒回去休息了。

  就在這時，桌子上的電話鈴聲響起來了。濱田義至抓起電話，問道：“我是濱田義至，請問你哪位？”

  電話裏的聲音不是高九。他說道：“我家九爺讓我問問，交換人質的事情，你們商量得怎麽樣了？”

  濱田義至問道：“為什麽不是高先生親自來電話，你能代表高先生嗎？”

  電話中說道：“我家九爺信不過你們，你們想在公用電話設置埋伏對付我家九爺，我家九爺是不會上你們的當的。是我家九爺讓我來打電話的，別東拉西扯的，我就問你們商量得怎麽樣了？”

  濱田義至說道：“我已經跟鬆田將軍匯報過了，鬆田將軍也同意交換人質。不過，這件事情已經公之於眾，鬆田將軍也不能做主，這件事情需要山東駐軍最高長官、第12軍司令官閣下同意才行。

  鬆田將軍已經將這個情況報告給了第12軍司令部，暫時還沒有收到消息。

  這樣吧，請你轉告高先生，再耐心等一下，明天一上班，我就請鬆田將軍催問這件事情。明天上午9點，你再把電話打過來，我會告訴你事情的結果的。”

  電話裏說道：“你們拖拖拉拉的，我看就沒有誠心。就相信你一次，如果明天上午你們再拖延，我們就撕票了。”

  濱田義至說道：“請你轉告高先生，不要衝動，這件事情爭取能夠和平解決。”

  對方也不再說什麽，“啪嗒”一聲掛掉了電話。

  在萬源商場門前的一個電話亭裏，寧文放下了電話，仔細地觀察了一下周圍的情況，打開了電話亭的門，進了商場裏麵。他閑逛了幾圈之後，確定沒有人跟蹤自己，這才離開了商場，返回了地下黨的聯絡點。

  在憲兵隊的牢房裏，丁傑的心情也開始緊張了起來。

  這些天來，他打著高九的名義在牢房裏吃香的喝辣的，那些看守們還真沒有人敢把他怎麽樣，但是他囂張的樣子，卻令這些看守們對他十分痛恨。

  濟南市高等法院公布了審判結果之後，那些看守們假裝閑聊，故意把這個消息透露給了丁傑。丁傑聽到自己被判了死刑，而且幾天後就要執行槍決，他真的有些害怕了。雖然他早已經做好了犧牲的準備，但是事到臨頭了，難免還是會緊張的。

  那些看守們偷偷地觀察他的表現，看到他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樣在牢房裏轉圈兒，不由得心裏十分痛快。

  丁傑因為心情不好，開始亂發脾氣。那些看守們仍然不敢直接得罪他，他們擔心萬一真的高九把他救出去了，將來找他們秋後算賬，於是對他的要求盡可能地給予滿足。

  不過，這些警察們心裏也不像以前那麽氣憤了，他們安慰自己說，我不跟你這個死刑犯一般見識，過不了幾天，當你被槍斃了，我看你還如何囂張？

  阿Q精神在有的時候，還是很管用的，這些看守們這樣想後，心情的確是好了很多。

  這幾天，濟南城的形勢高度緊張，但是城門的戒備十分鬆懈。濱田義至等人已經知道高九在濟南城裏，他們相信高九不會離開的，因此，濟南城的各個城門照常開放。

  高九乘坐著軍統方麵提供的車輛，順利地離開了濟南城。一路上，高九等人輪換著開車，人歇車不歇，猛踩油門兒開足馬力，要送高九連夜趕往南陽。

  經過了18個小時的狂奔，高九等人來到了韓擺渡。由於大清河大橋至今尚未修複，高九等人隻能從韓擺渡過河。

  高九在路上就跟王金棟取得了聯係，王金棟派出了警衛營，由劉參謀長親自帶隊到韓擺渡迎接高九，他們早已經準備好了渡船，將高九接到了對岸，然後直奔南陽機場。

  4月30號淩晨5點，高九等人趕到了南陽機場，王金棟已經等在了南陽機場，跟他一起在機場迎接高九的，還有歐陽雪以及軍統總部情報處的李處長。

  “高兄弟，想死哥哥我了。”

  王金棟一邊說，一邊熱情地擁抱了高九。

  由於時間關係，高九簡單地跟王金棟寒暄了幾句，約定回來的時候，去王金棟的師部做客，然後，就跟他和劉參謀長辭別了。

  接下來，李處長要單獨跟高九談話，高九就隨著他進入了機場的一間休息室。

  歐陽雪見到高九，心情十分激動。可是，見到高九後，高九隻是朝著她點了點頭，然後就跟王金棟寒暄，接著，又被李處長叫走了。

  歐陽雪有一肚子的話要跟高九說，在這種情況下，她隻能耐心地等待高九處理完其他的事情。

  在休息室裏，李處長說道：“高先生，兄弟我這次來，是奉了大老板的命令，有事情要跟你商量。”

  接著，他就傳達了軍統大老板的指示。

  原來，聽說高九要前往上海抓捕他所選定的目標，而這個目標，正是軍統方麵關注已久的人物。軍統大老板向軍委會大人物做了匯報，大人物做出了指示，要求高九協助軍統方麵，在抓捕這幾個人的同時，還要完成一項十分重要的任務。為了完成這項任務，大老板授權高九可以指揮軍統上海站。

  高九這次去上海，也並不單單的是為了營救丁傑，他跟軍委會大人物的想法基本上是一致的，於是他毫不猶豫的就答應了下來。

  李處長交代完了事情之後，就告辭離開了。

  歐陽雪終於等到了高九，

  “九哥。”歐陽雪撲進了心愛的戀人懷中，高九緊緊地擁抱了她，然後……

  歐陽雪有萬語千言，想向戀人訴說，可惜高九隻能給她十分鍾的時間。

  高九這次前往上海，一路上，經過的基本上都是敵占區，日本空軍活動猖獗，這段旅行注定充滿了危險。

  國府的空軍沒有能力送高九去上海，隻能由高九自己駕駛飛機前往上海。這是一次單程的飛行，高九計劃到了上海附近就跳傘，拋棄這架飛機。

  為了營救丁傑，讓國府方麵損失一架飛機，高九為了不讓歐陽雪為難，就讓她給航空委員會五萬大洋，算是他本人購買的這架飛機。

  當高九拿出了五萬大洋交給歐陽雪的時候，歐陽雪說道：“九哥，這錢不用出了。我當初按照你的意思拿了五萬大洋交給夫人，夫人說，九哥你為國為民的高尚情懷令人敬佩，雖然這次是救你們桃花山的人，但是這件事情卻關係到國府的尊嚴和抗日軍民的士氣。別說是一架飛機，就是十架飛機，國府方麵也絕不吝惜。”

  無論黨派或者階級，在抗戰期間，夫人所做的貢獻可歌可泣，注定會在曆史上留下了色彩濃重的一筆。

  高九大為感動，說道：“若雪，你回去後替我謝謝夫人，就說我領情了。”

  眼看著時間就要到了，歐陽雪舍不得高九離開，緊緊地抱著高九，一行熱淚奪眶而出。

  高九捧起歐陽雪那張絕美的俏臉，輕柔地吻去了她臉上的淚痕，說道：“保重自己，等我回來。”

  隨著發動機的轟鳴聲，高九駕駛的飛機滑過了跑道，升上了天空。

  雖然明知道高九看不到，但是歐陽雪依舊使勁兒地揮舞著手臂，直到飛機消失不見，才放下了手臂，熱淚再次湧出了她的雙眼。

  離別是令人傷感的，戰爭期間的離別就更加令讓人牽腸掛肚。高九此去危險重重，歐陽雪的心情十分沉重。

  歐陽雪原本是一個獨立而灑脫的女子，自從心中有了戀人，也變得有些多愁善感起來。

  歐陽雪原本不信教，夫人是個虔誠的基督教徒，她曾經多次勸說歐陽雪信教，歐陽雪都找各種理由推辭了。現在她忽然有種想加入基督教的感覺，隻是為了祈求耶穌能夠保佑高九的平安。她決定，回到重慶後，去找夫人了解一下基督教的相關教義。

  高九駕駛的是一架戰鬥機，他要首先前往宜城機場，這裏是國軍控製的距離上海最近的機場了。他要在那裏加油，然後再次起飛。

  高九駕機起飛之後，飛行了大約一小時十分鍾，就到了黃縣的上空。就在這時，他發現了前方不遠處的出現了一個機群，看他們飛行的方向是朝向南陽方向。

  高九有任務在身，不想跟他們糾纏，於是，他拉起機頭繼續升高，準備利用高空的雲層做掩護，甩開這些日本飛機。

  忽然，他發現，在機群中有兩架戰鬥機朝著自己這個方飛來，看來是日本人發現了高九的飛機。

  高九駕駛的是蘇製伊-16戰鬥機，最大飛行速度400km每小時。日軍的戰鬥機是中島九一式戰鬥機，最大飛行速度300km每小時，高九有速度上的優勢。

  他認為這些日本飛機應該是去執行轟炸任務，他們也不會跟自己長時間糾纏。於是，高九就開足馬力，要甩掉日軍的戰鬥機。

  果然，日軍的戰鬥機隻是想驅逐高九，他們還要回去掩護轟炸機。在跟蹤了高九一段距離之後，他們就掉頭回去了。

  高九繼續向前飛去，忽然，他感覺到有些不對勁兒，這些日軍的飛機是飛往南陽機場方向的。此時還沒有發明雷達，南陽機場很有可能不知道日軍機群的到來，會遭到日軍空軍的轟炸。此時，歐陽雪恐怕還在南陽機場，高九十分擔心她的安全。

  此時，可以在空中通話的無線等電台尚未發明，高九隻能降落到機場上，去向機場指揮中心報警。

  高九想了一下，決定再耽擱兩個小時的時間。他要利用自己飛機速度上的優勢，返回南陽機場去報信兒。

  不過，高九這樣做有很大的風險，蘇製伊-16戰鬥機的續航能力隻有810km，高九如果現在前往宜城機場，攜帶的油料整好夠用，飛回南陽機場就十分勉強了。高九要搶時間，就必須高速飛行，耗油量又會增加許多，能不能安全地返回南陽機場就不好說了。

  然而，高九卻沒有絲毫的猶豫，他調轉機頭，繞了一個弧線，避開日軍的機群，朝著南陽機場方向飛去。

  南陽機場。

  高九開足了馬力，把飛行速度幾乎提升到了極限，他隻用了40分鍾就返回了南陽地區。

  油量即將告罄的指示燈，不停地閃爍著，高九顧不了那麽許多，駕駛著飛機繼續飛往南陽機場。

  “突突突突突。”飛機的發動機發出了一陣怪異的聲音，接著就停止了運轉。失去了動力的戰鬥機，高度迅速下降。

  高九一直就在防備出現這種情況，因此他一直保持著高空飛行，以防備萬一發動機空中停車，好增加滑翔的距離。

  高九用力控製著飛機，然而飛機的高度卻在不停地下降。

  高九必須做出選擇，如果不能夠盡快降落到機場上，他就必須跳傘求生，否則的話就會機毀人亡。

  可是高九不能選擇跳傘，他必須降落到機場上，隻有這樣才能夠及時地通知機場方向做出反應。

  高九孤注一擲，駕駛著飛機繼續向前滑行，眼看著飛機距離地麵隻有幾百米了，此時跳傘已經十分危險了，高九也豁出去了，咬著牙繼續堅持。

  終於，高九看到了機場，他操縱著戰鬥機，朝著機場的跑道方向飛去。

  此時，天色已經大亮。南陽機場塔台的值班人員看到了空中的飛機，很快就辨認出了飛機的機型，於是打開了機場上的允許降落的標誌。

  高九的飛機停穩後，他推開了機艙蓋，對前來迎接他的地勤人員喊道：“快去報告塔台，日軍的轟炸機群距離這裏隻有八分鍾的航程了。”

  幾名地勤人員慌忙四散跑開，有人去通知機場上值班的戰鬥機，有人去通知塔台，還有人去通知機場上的高射炮陣地。很快機場上就響起了報警器刺耳的鳴叫聲。

  歐陽雪今天就要返回重慶，她要等待跟飛行員用過早餐之後，然後再起飛。高九走後，她也回到住處，小憩了一會兒。

  此時，歐陽雪剛剛洗漱完畢，就聽到機場上警報聲大作。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情況，出了房門正想觀察外麵的情形，就看到高九迎麵走了過來。

  “九哥，你怎麽回來了？”歐陽雪驚喜地跑上前去。

  高九說明了事情的原委後，歐陽雪看到高九為了自己的安危，不顧生命危險趕回來報信兒，感動得無以複加，心中無比的甜蜜。她忍不住上前親吻了高九的臉頰，幸福地說道：“九哥，你對我真好。”

  高九笑道：“你是我的女人，我不對你好，誰對你好？”

  “你是我的女人，”這句話是歐陽雪最喜歡聽的，此時的她幸福無比，不知道該如何表達自己的心情，一雙美麗的大眼睛，充滿柔情地望著自己心愛的戀人，似乎要將她融化在自己的目光中。

  高九伸出手指，在她秀挺的鼻梁上輕輕地刮了一下，笑道：“小傻瓜！別發呆了，鬼子的轟炸馬上就要開始了，趕緊找地方躲一躲吧。”

  有了高九爭取來的這八分鍾時間，guo軍的戰鬥機紛紛起飛，終於在千鈞一發的時刻，攔截了日軍的機群。這一仗打掉了日軍的12架轟炸機和6架負責掩護的戰鬥機，機場上隻是落下了幾顆炸彈，沒有受到嚴重的損失。

  南陽機場的全體人員，都很感激高九及時的報信兒。機場方麵為了表示感謝，送給高九2萬大洋。當高九的飛機加滿油再次起飛時候，前來為高九送行的人足足有數百人之多。

  歐陽雪再次送別了高九，這一次，她沒有那麽傷感了，她相信自己的戀人一定能夠平安地回來的。

  一個半小時後，高九飛到了宜城機場，在那裏加完油，然後飛向上海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