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

  寒冽看著就在眼前的刀尖。

  蕭意意單膝跪在麵前，一手抓著他的衣領，將他往上拎起。

  “夫人……”

  就近的距離，寒冽看著蕭意意那雙眼，暗沉灰敗，眼珠子都好像是安上去的機械，冷厲的臉廓麵無表情，眉目間有一抹讓人從骨子裏震顫的懼意。

  眼前的人是她，卻又不是她。

  就好像是新注入了陌生的靈魂。

  那般空洞，茫然，殺伐冷傲，仿佛隻是一個殺人機器一般。

  寒冽以為，自己沒死在那些殺手手裏，卻要死在蕭意意手裏，刀尖刺下來的時候，在他眉心間戳了一個血點。

  他已經做好了死亡的準備，蕭意意卻停了。

  毫無波動的眉心間驟然蹙了蹙。

  似乎是要清醒過來了。

  寒冽掐著脖頸，強行的逼出破碎的聲線來：“夫人，我是寒冽……”

  蕭意意隻是看著他，眸子清冷淡漠，黑瞳深處，卻又浮動著一絲絲的不確信。

  寒冽有種莫名的錯覺，這一刻從她身上感覺到了屬於“人”的氣息。

  然而，猜測錯了，當蕭意意再舉起短刀，落下來時卻萬分精準，鋒利的刀刃帶起的淩厲罡風正麵撲在臉上。

  寒冽雙眸大瞠，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死期……到了？

  忽然，眼角閃過一點黑影，有什麽東西破空而來，正好打在刀柄上，刀尖錯位，那一下力道很重，蕭意意手腕偏轉，刀子紮在了一旁的地裏。

  她身子匍匐在地，忽然大口大口的喘氣，從嘴裏噴出了一口鮮血。

  厲懷安身形一閃，兩秒內從倉庫門口，到蕭意意身側，蹲著身，碰了一下蕭意意的肩膀，她忽然渾身脫力，倒進了他懷裏。

  雙眸緊閉，暈了。

  “小乖。”

  厲懷安抬手虛撫在她臉頰，卻不敢動她。

  懷裏的小人兒衣衫破碎，發絲淩亂，裙擺已經被鮮血浸染，濕透透的往下滴著血水，一雙手乃至十根手指，全被血水給浸染了。

  右胳膊上刀紮深的傷口，觸目驚心。

  然而，厲懷安卻知道，隻有胳膊這處的傷口是她的血，其餘的……

  他抱著她站起身來，厲眸掃了一眼地上死全了的殺手，約莫二三十人，而蕭意意身邊隻有一個寒冽。

  他們究竟是怎麽活下來的，又或者，有誰出手幫了他們？

  厲懷安冷睇了一眼地上的寒冽，“帶回去，治好。”

  “是。”

  領了命令後，目送著四爺出了倉庫，薄暮和溫淼才去扶寒冽，驚愕的發現他的手筋都被挑斷了！

  薄暮一個大男人，眼眶都紅了，“他媽的，是什麽人，我挑了他們大本營去！”

  溫淼聞著空氣裏的血腥氣，蹙眉：“沒有一個活口。”

  寒冽被扶起來，他雙腿發軟，站不穩，薄暮索性將他的手臂搭在自己肩膀上，舉過他半個身子的重量。

  寒冽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扣住薄暮的手。

  “救……救夫人，她似乎……失了神智。”

  話音末尾，很費力的抬頭，重重的看向溫淼。

  而後瞠著雙眸，意識一點點抽離，就這般昏迷了過去。

  ……

  蕭意意感覺自己做了好長的一個夢。

  夢裏她走在一片漫無天際的黑暗之中，身上披著黑色的鬥篷，完全將自己籠罩在暗色裏，拚命的想找亮光，卻找不著。

  在夢裏，她看見一條又一條的人命倒下，到後來，莫名代入，感覺那些死去的人都是她殺死的。

  當不經意間看清幾張人臉，某段記憶朝她回憶深處用力的衝撞著，似乎要衝破一層看不見的壁壘。

  突然頭疼欲裂！

  “四爺，夫人身上的確隻有胳膊上那一處傷，渾身上下完好無損，隻有指甲有破損，目前夫人已經進入了深度昏迷，似乎……”

  溫淼看了看床上躺著的小女人。

  瓷白的小臉兒，蒼白無色。

  厲懷安聲線暗沉：“說。”

  “似乎是她自己不想醒來。”

  他黑眸一瞬盯視著溫淼，但凡她有一句說謊，便要了她的命。

  若不是常年跟在四爺身邊，如此強大的氣場，溫淼是如何也頂不住了。

  她不敢和厲懷安對視，咬咬唇，將實情吐露：“沒有檢測到夫人有任何求生的本能，她好像很安於現狀。”

  “什麽叫安於現狀？”

  厲懷安發怒：“若是你不能治，給我換別的人來！”

  溫淼一句都不敢反駁。

  或許，的確是她醫術不到家。

  但再好的醫術，也救不醒一個沒有生存欲望的人。

  薄暮暗暗給溫淼使了個眼色，示意她別再開口。

  “四爺，我們查看過倉庫裏那批殺手，死狀慘烈，不少人並不是被利器所傷，更甚至，檢查到好幾位身上有疑似手指戳進皮肉的傷口，很大可能死因是那些手指。”

  僅靠手指便能殺人，很匪夷所思，但並無可能。

  尤其是倉庫門口那具屍體，脖頸下三個洞口貫穿了下顎，臉部的骨骼都被攪碎了。

  除了手指，找不到別的武器能對應得上傷口的大小寬度。

  厲懷安黑眸沉斂，周身彌散著森寒的冷意：“你什麽意思？”

  薄暮麵帶狐疑，稍頓了頓，又不確信的看了一眼溫淼。

  “夫人的手指，骨骼受了嚴重的傷……”

  厲懷安：“你們的意思是，意意一個沒有任何武功功底的人，能徒手殺了三十個職業的殺手？”

  薄暮瑟縮了下脖子，抖著膽子開口：“也並不是沒有可能，如果真是手指貫穿的，我很確信寒冽沒有那個本事，當晚便調查了倉庫的監控，連被抹掉的畫麵都恢複了，雖說倉庫裏沒有設有監控，可畫麵上顯示，在我們去救夫人之前，並沒有任何可疑的人進出。”

  “四爺，那種武功路數，很像是傅驍和蘇辰的招數，是……古武。”

  厲懷安眼色乍寒，“薄暮，你跟著我多久了？”

  “回四爺，八年零六個月了，當初要不是您將我從那個暗無天日的地方救出來，我早就喪命了。”

  “你該知道，我不願聽任何人隨意用臆測來敷衍我。”

  薄暮立即跪下了，“我會查清楚，查得事無巨細，請四爺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