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雲樓距離魏府並不算很遠，魏茯苓又好動，不願拘束在狹小空間，故而二人並未乘馬車。魏茯苓在前頭愉快地四處瞧逛，馮愛憐隻能無奈的緊隨在她身後，生怕她出了什麽閃失。

  “茯苓……慢些，小心行人。”

  魏茯苓轉身朝他擺擺手，滿不在意。

  早間的集市尚有幾分清冷，商販的吆喝聲聽起來中氣十足。賣糖葫蘆的大爺笑容和藹，魏茯苓被不遠處紅豔的糖葫蘆吸引了視線，眼巴巴停在那不願再走。

  馮愛憐起先還有些疑惑，順著她視線看過去，不免失笑，主動替人買了兩串兒，魏茯苓一把接過，樂顛顛嚐著酸酸甜甜口感。

  閑雲樓逐漸映入二人眼簾。雖然不足飯點，但勝在食物味美，服務周到，樓中的客人也已經坐滿了半壁江山，正互相談論些小道傳聞，熱鬧得很。

  “哎！聽說了麽？東家那小姐……”

  “這事誰不知曉？”

  他們到時，柳絮正坐在櫃台後忙著記賬。

  馮愛憐原本打算先尋個空位坐下，等柳絮忙過這一陣兒，再上去搭話，以免打亂了她思緒，反而添麻煩。不等他開口說話，身邊人就已經衝進了店內。

  “柳絮姐姐！”

  魏茯苓一路小跑至柳絮身邊，這才幾日不見，她就已經很是想念她的柳絮姐姐了，馮愛憐一時不察，沒能攔住她。他自覺失了禮數，此刻麵色微紅，清咳一聲也跟了進去。

  “柳姑娘，許久不見。茯苓吵著要來看你，一刻也耽誤不得，倒是辛苦你容著她了。”

  柳絮正因為筆爛賬愁的有些頭疼，忽然聽見了友人聲音，驚喜自然少不了。隨手扔下繁雜賬務，柳絮起身迎接。

  待她瞧見魏茯苓手中冰糖葫蘆，禁不住笑彎了眉眼，再做不出那副冷淡模樣。柳絮環顧四周，見無人朝此處瞧來，才放心抬手，捏捏魏茯苓的頰肉。

  “茯苓妹妹還真是饞貓，就惦記糖呢。”

  魏茯苓朝她討饒一笑，也不見惱，她抱著柳絮半截小臂佯呼委屈，隻顧撒嬌：“這哪裏會？我可是成日惦記柳絮姐姐呢！如今卻被冤枉成了惡人。”

  柳絮寵溺點點她額頭，轉而對著安靜立於一旁的馮愛憐招呼，見他有些拘束的模樣，還是覺著有趣兒。

  “馮公子也別杵著了，倒顯得我多不近人情，瞧見朋友上門，也不會歡迎人似的。”

  馮愛憐更窘迫，麵頰泛紅摸了摸鼻尖，頗有些尷尬模樣，待平穩了心緒，他便也笑出聲來，又反回去打趣柳絮。

  “柳姑娘為人如何，我們還是清楚得很的。怎麽著也不至於把友人晾著，連個位置也沒有。”

  站在櫃台前說話確實不合時宜，柳絮喊了新聘的賬房前來對賬，一麵引著二人往樓上雅間走，擺出副低聲下氣模樣。

  “倒是我的疏忽，可得好好給馮公子和魏姑娘陪個不是……給兩位倒杯茶如

  何？”

  魏茯苓先繃不住：“柳絮姐姐這樣，可嚇壞我了。姐姐若是忙，就不用著急我們的。”

  柳絮揚揚手中紙筆：“總該盤算些新食譜，不打緊，陪著你們也能做成。”

  幾人笑語不斷，馮愛憐微笑看著二位姑娘打趣，心情明顯輕鬆愜意。隻是他想到馮夫人的囑托，再抬眸看向魏茯苓時，眼中帶了掙紮。

  雅間落座，說書人聲音仍舊清晰入耳，醒目一拍，驚得魏茯苓肩頭微顫，又探頸往樓下瞧。此番說的是那白蛇修成的妖精，看上了人間一書生。

  魏茯苓聽的眼睛溜圓，閃亮亮的滿是好奇與期待。禁不住去拽馮愛憐衣袖。

  “白娘子真是個善人。馮哥哥，你說，世上可真有精怪？”

  終究拿魏茯苓當妹妹，馮愛憐也不好疏遠，待她自然好上幾分，聞言笑道。

  “子不語怪力亂神。當故事聽足矣。”

  魏茯苓沒聽到合心的話，生氣噘嘴不再理會他，馮愛憐撚了桌上一塊糖糕，直喂到魏茯苓嘴邊，眼睛聲音都是帶著笑的。

  “真惱上了？茯苓最善良，可原諒我這回罷。”

  魏茯苓張口快速咬了糕點，仍作勢不理他，轉頭去問柳絮：“柳絮姐姐覺得呢？”

  柳絮卻不做聲，她看著馮愛憐的舉動，眼中神色莫名。馮愛憐有些茫然，對上柳絮的眼：“柳姑娘？”

  柳絮回去安撫魏茯苓：“神妖之流，茯苓妹妹信，就是有的。我同馮公子有些話要說，茯苓妹妹可先在這裏等我們？”

  魏茯苓雖然不明所以，仍是點點頭，又沉浸在說書中去。

  門外，柳絮麵色嚴肅：“馮公子，你同我說實話。你可是，心裏頭有了茯苓？”

  馮愛憐驀然愣住，考慮到母親吩咐，原欲答是，然而他良心到底過不去，咬著唇沉默半晌，聲音頹然，終究將一切和盤托出。

  “我對茯苓，隻有兄妹之情。”他不免要為自己素來尊敬的母親辯白幾句，“然而馮家式微，母親她也是為這家族……”

  柳絮一言不發，她看著馮愛憐難掩內疚的神情，自然清楚他內心掙紮。然而魏茯苓，她是個最為無辜的女子。她的嫁衣，應該是為愛情而加身。

  因此，為了好姐妹的幸福，柳絮不得不鄭重其事。平心而論，馮愛憐是個很好的人，倘若他愛茯苓，他們必然有百年好合。可他不愛。

  “這些事……我以為不會發生在自己身邊，尤其是在的我兩位好友之間。”

  馮愛憐唇瓣微動，終究也隻冗沉歎息：“茯苓……是個好姑娘。”

  柳絮努力尋找合適的語氣，她字句斟酌，隻為給馮愛憐留下最深的印象，好打消馮家這不著邊際的念頭。即使馮愛憐本人亦極其無辜。

  “我雖然也就早知曉什麽從來財帛動人心，什麽天下熙熙，皆為利來……”

  柳絮深深歎了口氣，她眼裏滿是疑惑失望，聲音中質詢直逼得馮愛憐喘不過氣來。

  “但我以為，你素來是竹林疏風，山澗清泉，而絕不該是這般利己之人。”

  “你怎麽能這樣做？怎麽能將一個女孩子的幸福都毀在你們的利益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