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三十七章 滑脈如珠

  “小歡啊，你一定要堅強！正因為你的父親和你丈夫是含冤而死，所以他們會看著你呢。要怎麽活才算是對得起他們，這個你得好好考慮一下。我知道你很痛苦，可你活著就能做一些他們做不了的事情。並且，你還要好好照顧他們。直到他們放下怨恨，去真正的極樂世界。”

  就在張振東心思混亂，不知道該跟楊歡說些什麽的時候，楊大海卻是慢吞吞的說話了，他滿臉悲苦，眼睛發紅的看著天空，喃喃沉吟道：“前不久，對我最好的女人，最孝順的兒子，同時離我而去，我不也熬過來了嗎？所以我相信你也可以的。”

  楊大海不愧是過來人，用自己的不幸來安慰楊歡的不幸，這一招似乎是挺管用的。

  就見楊歡收回停留在呂山海身上的目光，看了一會兒楊大海，忽然撲到楊大海的懷裏。

  “叔叔，我們到底造了什麽孽，為什麽老天要這麽折磨我們？”

  楊大海也姓楊。若論血緣關係，楊大海的太爺爺的父親，和楊歡太爺爺的爺爺，還是一奶同胞的親兄弟。所以楊大海自然也算是楊歡的叔叔。

  “丫頭啊，這不是老天爺在懲罰我們。而是在跟我們開玩笑，在惡作劇！要是因為這些打擊我們就不想活了，那就正遂了賊老天的意！所以我們偏要好好的活著，活出一個不一樣的自己給賊老天看！”

  楊大海拍拍楊歡的背脊，忽然指著天空，臉龐猙獰的吼道：“來！小丫頭，跟我一起罵賊老天！賊老天，睜開你的狗眼看看吧，我們是你打不倒的凡人！你想要我們在你的腳下求饒？哭泣？別癡心妄想了！你去吃 屎吧！”

  楊歡這個時候，心裏針刺一般刺痛著。可聽到楊大海聲嘶力竭的在罵天，她這的心裏又變得火辣辣的悶疼！

  一股熱流，宛如從地底冒了出來！隨即進入足底！再穿入心髒！使得她的腦子一熱，頓時臉龐發紫，柳眉倒立，咬牙切齒的跳了起來！

  然後楊歡也指著天空，學著楊大海的樣子，聲嘶力竭的尖叫道：“賊老天，睜開你的狗眼看看吧，我們是你打不倒的凡人！你想要我們在你的腳下求饒？哭泣？別癡心妄想了！你去吃 屎吧！”

  罵完之後，楊歡的腦子更加熱騰！熱的似乎要爆炸，眼前的景象全都變得模糊而扭曲！

  視線模糊到極致，她眼前一黑，身子一個旋轉，如同陀螺一般，倒在張振東的懷裏癲狂的傻笑起來，一邊笑，一邊哭。

  “老楊啊，你在幹什麽？我也知道走入邊緣的楊歡，需要通過發泄來遣散她內心的痛苦和抑鬱！可是這樣發 泄，力度是否大了一些？”張振東一把抱著楊歡，不斷的拍打她的背脊，幫她順氣。

  “東仔，我不知道她會這樣。反正我當時就是這樣做的，每次想尋死的時候，我就爬到山頂罵天，然後再大哭一場，心裏就會舒服一些。我感覺楊歡的遭遇和我差不多，所以就教她這麽做了。”

  楊大海抓了抓腦袋，充滿愧疚的問道：“就是不知道她用這一招合適不合適……”

  “我看看。”張振東把楊歡的臉龐給抬起來，看到她的眼神清亮的很多，隻是人表現的氣喘籲籲，極其疲憊的樣子。才明白她剛才之所以會差點暈過去，實乃是身子虛弱導致。畢竟昨天加上今天，她都沒有吃過飯。

  這讓張振東頓時鬆了口氣，悄悄對楊大海舉起大拇指。

  “楊叔叔，我們活著的人，怎麽能夠把死人照顧得妥當？我爹畢竟吃了一輩子的苦，我老公活的也不容易，雖然老公沒有怪過我不能生孩子，可我知道他心裏很難受。現在他們死了，都是帶著遺憾死的！所以我想，隻有我下去陪他們，才能彌補他們的遺憾。”

  可是才過了一會兒，這楊歡還是表現了內心的絕望。

  她後退一步，臉龐發白的看著丈夫的屍體。

  “你丈夫沒有小孩兒，他會遺憾。那麽你呢，你喜歡小孩兒嗎？”

  張振東眼珠子一轉，立刻抓緊時間問道。

  “我做夢都想要。”

  楊歡淒慘的笑了笑，可又捧著臉，蹲在地上哭。“但我沒有給他養育一個兒女！”

  “好了，你先別哭了，我現在就告訴你一個喜訊。”張振東抓著楊歡的肩膀，把她從地上拖了起來，忽然大吼道：“我讓你別哭了！你沒聽到嗎？”

  張振東久居高位，忽然變得嚴肅起來，那咄咄逼人的氣勢，就連楊大海都嚇得渾身一哆嗦，就別說楊歡了。

  當即，這楊歡就停止哭泣，睜大眼睛，驚慌又迷茫的看著張振東。

  “楊歡！給我聽好了，你已經當媽了！”

  張振東臉色冷酷的喝道。

  這聲音，宛如一道驚雷炸在楊歡的腦海中，使得她又被嚇得一哆嗦。可陡然間，她的表情更加茫然，整個人呆滯的看著張振東。

  楊大海也驚訝的上前問道：“東子，你這是什麽意思？啥意思？”

  “我的意思就是，楊歡有了，至少都三個月了！她有孩子了，就在肚子裏。她不是一隻不下蛋的母雞！”

  張振東忽然變得沒那麽嚴肅了，齜牙咧嘴的一笑，走過去蹲下來，耳朵沒有貼著楊歡的肚皮，但卻無比靠近，然後那新鮮生命的氣息，就感受的更加明顯了。

  “這，這是真的？”楊大海抹了把熱汗，緊張的走來走去。然後在張振東身後停下來。“小東啊，你可別開玩笑！”

  “我沒有開玩笑，這是真的。”張振東站起來，“噠”的一下，在楊歡的額頭來了個爆栗子，大聲喊道：“喂！歡子，你該醒醒了。”

  歡子，是楊歡的小名。

  “啊！”楊歡驚叫一聲，又猛然捂著嘴巴，一臉的不可置信。聲音尖銳的叫道：“你說的是真的？我真的懷 孕了嗎？”

  張振東猛然捂著自己的耳朵，差點沒有被她的聲音震破耳膜。

  二嫂夏蘇猛吸一口氣，嬌軀一哆嗦，也從震驚中回過神來，一把抱著楊歡，淚雨連珠的笑道：“哈哈哈，小歡，你有孩子了！你對得起呂山海了。不過你一定要好好活著。把孩子給他養大！這才是算的對得起你們夫妻一場的感情！張振東既然是神醫，那他的判斷，肯定是沒有錯的。”

  張振東又對著楊歡的背脊，朝夏蘇豎起了大拇指，咧嘴一笑。

  夏蘇抹掉眼角的淚珠。微微對呂山海的屍體努了努嘴，意思就是，楊歡還是要麵對現實。

  張振東想了想，立刻抓著楊歡的肩膀，朝著呂山海的屍體走去。

  “歡子，來來來，趕快把你的好消息分享給你老公聽。他接收到之後，就再也沒有遺憾了。”張振東邊走邊笑道。

  楊歡的確是在呂山海身邊跪了下來，但卻眼巴巴的抬頭望著張振東問道：“東子，你不是說人死的前幾天，魂魄都出去旅遊了嗎？我說的話，他未必聽得到吧？”

  “心誠則靈，心誠則靈，快說吧。”張振東抓了抓腦袋，正兒八經的慫恿道。

  “山海，我們有孩子了。嗬嗬，我們真的有孩子了。聽到這個消息，你一定很開心吧？雖然你是孤兒，養父也死了，養母老年癡呆已經住進了療養院。沒有任何人逼迫你延續香火。可是我知道，你做夢都想要孩子。現在我有了你的骨肉，你可以放心的去了。”

  在張振東的慫恿下，楊歡冷靜的哭泣著，把好消息告訴了呂山海。

  這個好消息一分享出來，她心裏的確是舒坦多了，輕輕拍拍自己發酸的腿，帶著淚水用手梳理著呂山海的頭發。

  “老公，我一定好好活著，好好把你的孩子養大，這才不枉我們夫妻一場。可是，可是孩子沒有爸爸怎麽辦呢？”

  感覺到楊歡的情緒又快不好了，張振東立刻在她身邊坐下去，看著呂山海笑道：“他怎麽沒有爸爸？他的爸爸一定會在九泉之下保佑你們，暗中庇護他成長的。”

  “對啊，咱孩子有爸爸！他是有爸爸的……”楊歡神色溫柔的摸著自己的肚子，然後擦掉眼淚，緩緩起身，感激又愧疚的看著張振東。“東子，這次真的是給你添麻煩了。”

  “不麻煩，一點兒都不麻煩，畢竟大家都是鄉裏鄉親的。理應互相照顧。更何況，這十裏八鄉的百姓不是在說麽？東子出馬，萬事大吉。大家這麽信任我，我也要對得起大家的信任。”張振東拍拍肩膀道。

  “可問題是，我老公隻能麻煩你安置了。”楊歡搖搖頭，一臉無助的道：“我想把他葬在我爹附近。因為他是個孤兒，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的親生父母是誰，更別提落葉歸根了。所以，他既然是我的老公，那麽他的根，就該在楊樹村！這裏，就是他的歸宿，也是他的故鄉！”

  “好一個既是他的歸宿，也是他的故鄉！既然你決定如此，那我就幫你了。今晚，就有我負責守候他，明天和你爹一起入土為安。”張振東想了想，當即就做出這個決定。

  按理說，呂山海今晚才死，明晚該是喪禮，後天出殯才是。

  可張振東覺得那樣太麻煩了，也會讓鄉親們很受累，連續兩晚，四天的鬧騰下去，隔誰誰也受不了。所以自己幹脆就今晚陪呂長清一晚，明天讓他和老丈人一起下地。

  楊歡現在六神無主，雖然二叔三叔也在，可是二叔三叔早就萌圈了，根本就不能給提出有用的意見。所以她隻好一切都依賴張振東了。

  張振東說什麽，她就都聽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