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年，夢聽瀾已經十六歲了。

  十六歲的姑娘家，正是鮮花綻放的時候。她出落得美麗動人，一顰一笑之間，自有別樣的青春味道。

  在她十歲之前，她過的都是錦衣玉食的生活。

  十歲那年，她被父親陳揚懲罰，丟棄到了雪地荒野之上。後來，她從師父元如煙那兒得知紫府被毀，母親遠走。

  不得已，她拜了公孫大娘為師。

  時間過的很快，這六年裏，夢聽瀾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生活。

  她修行的速度並不慢，天賦也很高。

  如今，她的修為到達了虛仙境。

  公孫大娘的弟子全部和她差不多年紀，夢聽瀾在眾弟子中，已然是修為最高了。

  這一日，下午時分，夢聽瀾來到了一處別院。

  這別院是在森林裏麵。

  多瑙星常年都是大雪覆蓋，陽光也無法融化這大雪。

  夢聽瀾穿著雪白長裙，她的眼珠湛藍，仿佛是白雪公主降臨世間一般。

  那別院中有微弱的陽光照耀。

  夢聽瀾來到別院前，見大門緊閉。

  她便伸手敲門。

  片刻之後，裏麵傳來公孫大娘的聲音。

  “進來吧！”

  夢聽瀾便推門而入。

  別院前是一棟宅子，宅子有兩層。

  第二層樓上，公孫大娘就坐在陽台上。

  她正在煮茶。

  熱氣騰騰的茶氣蘊含著茶香。

  公孫大娘是巨龍族的，她已經修煉到了人形的地步。

  這是因為他們巨龍族覺得人的四肢靈活，所以在朝這方麵進化。戰鬥的時候，他們還是能夠恢複原形。

  公孫大娘的修為是造物境二重。

  她看起來三十多歲，美豔動人。

  她頭上還有雙角。

  夢聽瀾走樓梯來到了二樓，她在公孫大娘的麵前立定，然後恭敬行禮，說道：“徒兒拜見師父。”

  如今，夢聽瀾的身上自有一股靜氣。

  她一點都不像才十六歲的小姑娘，她身上沒有那種天真爛漫。

  有的是成熟，世故。

  “免禮，坐。嚐嚐為師煮的茶！”公孫大娘讓夢聽瀾在她旁邊落座，並倒了一杯熱茶給夢聽瀾。

  夢聽瀾恭敬接過，品嚐一口後，說道：“很香，入口雖有苦澀，但回味無窮。其中靈氣充足，這是難得的雨前仙茶。”

  公孫大娘微笑，說道：“不錯不錯。”

  夢聽瀾隨後說道：“不知道師父特意招徒兒來此，有何吩咐？”

  公孫大娘笑笑，說道：“聽瀾，上個月，你去金源城有什麽感悟？”

  “金源城？”夢聽瀾微微一怔，然後說道：“您是說那龍三公子？他意圖調戲徒兒，後來她被您給殺了。”

  公孫大娘說道：“那龍三是金源城城主的兒子，從小就是小霸王。他看上的，喜歡的，就必須得到。他以往闖禍，都有他老爹給他擔著。但是這一次，他居然調戲你，這是報應，是罪無可恕的。所以，我殺了他！”

  夢聽瀾低下了頭。

  公孫大娘說道：“怎麽不講話了？”

  夢聽瀾苦笑，說道：“我明白您的意思。您是要告訴我，若我一直還在我娘親身邊，也許，龍三的下場就是我的下場。”

  公孫大娘說道：“你早已經知道，紫府並沒有被真正毀掉。為何這麽多年，從未想過要回紫府呢？”

  夢聽瀾沉默下去。

  許久之後，她向公孫大娘說道：“師父，我不想談這些。如果您有事情要吩咐徒兒，徒兒定然竭力去辦。”

  “你在怪你娘親嗎？”公孫大娘問。

  夢聽瀾一言不發。

  “聽瀾！”就在這時，夢輕塵的聲音忽然傳蘭。

  接著，虛空之門大開。

  從虛空之門裏走出一個美麗非凡的紫發女子。

  這女子正是夢輕塵。

  夢輕塵來到了夢聽瀾和公孫大娘的麵前。

  公孫大娘立刻起身行禮，說道：“公孫見過前輩！”

  夢輕塵衝公孫大娘微微一笑，說道：“公孫姑娘，你是聽瀾的師父。與我乃是平輩，千萬不要行禮。這可太過折煞我了。”

  公孫大娘一笑，說道：“前輩客氣了。”

  夢輕塵笑著說道：“咱們不是都說好了，你就喊我輕塵便可以了嗎？咱們之間，不要這般生分。”

  公孫大娘也就不再推辭，笑道：“那好！”

  接著，她說道：“我就先走了，不打擾你們母女團聚。”

  公孫大娘正要離開，夢聽瀾便說道：“師父，我和您一起走。”

  她在夢輕塵出現時，整個人都是激動的，但她又拚命克製住。

  “胡鬧！”公孫大娘對夢聽瀾說道：“你好好待在這。”

  公孫大娘說完之後，一閃身便離開了。

  夢聽瀾就要跟著離開……

  夢輕塵不過是一揮手，便封住了四周。

  她對夢聽瀾微微一笑，說道：“怎麽，現在翅膀硬了，連娘都不想認了？”

  夢聽瀾背過身，她一字字說道：“早在六年前，我便沒了娘。我無父無母，隻有師父！”

  “聽瀾，你已經長大了。”夢輕塵坐下後，說道：“你心裏有怨怪，我也能理解。你六年沒見娘，但娘親每天都在關注著你。娘親並不是不關心你，這些年裏，你每一次的夜晚哭泣，你每一次的受傷，難過還有快樂，娘親都是知道的。”

  “就因為……我踢了那麒麟一腳，我就要受這樣的懲罰，六年？”夢聽瀾忽然激動起來，她轉過身紅著眼說道：“我到底是不是您的親女兒？”

  夢輕塵看向夢聽瀾，她沉默一瞬後，說道：“你坐下，聽我好好說，可以嗎？”

  “我不想聽！”夢聽瀾堵住了耳朵。

  夢輕塵苦笑，說道：“你的性格真的很像為娘，所以你爹才這麽怕你會長歪。”

  “我沒有爹，我沒有！”夢聽瀾有些激動，說道。

  夢輕塵起身，她來到夢聽瀾的身後，手搭在她的香肩上，說道：“丫頭，不要再生娘親的氣了，好嗎？我知道你有很多怨和恨，也有很多的不理解。我之所以今天才來，是因為我覺得你真的長大了。道理應該是可以說通了。你前幾日不是還和你師父說，你終於理解了我和你爹的苦心了嗎？”

  “那是我故意說的。”夢聽瀾說道。

  夢輕塵一笑，說道：“就算你是故意說的，那你也是想要娘親過來的，不是嗎？”

  夢聽瀾忽然珠淚滑落，說道：“我討厭您，您將我丟棄這麽久，忽然又出現，這算什麽回事？六年所受的一切，又算什麽？”

  夢輕塵說道：“這六年會是你人生最寶貴的經曆，不是嗎？你父親在你到這裏三個月後他就離開了。後來我完全可以將你帶回去，但我沒有，你知道為什麽嗎？”

  “為什麽？”夢聽瀾忍不住問。

  夢輕塵拿出手絹為她擦拭眼淚，然後說道：“兩個原因，第一，你在你師父這裏，的確變化很大。是在朝好的方向變化！第二，因為我看了你爹留給你的信。這封信，我現在給你。”

  她說完之後，便拿出了一封信。

  夢聽瀾直接拒絕，說道：“他的信我才不要看。”

  夢輕塵微笑，說道：“至少你應該好奇，將你困在這裏六年的人到底會對你說些什麽吧？”

  夢聽瀾的確是很好奇這封信裏到底寫了什麽。

  她猶豫半晌後，還是接過了信。

  信封裏是一枚玉簡，玉簡裏有諸多的文字。

  夢聽瀾以法力讀取。

  “聽瀾吾女：見信安。

  我原本和你娘親說，三年之後看你表現。若是已經不錯，當接你回家。但其實為父也沒有把握你娘親是否能夠做到。

  你我見麵就這麽幾次，很抱歉，剛見麵就讓你吃了這麽多的苦頭。你本來就對為父厭惡之至。隻怕現在，連這封信都懶得看了吧。所以，在寫下這封信的時候，為父的心情也是忐忑的。你不願意認為父，為父也能理解。

  我對你不住，你生下來到十歲，我沒有盡過一天當父親的責任。你恨，怨，不認我，我都能理解。之所以會將你丟到公孫大娘那邊磨煉，是因為我知道你母親對你太過溺愛。我這一生，經曆很多，也見過很多因果報應。更多的是擔心，你在你母親身邊養成了無法無天的性格，將來會種下惡因，食了惡果。到那時，我們都會追悔莫及。

  我自小……”

  夢聽瀾看到這封信裏，那個她從不認可的父親絮絮叨叨說了很多。

  她看到了父親從小跟隨師父長大，後來才知道自己的母親被生父所殺。同父異母的弟弟因為自小被溺愛，亦是無法無天，最後因果反噬而死。

  在信的末尾：

  “聽瀾，認不認為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一生並不是為我而活，也不是為你娘親而活。你要為自己而活，要想好自己到底想成為一個什麽樣的人。苦難，如果熬不過去，那就是恐怖而糟糕的人生。苦難，如果熬過去了，那就是生命中曾經流淌的芬芳。它會成為你人生寶貴的經曆！那麽，公孫大娘這裏的經曆，到底會成為你生命的芬芳，還是一段糟糕，不想記憶的過往呢？這都要看你自己怎麽去選呢。”

  信最後的落款便是，愛你的父親，陳揚留！

  讀完信後，夢聽瀾將玉簡緊緊的攥在了掌心。

  她沉默著，一言不發，卻是不知道此刻她心裏到底在想些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