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1年5月，日本東京，帝國海軍司令部會客室。

  富麗堂皇的房間裏，掛著日本海軍曆代司令的肖像，曾經在日俄海戰中大敗俄國海軍的東鄉平八郎，被掛在最顯眼的位置。

  他穿著掛滿金穗的奢華元帥禮服，留著厚重的大胡子，一手挎刀，兩眼怒視前方，殺氣騰騰，換誰看到，都會心裏一哆嗦，不敢與其對視。

  在這種氛圍中，端坐在沙發上的清原幸生就顯得很緊張，他又一次小心用手撫平了，自己嶄新的關東軍參謀製服，有些局促不安的，盯著身前的辻政信問道：

  “辻政君！你說，山本閣下真的會接見我這種小人物嗎？”

  “清原君！我不是都告訴過你？山本閣下同我私交甚好，之前曾熱情招待過飯菜，根本不用擔心身份問題。”

  辻政信有些不耐煩的皺起眉頭，說完見對方還是有些緊張，他又使勁拍了拍清原幸生肩頭，大聲提醒道：

  “清原君，放鬆些！別忘了，這次我們可是有要事拜訪！”

  辻政信的話點醒了清原幸生，他猛然想起，關東軍自諾門罕大敗後，一直厲兵秣馬，磨刀霍霍，部隊實力是滾雪球的直往上冒。

  1939年植田謙吉時代時，關東軍一共隻有9個師團的兵力，短短兩年時間，通過國內抽調和新組建的方式，現在已經擁有13個步兵師團和2個戰車師團，加上各種直屬單位，人數直破60萬大關，而且這個數字還在保持不斷增長的勢頭。

  新任關東軍司令梅津美治郎，表麵上看起來麵目和善，總是一副笑眯眯的樣子，隻有在司令部任職的清原幸生才知道，這家夥骨子裏比植田謙吉都要狂妄，不但連辻政信這種狂徒都能治的服服帖帖，更是時刻打著再戰蘇聯的主意。

  今天，他和辻政信之所以坐在海軍司令部的待客室裏，就是為了關東軍的對蘇大計，來海軍拉關係，要支持了。

  想起“父親大人”對自己的期望和叮囑，清原幸生收斂心神，挺起腰身，努力做出一副風輕雲淡的樣子，就等著山本五十六的熱情接待。

  誰也沒想到，這次山本大將似乎非常忙，清原幸生兩人幹巴巴的坐等了快兩小時，別說人影了，連個鬼影都沒見到，就連海軍的接待人員，也沒個進來端茶送水的。

  如此冷遇，似乎跟辻政信吹噓的“私交甚好”，有些相差甚遠，清原幸生用眼角餘光瞟了辻政信一眼，在心中暗暗腹誹道。

  就在辻政信覺得尷尬萬分，自己都快失去信心時，山本五十六一臉怠倦的推開大門，走進了會客室。

  “辻政君！有勞你不遠千裏趕來看我，最近實在是公務繁忙，怠慢了，怠慢了！”

  見到山本露麵，辻政信瞬間覺得找回麵子，屁顛屁顛迎上去鞠了一躬道：

  “山本閣下太客氣了，我們是晚輩，些許等待是應該的！”

  辻政信一提“我們”兩個字，山本立刻看向了他身邊的清原幸生。

  你別說，清原幸生雖然膽小怕死，卻生得五官端正，穿上一身軍服，還真有一種皇軍楷模的架勢，山本剛進來時，就已經注意到他了。

  辻政信急忙引薦道：

  “這位是我的同僚——清原幸生參謀，他年少有為，曾任職第4師團，在諾門罕戰役中為皇軍立下過汗馬功勞！”

  “喲西！果然是後生可畏！”

  山本五十六笑眯眯的豎起了個大拇指。

  辻政信則趁機將自己帶的禮物，提了上前：

  “山本閣下，我們司令官公務纏身不能前來拜訪，但他老人家時常念叨起您，特意讓我們帶了些東北土特產，聊表心意！”

  “人參、鹿茸？真是好東西！”

  山本隻是低頭看了眼，就忍不住發出讚歎聲。

  辻政信送這份禮物是早有預謀的，聞言便立刻上前接話道：

  “中國土地肥美、物產豐富，蘇聯也是不遑多讓，我們關東軍一直在積極努力，謀求為帝國尋求更好的生存空間！”

  山本五十六能夠做到海軍大將，辻政信的意思哪能聽不出來，他不動聲色的瞟了眼對方，微笑著說道：

  “肥美的土地的確讓人渴望，但千萬不要忘記，大日本帝國的根基在海上，沒有強大製海權，再多的土地也是捏不穩、拿不住的！”

  清原幸生在旁一聽就明白，陸軍想要北上蘇聯，辻政信是在爭取海軍支持，而山本的話語也很明白，南下英美，奪取製海權才是對日本最重要的，今天這出戲估計要黃！

  果不其然，接下來任憑辻政信如何遊說，山本也是微笑如常，輕鬆應對，總是將話題引向無關緊要的地方。

  就這麽閑扯了一會兒，山本似乎還有要事纏身，安排清原幸生二人去食堂吃飯後，便匆匆離去。

  這一次，山本沒有為難辻政信的意思，命人帶他們去的，是海軍最好的軍官食堂。

  即便清原幸生家裏是開飯館的，看到這麽多琳琅滿目的美食，也差點驚掉下巴，手裏拿著筷子，都不知道怎麽下叉。

  但辻政信卻沒有食欲，坐下來就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

  清原幸生注意到這點，放下碗筷關切道：

  “辻政君!你還在擔心嗎？”

  辻政信似乎很信任清原幸生，也不隱瞞，直言道：

  “你知道，帝國資源有限，隻能用在一個主要方向上。如果海軍堅持南下，那關東軍的北上計劃就很難實現。

  為了壯大關東軍實力，梅津美治郎司令花了多少心血？兩個戰車師團的編製，都是他向國內大力爭取的。

  尤其戰車第一師團長——大內孜，更是精挑細選，在諾門罕戰役中我軍表現最出色的裝甲指揮官。

  我們臥薪嚐膽這麽久，不就是為了打敗蘇軍，打敗那個米哈依爾，一雪前恥嗎？

  可現在……”

  清原幸生一聽，這家夥又在打父親大人的主意，心中頓覺好笑，但麵上還是作出一副寬慰的樣子：

  “辻政君，不要急！南下還是北上，天皇陛下還沒做最後決斷，我們抓緊活動活動，未必沒有機會。

  而且，最近歐洲局勢緊張，沒準我們的盟友德國，會率先對蘇聯動手也說不定？”

  最後一句話，純屬清原幸生胡口瞎蒙，安慰辻政信玩的，沒想到辻政信聽了卻兩眼放光，炯炯有神的看向清原幸生道：

  “清原君！我果然沒有看錯你，當真是有奇才，一旦德國跟蘇聯開戰，關東軍就可以東西對進，共同夾擊蘇聯。這麽好的機會，想必天皇陛下也不會放過！”

  清原幸生心想，你這家夥不做白日夢會死嗎，麵上卻趁機套熱乎道：

  “說到戰車第一師團，還要感謝你在司令官麵前的美言，讓鬆本君得以擔任這支部隊的軍醫官。”

  辻政信很享受這種奉承，臉上卻裝作不在意的，笑著擺手道：

  “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鬆本君這點小事，何足掛齒！”

  兩人正聊著，隔壁桌的一群海軍軍官不知聊到什麽，突然爆出一陣大罵，人人臉色憤懣。

  辻政信大感好奇，憑著自來熟的性格，摸過去聊了一會兒，又坐回來捂著嘴角，一臉神秘道：

  “出大事了，海軍這回真是丟了臉麵！”

  清原幸生驚訝道：

  “什麽情況？英美來挑事了？”

  “都不是！是蘇聯艦隊，在南海把赤城號航母撞了個窟窿！”

  清原幸生睜大眼睛，不可思議道：

  “蘇聯艦隊？這怎麽可能？”

  辻政信見他表情，又拋出個重磅炸彈：

  “還有更不可思議的，你知道帶隊的是誰？竟是那個在諾門罕，跟我們較勁的米哈依爾！”

  “什麽？？？怎麽會……”

  清原幸生驚得差點跳起來，如此誇張的神情，卻沒有引起辻政信警覺，他自己剛聽到時，也差不多一樣的反應，便自顧自的接著說道：

  “這個該死的米哈依爾，真是哪裏都有他。不過這下可好，他被海軍也給一並惦記上，沒準有機會，可以一起搞他一把。”

  清原幸生急忙問道：

  “海軍要派戰船攔截他嗎？”

  “不！這次不行

  ，海軍是想報複，天皇陛下卻不允許，畢竟英美的事情迫在眉睫，這次撞船隻能外交解決！”

  辻政信夾起一塊嫩牛肉，一臉惋惜的大嚼起來。

  清原幸生悄悄鬆了口氣，也裝作惋惜的樣子，卻把今天的所見所聞，暗暗記在了心底。

  …………

  另一方麵，山本在匆匆送走辻政信後，就一頭紮進了作戰會議室。

  會議室裏，日本海軍將領雲集，卻多以新銳派為主，比如小澤治三郎少將，山口多聞少將，以及山本的心腹聯合艦隊作戰參謀——黑島龜人大佐。

  會議已經開了一段時間，似乎遇到什麽爭執，不少將領手中都夾著香煙，封閉的房間裏煙霧繚繞，山本卻習以為常，他徑直走到首位上，拉開椅子一屁股坐下，就扭頭看向黑島龜人道：

  “接著剛才的話題，你剛剛說，6艘航母，不足以轟炸夏威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