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致奢華的室內溫室花圃中，百花齊放的環境下，加上暖光的效果，本該是美輪美奐的場景。

  但不知道為什麽，就是給人一種極致深淵又冰冷孤寂的感覺。

  當賀展明走進這裏的時候，卻隻有滿滿的心疼。

  “行之。”輕聲喚著，生怕驚動了這個溫室唯一的主人。

  “嗯。”很淺很淡的回應，除了這些，再無其他，而這一聲回應，似乎用盡了自己的力氣一般。

  “行之，今天怎麽樣？”賀展明一邊問，一邊尋著剛才回應他的聲音方位走過去。

  當他走近的時候，也沒有等到回答，然後就看見百花叢中的一張大躺椅上。

  他唯一的寶貝兒子就蜷縮在那裏，雙臂環抱住自己，肉眼可見的顫抖著。

  賀展明的心猛的一跳，再狠狠一抽，呼吸都要窒息起來。

  到底是要多痛苦，多難受，才會讓行之成這樣。

  行之有多堅毅，有多堅強他最清楚，可現在…

  賀展明眼睛都紅了。

  “行之，不怕。”老爸在這裏，老爸會保護你的。

  賀展明快步走過去，把兒子清瘦卻修長的身體抱起來。

  然後順手把自己的手臂強硬塞到兒子的嘴裏。

  很快，手臂處傳來疼痛，可賀展明是麵不改色，良久之後，當懷中的兒子不在渾身顫抖以後，賀展明才拿開。

  他知道兒子的要強，今天會這樣，怕是真的快扛不住，幸好他過來了，不然兒子不知道還得造多少罪。

  他們都想要靠近兒子，可兒子卻拒絕他們的靠近，他現在能夠這樣接觸兒子，是用了太多的耐心和堅持，即使這樣，他接觸兒子的時間也不長。

  “你不該這樣。”清雅但隱忍沙啞的聲音響起。

  目光落到被自己咬的血肉模糊的手臂上，眼瞳充血，更加是絕望。

  他也想堅持下去的，可他現在自己都迷惘起來，不知道自己還能堅持多久。

  “你是我兒子，沒有什麽該不該的。”

  “我是個怪物……”

  “說什麽胡話，你是我兒子，是你媽十月懷胎生出來的，你出生的時候，可是那個醫院最可愛的寶寶。”賀展明大聲嗬斥，他不允許兒子這樣說自己。

  他是賀行之，是他賀展明的親生兒子，是賀家唯一的繼承者，是他們整個賀家的珍寶。

  “不是怪物是什麽，爸，你看我這樣，是正常人該有的模樣。”本來埋著的臉抬了起來。

  這是一張精致絕倫的臉。

  如果沒有臉上那布滿猙獰突起青筋血脈的話，確實是一張完美的臉。

  還不光是這樣，每一次出現這種情況的時候，賀行之都要承受非人的痛苦和煎熬，每一次都是生不如死，每一次都要比上一次更加痛苦難受。

  而這樣的情況，賀行之已經承受了多年。

  “兒子，明天我帶你出去。”見到兒子那張臉，賀展明眼底隻有心疼，沒有一絲別的情緒滋生，這是他兒子，才不是怪物，兒子隻是生病了，會好起來的。

  “不去。”年輕的男子從躺椅上慢慢坐起來。

  一舉一動都帶著矜貴優雅。

  “段家那位回來了。”賀展明也沒有跟兒子來虛的，直接說重點。

  賀行之聽到這話，先是愣了一下，接著偏頭看了一眼自己老爸，臉上的猙獰也在慢慢恢複中。

  “別這麽看著我，沒騙你。”

  “很懷疑，爸，你用這借口騙了我多少回。”賀行之相當懷疑的說著，當然老爸會騙他，是想他出門，想要帶他出去看醫生，隻是他自己很抗拒罷了。

  曾經的他也是意氣風發的，可變故來個又急又猛，他從最開始的坦然麵對到茫然，到麻木，最後是絕望。

  很多次他也這樣自問過，他到底做錯了什麽，會發生這樣的事情，會生這樣的怪病。

  “這回是真的。”父子倆，像最好的朋友一樣，可以相互懟著。

  “你每回都是這麽保證的。”知道老爸是心疼他，可一次次的失望，他已經累了。

  就這樣自生自滅算了，他真的不想再去嚐試，尤其那些人驚恐萬分的畫麵，那一聲聲怪物的場景。

  就像夢魘一樣，貫穿他的生活，讓他不得安生。

  要不是家人們的用心關懷，賀行之自己都要懷疑，他是不是已經身處在地獄之中。

  “臭小子，你就不能相信我一回。”父子倆排排坐，賀展明簡直想把兒子打暈帶走，什麽性子，怎麽說都不聽。

  “爸，就算段家那位真的回來了，你就能保證段家那位能夠醫好我。”賀行之是真的怕了。

  怕去嚐試，去相信。

  “能。”

  賀行之白了一眼。

  “翻什麽白眼，我說能就是能。”這不是賀展明在安慰兒子，他就是堅信，段家那位，能夠治好兒子身上的怪疾。

  他這麽好的兒子，不應該成為那地獄般的煎熬。

  “爸，就算能，你認為段家那位就能夠答應醫治我，我可是知道的，段家那位可不是用身份地位就能夠壓製著，真要算起來，段家那位才是站在巔峰的。”賀行之是知道段家那位家主的，隻是知道歸知道，卻從沒有見過，段家那位，向來都是神出鬼沒的。

  “就算把整個賀家都搭進去，也要求段家那位出手救你。”這就是賀展明的回答，不管是身為賀家現任家主，還是一位父親，他有資格這麽說。

  這也是全家人的決定。

  “傻不傻。”賀行之露出一個比哭更加難看的笑。

  “你才傻，都說了你能夠治好，你還這麽說你爸，欠揍是不是。”賀展明比了比自己沙包一樣的拳頭。

  “就是傻。”看著自己老爸，隻有這種時候，他才感到自己還活著。

  “臭小子。”

  “爸。”

  “嗯。”

  “大家都還好吧。”賀行之其實不想問的，可忍不住，他有多久沒有離開這裏，有多久沒有見其他的家人了。

  “不好。”以為他會說大家很好嘛，臭小子，知道內疚，就打起精神來。

  “爸，你就不能哄哄我。”心狠狠抽了一下，大家肯定很擔心他。

  可他不敢出去，不敢接近家人，他擔心自己發狂的時候，會傷到家人，所以他才會一直躲著。

  “你都多大了，還要我哄。”這個臭小子，知道自己讓家人擔心，就從另外一方麵補償家人，想到現在賀家能夠處在現目前這樣的地位，都是兒子的功勞。

  可他們真的不需要他這樣，他們想要他堅持住，全家都是他的後盾。

  “爸。”

  “嗯。”

  “我明天跟你去段家。”

  “真的。”

  “真的，騙你是小狗。”真是幼稚的對話。

  卻讓賀展明有種熱淚盈眶的衝動。

  他就是擔心兒子不合作，要是強行帶他出去，他抵抗掙紮的話又傷到自己該怎麽辦，尤其段家那位的性子古怪，要是知道兒子那麽抗拒治療，估計會直接不搭理兒子，讓兒子自生自滅。

  所以現在聽到兒子這麽說，賀展明總算是放心了，兒子答應了，就不會改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