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白澤眉眼間立即沉了下來。

  沒搭理外麵的陳叔，反而回頭叮囑小家夥，“在這兒好好待著，緩一緩，等一會兒我來叫你吃飯。”

  蕭意意點點頭，假模假式的擦了擦眼角的淚珠子。

  顧白澤並沒有去見司馬盈。

  他讓陳叔去說兩句漂亮話，把人請走，親自站在樓上，看著司馬盈的車開出左相府。

  黢黑的深眸，一再的暗了下來，越漸的往深淵裏沉。

  而車裏，隨同來的女官，氣得臉都扭曲了。

  “公主，您親自上門，左相居然就這麽把你給趕了出去！”

  司馬盈仰靠在座椅上，睜開一隻眼，輕瞄了瞄，笑了，“你怎麽這麽生氣？”

  “我能不生氣麽，我這是替公主您不值啊，您可是公主，身份尊貴，左相再怎麽一手遮天，他也是臣，哪有不來拜見您，還在您親自來的時候把您往外趕的，這是個什麽理！”

  左相實在是太囂張了。

  隻是那個男人素來囂張，性格方麵倒沒什麽好說的，也沒人敢說，可他這次實在是囂張過頭了，連公主的麵子都不給。

  “隻要是他，我就覺得值得。”

  “可是公主……”

  “好了，他沒做錯，還要兩天便是婚禮了，我這時候來，的確是不妥當，會被人傳閑話的，他也不是趕我走，本來新婚夫妻婚前就不宜見麵，再說，我都沒生氣，你生氣做什麽？”

  女官努了努嘴，發現找不出反駁的話來，索性也就不說什麽了。

  這場婚姻，司馬盈很開心，可對顧白澤來說，是一定開心不起來的。

  要不是九哥設局，陷害了他，他也不會娶她。

  可是為了她的名節著想，顧白澤將所有的汙水都給攬在了自己的身上，一點都沒有讓風言風語侵擾到她，就連對外，也隻知道是左相親自求娶五公主。

  他已經做了身為一個男人應該做的事。

  還有什麽好怨的呢。

  也不該怨他。

  “還不是因為他那個侄女，肯定是他侄女說了什麽，才不放人出來的……“

  女官還是覺得不甘心，小小聲的嘀咕了一句。

  司馬盈聽見了，裝作沒聽見。

  若說她心裏當真沒有一點膈應，怎麽可能呢，她畢竟是個女人。

  左相府漸漸的從視線內遠去，司馬盈往窗外看，她不知道，這一眼，將是她這一生，最後一次深深的望著心愛男人所住的地方。

  另一邊，顧白澤離開房間之後，蕭彥淩和蕭青藍趁機溜了進去。

  蕭彥淩還好，隻是站在窗邊，臉色陰沉的看著蕭意意，蕭青藍倒是一嗓子嚎開了：“你個死孩子，我他媽真的以為你死了，知不知道我這幾個月怎麽過的，你不在了，我飯也吃不下水也喝不了，連女人的手都沒摸過了，清心寡欲的跟合上似的，要不是這次小舅舅找我，我連代碼都很久沒碰過了！”

  蕭意意有點懵，被噴了一臉的唾沫星子，又不敢躲，隻好偷偷的往床頭上靠，“你連女人的手都沒摸這種事……也非得怪到我頭上來麽？”

  蕭青藍沒有嚎完的那一嗓子，直接噎回嗓子眼裏去了，恰好一口冷風灌進來，逼得他直咳嗽，“你是不是不會抓重點，因為你，我們所有人都已經死過一遭了，什麽不好玩，非要玩假死，你真有點什麽，我……”

  我也活不了了。

  這句話沒能說出口，他自己已經意識到不對了，正好大哥在後麵猛踹了他一腳，這才將剩下的話給踹了回去。

  然後，蕭彥淩直接拎著他的後領子，將他像丟垃圾一樣丟開了。

  “我就問一件事，我們兄妹三個，都是司馬墨川的孩子？”

  “不是的！”

  蕭意意非常的抵觸這個話題，更抵觸司馬墨川那個人，“沒有，我是，大哥和二哥，你們……中有一個不是。”

  蕭彥淩眉眼一跳，蕭青藍也湊了上來，張口便問：“隻有一個是什麽意思？”

  話剛問出口，便被蕭彥淩把著臉給推開了。

  就這麽幾秒，因為蕭意意那句不妥當的話，他們的腦中已經自動的生成了狗血的套路情節。

  “說吧，這是怎麽一回事？”

  “我……我能不說麽？”

  “這不是你一個人的事，不要大包大攬的逞英雄，還有，該我們知道的事，必須要知道，就算你要瞞著，小舅舅那兒也問得出來。”

  蕭意意瑟縮了下脖子，她從小就怕大哥，在大哥麵前半個屁都不敢放。

  真相太殘忍，她並不想傷他們，連個眼神都不敢對上，低低的垂著頭，仿佛做錯了事，“當年，母親已經懷孕了，她以為和司馬墨川是兩小無猜，又是未婚夫妻的關係，是命裏既定的姻緣，所以對司馬墨川並沒有設防，她也不知道自己懷孕了，是在戰場上的時候覺得不適，被司馬墨川以此為借口，強行帶回了將軍府裏，變相的軟禁了起來，然後，他手段卑劣，找了陌生男人的種，強行的種進母親的體內，等試管成功之後，戰役也勝利了，國家沒有了外患，他便到處散播母親私生活混亂，和敵國私通並且懷孕的負麵新聞，你們知道的，在這樣一個男尊女卑的國家，那些謠言，是致命的……”

  在來之前，兩人已經從顧白澤口中知曉了大概，可聽見蕭意意親口補充了細節，仍是覺得心下震撼，隨即而來的，便是充斥往胸前的怒火。

  “姓司馬的……王八蛋！”

  蕭青藍拳頭捏得很緊，手背上骨骼綻開的森白紋路，比手臂上的青筋更加可怖。

  他轉身便往外走，隻是沒走出幾步，便被蕭彥淩給抓了回來，“哪去？”

  “我找司馬的算賬去，凡是姓司馬的，有一個我殺一個！”

  “怎麽殺？就你那三腳貓功夫，能夠到得了王宮？能夠動得了姓司馬的任何一個人？”

  “我！”

  蕭青藍被問了個正著。

  他在這兒是沒權沒勢的，手頭上連個兵都沒有，就他那個舅舅，從小就隻在意蕭意意，若是他就這麽衝出去了，顧白澤也隻會衝他微笑揮手說拜拜，連半個兵都不會派給他。

  “所以，你怎麽殺？”蕭彥淩咄咄逼人，給了最後的一擊。

  蕭青藍抹了一把臉，坐了下來，不知道從哪裏拿出一台電腦，“我把他們的網絡給搞癱瘓，行了吧！”

  一個小時候，帝都城所有的達官貴人，甚至王宮裏的網絡全部癱瘓，被植入了某種不知名的病毒，王宮裏頂級的黑客全都聚集到了一起，沒有任何一人能解得開，據說消息傳到司馬墨川的耳裏，他冷靜的下令，解不開的，通通拖去殺了。

  “別碰機密。”

  這是蕭青藍動手的時候，蕭彥淩對他的唯一囑咐。

  純粹的搗亂就行，如果竊取了別人的機密文件，反倒會被倒打一耙，白白的將證據給送到別人的手裏，蕭青藍沒吭聲，但也算是答應了。

  之後，蕭彥淩便沒管他，由著他怎麽去鬧。

  他將床沿順出一點地，坐了下來，一隻手撐在膝蓋上，寬闊的肩胛擴張開，正好將窗外照射進來的光線給遮擋了一部分，陰影落在蕭意意的身上，她微微抬眸，正對上大哥沉邃的一雙黑眸。

  “我知道的就這些了，後來，是爺爺意外找到了母親，將母親給護了起來，正因為是在別國，司馬墨川的位置還沒有坐穩，才分不出心神去對付母親，從頭到尾，蕭銘流沒有碰過母親，可的確是生下了蕭銘流的孩子，這聽起來很荒唐，不過這就是事實，如果大哥想要知道你們之中誰是司馬墨川的孩子，也不是……沒有辦法。”

  “不必。”

  蕭彥淩一口給拒了，他對身份並沒有什麽興趣，調查清楚了又如何，不管是司馬墨川還是蕭銘流，都沒有資格做他們的父親。

  “你和小舅舅進行到哪一步了，還有你，你身上那種力量是怎麽回事？”

  提起這個，蕭意意腦海中第一時間出現了阿嬤的臉，和母親睡在水晶棺材裏安詳優雅的臉交替著閃過。

  她突然覺得心口一陣絞痛。

  一把給摁住了，疼得周身都繃得痙攣。

  蕭青藍伸了下手，不過還是沒有碰她，他並不是那麽感性的人，對妹妹的疼愛，並非一定要摟摟抱抱。

  “不說了，你剛醒，我不逼著你說太多，以後也不會再問你。”

  蕭意意眼睫重重的一顫，緩緩閉上眼，抬手摁著鬢角揉了揉，“我頭有點疼。”

  “嗯。”

  他輕應了一聲，默默的將蕭意意背後的枕頭放低一些，“睡吧，我守著你。”

  “我不想睡了，睡不著，大哥陪我說說話吧。”

  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就……說說話。”

  別說其他的，別再提起別的，她暫時沒有那麽強大的心理素質，也回答不上來。

  蕭彥淩沉著臉，記不清從什麽時候開始，大哥的臉色總是這樣嚴肅，眉心間的川字仿佛是刻上去似的。

  算了，能指望這個悶葫蘆說出聲很麽話來呢。

  就在蕭意意以為他不會開口的時候，卻聽見他問了一句：“孩子還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