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柳絮服軟，下意識的，葉怡情原本欲嘲諷一二，忽然想到如今是怎麽個尷尬局麵，也強行擠出幾分笑意，就這台階下了。但她到底是個心高氣傲的，也不領情，言語間權當柳絮虧欠了自己的。

  “柳姑娘既然著急要使，我這做姐姐的也不好強占。既是大婚用的，姐姐便是再喜歡，也隻好讓了。”

  趙嵐香在一旁聽著，也不由暗啐了口，念叨葉怡情聲好厚的臉皮。分明是拿不出錢來，倒揣著禮讓的派頭，反讓絮姐兒忍她一頭。

  葉怡情自然是聽見了，她氣的牙癢，戲也隻得做全套，眼珠子一轉，笑容便又明朗起來，像是個真正開心的模樣。“倒是柳姑娘，承我這麽大的禮，改日可得登門一敘舊情。”話講完，便施施然拂袖離開了。

  張文萱性子終究帶些和軟，瞧見葉怡情那抹笑，怎麽也不像是好的，立刻擔心了起來。她拽拽柳絮的衣袖，眼裏帶點不安。

  “絮姐兒，不然咱算了。那葉小姐指不定打什麽壞主意，那府上你可別去，她沒安著好心呢。”

  柳絮也不計較，眼瞅著趙嵐香也是擔心的樣子，忍不住笑容，安撫拍拍兩邊小姊妹。這從容作態給他們些底氣，胸膛也終於挺著了。

  差小二收了銀錢，裹好布料，姐妹幾個便去尋了成衣鋪子。繡娘取來針線這些裁縫用品，柳絮親自量了張文萱尺寸，裁好布料，照著昨兒嫁衣模樣給縫出個袖子形狀。嫁衣可不得借他人手，剩餘的，就得張文萱這待嫁新娘子親手來做了。

  待進了家門，張文萱水也不喝口，一頭紮進了屋裏，坐炕沿上撚著針線就開始做活兒。她心裏歡喜，手上動作也快，把這半截袖子縫上嫁衣，密密麻麻就繡花，針腳裏滿是少女懷春的甜蜜勁兒。針針線線的，襯著她羞紅的臉，纏綿得很。

  張文萱手巧，也不過半日，整件嫁衣繡成，她便可好好安心待著，等她心上人來接親了。五天時間過得很快。這五天裏，張文萱沒少被柳絮打趣兒，臉基本是通紅的，羞澀就沒下去過。

  接親是要白日裏接的，大喜的日子，張義滿也好好打扮了一番，吉福紅的似火。人逢喜事精神爽，就連他騎的馬，頸子上被栓了個大紅綢花，看著也是颯爽得很。

  青天白日，一堆人喜氣洋洋，敲鑼打鼓就這麽去了，隊伍中一頂軟紅轎子，現在還是空的，就等著新娘子坐進去，才叫圓滿。

  張文萱在屋裏頭描眉梳妝，小姑娘打扮起來也是勝似花嬌，含羞帶怯的模樣。柳絮作為娘家人，正給她梳頭，悠悠地唱著白發齊眉子孫滿堂的調子。

  許青山就在門外頭看著大道等那隊紅豔豔的人群出現在視線裏，他抬手敲敲門說聲接親的來了，也不進去。男女有別，他進了人家新嫁娘的房裏，實屬不像話。

  柳絮清

  脆應一聲，調侃地點點張文萱腦袋。“姐姐今兒要嫁，待進了人家門，可莫把做妹妹的忘在腦後。”

  她隻這麽一逗，張文萱就臉紅，軟軟糯糯的，爭辯也小聲得很：“這哪能，絮姐兒盡會說笑。”柳絮瞧她害羞樣子，也覺好玩，又擔心逗弄過火她惱了去，隻得作罷。

  張文萱已經聽見了道上隱隱約約傳來的鑼鼓聲，忙慌慌帶了蓋頭，規矩等著時辰。門外嗩呐聲逐漸清晰，鑼鼓喧天地響，沒人會感到心煩。

  花轎落地的聲音輕微，卻瞞不過心懷期待的新嫁娘的耳朵。張義滿去扣門，柳絮照例堵門，倒也沒多難為他，開了道門縫，象征性接過他遞來的禮物，圖個彩頭也就讓了。

  喜娘由趙嵐香來擔任，她牽著紅綢子，送到張文萱手上，另一頭就連著張義滿。柳絮和她扶住張文萱，跨過門檻，直往轎上去。

  接親的隊伍熱熱鬧鬧的又往回走，在村裏主道上繞一圈，風光得很。等他們終於回到張義滿家中時，天色已經昏下來了，張文萱在轎中掀開簾子一角，能瞧見外頭的燈光。

  不過幾日罷了，這裏變化卻極大，張燈結彩，紅綢覆蓋，紙糊的大紅燈籠高高掛起，還墜著橙紅流蘇，更映喜意無邊，抬眼瞧就是佳偶將成的模樣。

  柳絮和趙嵐香走在轎子邊上，窺見張文萱好奇的樣子不覺發笑，等進了門她們倆就把簾子拉上，囑咐張文萱整好蓋頭。張義滿拉弓射轎門，箭上紅線顫顫地揚。

  依舊是紅綢牽著兩人，趙嵐香穩穩地扶著張文萱，帶她跨過火盆馬鞍，嘴裏喊著些吉祥話，一絲不苟的走完婚禮流程。二人拜天地高堂，張家人掛滿笑容坐在首座上。

  正準備著送新娘子入洞房呢，忽然傳來聲摻著笑音的高聲祝賀。柳絮抬頭望去，卻是開懷笑了。“馬公子這大忙人今天倒也抽得出空？”

  來人正是馬西元，他自然毫不尷尬，隻朝張義滿爽朗一拱手。“這不事務太多？來遲了。妄圖討杯喜酒喝，還望大家不要嫌棄才是。”

  張家人安排好座位，幾個好友聚在一起，推杯換盞間歡笑不斷。張文萱已經入了洞房，一場婚禮下來幾乎累軟了身子。索性農家人規矩不多，張義滿還要出去見客，就先囑咐她吃些點心，待自己回來重挑一遍蓋頭。

  門吱呀關上，喜娘趙嵐香和她留在屋中，張文萱掀開蓋頭一角，對上趙嵐香掩唇竊竊地笑，點了胭脂的臉更有紅雲蒸騰。她嗔趙嵐香一眼，打量著周圍。

  四處貼雙喜，新被繡鴛鴦，蜜棗花生桂圓蓮子，小山似的堆在盤中，床單上亦撒了些。桌上擺著盤點心，就是給她充饑用的。

  邊上一壺酒，兩隻酒杯。

  趙嵐香給她拿來糕點，兩姐妹坐在桌邊說些私房話，笑語陣陣不斷絕。趙嵐香不如柳絮那般能言，揶揄的話

  說不出，就著拜堂時熱鬧景象說個遍，當時璧人成雙，燭影搖紅，硬生生襯得他人都是沒顏色的剪影，隻有那對新人耀眼奪目。想來日後都是恩愛不移的。

  張文萱聽著耳根發燒，圓溜雙眼擋不住的光亮。

  張義滿招呼完了客人，朋友們體貼他還有美嬌娘等候，也不磨他，起哄著要他別冷落了新娘子。他喝了些酒，半醉間也紅了臉，不好意思笑幾聲就轉回房去了。

  趙嵐香聽見響動，安頓好張文萱，自個退了出去尋柳絮。

  張義滿拿挑杆揭了蓋頭，二人視線纏綿在一處，都有羞澀的意味，甜蜜著呢。張義滿眼中驚豔陣陣，他握住張文萱的手，喝過交杯酒，心如擂鼓般，低頭吻上她軟唇。

  紅帳放下，兩道影子逐漸交融在一起。喜燭還要燃到天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