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倫蘇醒時，他以為自己又穿越了。

  頭頂巨大的冰層，四周焦褐的大地，天空中碎裂得隻剩半個的血月，都讓他認不出眼前的地方是羅蘭學院。

  他從地上爬了起來，看到不遠處躺在地上的尤金，連忙跑了過去。“老師，你怎麽傷得這麽重？你的綠寶石放在哪，我去幫你取。”

  “不用了，我的狀態我自己清楚。”尤金對他笑了笑，仿佛並不在乎即將到來的死亡。

  “是洛婭下的手嗎？早知道這樣，我就該用出那個條件讓她收手的。”亞倫握著尤金的手，不斷地自責著。

  “不怪她，是我高估了自己，去接觸了那東西。不如說，我能以人類的姿態離開，反而是受了祂的恩惠。祂還讓我明白了一直困擾我的東西，我應該向祂道謝才對。”尤金的語氣很真誠，並不像是寬慰亞倫。

  尤金用出最後的力氣抓住亞倫的手，對他說道：“我的時間不多了，有幾件事你一定要記住。你懂得真理符文的事一定要藏好，不要被他們，也就是委托我的那群人知道。還有，沒有完全把握的情況下，千萬不要去接觸根源，哪怕是觀測都要極為小心。”

  尤金說得有些急，緩了一會後才繼續說道：“還有最後一件事，你去把夢境煉金機處理掉，如果藏不了，那就毀掉！我不在了，它的存在隻會為你帶來災禍。不用心疼它，隻要你把我交給你的知識都掌握，你以後完全可以自己製造一台。”

  不斷有碎塊從天空中的血月上跌落，血月噩夢隨時有可能結束，在尤金的催促中，亞倫帶著他回到了教學樓，之前消失的實驗室又重新出現在原地。

  尤金的實驗室中一片狼藉，到處都是被人翻找過的痕跡，最深處的架子上，標有編號的盒子們都消失不見，卻唯獨留下了實驗室中央的夢境煉金機。

  “老師，這是……”

  對於實驗室的樣子，尤金表現得並不意外。“不用在意這些，你現在隻需要關心怎麽處理掉夢境煉金機，其他的事你以後會明白的。記住，一定不能讓其他人得到它，包括神明。”

  在看到夢境煉金機後，尤金像是放下了最後一件牽掛的事，交代完最後的囑咐後便陷入了昏迷。

  亞倫看著尤金，又看向夢境煉金機，心中生出了一個想法。

  離開了羅蘭學院，洛婭再次變為金色巨鷹，搜尋著迪姆之鏡的使用者。那場莫名其妙的勝利並沒有耗費她太多神力，讓她有信心繼續去搶奪迪姆的手鏡。

  可惜感知了一圈後，她發現迪姆之鏡的氣息完全消失，使用者似乎已經逃了。

  洛婭不滿地哼了一聲，真是個謹慎的家夥。

  她將目光從格蘭城牆上移開，望向第一區的格蘭總教堂。她的目光有些遲疑，似乎在顧忌著什麽。過了片刻，她似乎下定了決心，向著總教堂飛了過去。

  “我想要的，誰也別想和我搶！”

  洛婭當著格蘭教區牧首的麵直飛入總教堂最深處，在一座高大的長廊中，她恢複了平時的樣子。

  這條走廊是格蘭總教堂的禁地，即便是牧首，沒經過十二人議會的同意也不得入內。走廊兩側石柱的間隔中，擺放著造型不同的騎士雕像。這些雕像，都是按照莫爾茲開國以來的傳奇騎士所造，似守衛般駐守在這裏。

  洛婭狐疑的四處望著，每一座雕像和每一根石柱都沒有放過。

  “奇怪，光明之神居然不在這裏。那他進入格蘭到底是為了什麽？算了，隻要不來打擾我，隨便他有什麽目的。”

  確認了假想的競爭者沒來，洛婭站在走廊中央，張開雙臂。

  周圍近百座騎士雕像中，不斷有白光從中溢出，沒入到她的身體內。

  這座主教堂中，儲存著莫爾茲建國以來，格蘭教區積累的所有信仰之力。這些雕像身上的隻有其中一小部分，但洛婭一個人獨享的話也算一大筆信仰。

  享受過開胃甜點，她的目光移到走廊深處的大門。格蘭教區積累的信仰之力，百分之九十九都集中在那裏，大門之後的東西，才是她一直以來的目標。

  洛婭化為金色巨鷹，猛地向大門撞去。大門像是用柔軟材質構成，洛婭即便將半個身子都撞入其中，大門上仍然沒有一絲裂紋，等到她力量用盡，大門便將她猛的彈飛。

  巨鷹化為人形，在空中翻滾了幾圈後停住身體。等她看向前方時，走廊盡頭的大門已經恢複了原樣。

  洛婭又試了幾次，依舊沒能破開大門，隻能不甘心地說道：“現在的力量還不夠，不過要不了多久我會再回來的。”

  她剛離開格蘭總教會，便收到了亞倫地呼喚。回到羅蘭學院，跟隨著呼喚的指引，她進入了這間一直好奇，卻沒能找機會潛入進來的實驗室。真正進來以後，她卻沒找到引起她警戒的源頭。

  此時的亞倫正運轉著一台她沒見過的魔法裝置，裝置上的魔力回路極為複雜，最核心的部分還加入了真理符文，即便是她也看不出這台儀器的效果。

  “洛婭小姐，快幫我把老師的靈魂取出來。”

  “嗯？他的靈界烙印受到了損傷，你就算取出他的靈魂也無法救下他。”洛婭好心地建議道。

  “現在沒時間了，你照我說的做就行了。”

  亞倫的語氣很急，態度有些不耐煩。這種命令的語氣讓她很不舒服，但看在剛才龐大的信仰之力的份上，她寬恕了亞倫的無禮。

  洛婭在尤金眉頭輕點，一顆滿是裂紋的透明圓球浮現出來。這種半實質的靈魂，說明尤金已經摸到了半神的門檻。

  亞倫將尤金的血液和牆上女子的畫像一同放入儀器中，在光門開啟的瞬間，把尤金的靈魂投入其中。

  尤金在製造夢境煉金機的時候也沒想過，將現實界的東西投入夢境會發生什麽，尤其是靈魂這種介於實質和虛無之間的東西。

  夢境煉金機的功率開到最大，整座魔法裝置都在發出悲鳴，魔法回路上的光芒瘋狂閃爍著，亮得刺眼。

  緊接著，它炸了。整套魔力回路都徹底融化，被破壞到無法再徹底。

  洛婭用手揮散了空中的煙塵，好奇地問道：“這是什麽儀器。”

  亞倫進入夢境煉金機的廢墟之中翻找著什麽，應付地道：“夢境煉金機。”

  “有意思的名字，讓我想起了煉金之神科賽特曾提出過的煉金術五大終極構想。其中排在第一位的，就叫做夢想成真。這台魔法儀器不會和它有關係吧？”洛婭越說感覺越不對，玩笑般的語氣到了後麵變為了疑問。

  “就是夢想成真。”亞倫隨口回答道。

  洛婭通過同盟契約，能感覺出這句不是假話。她愣片刻，然後用比亞倫還快地速度跑進廢墟中，翻撿著印象中核心部分的殘骸。

  “你瘋了？！這可是夢想成真，超脫一切規則的力量！我要是擁有它的核心魔力回路，甚至能夠直接成為主神！”

  亞倫並不打算去管氣急敗壞的洛婭，專心地翻動著廢墟。

  抬起門框狀的儀器時，他的手停住了。他深吸一口氣，撿起地上有些發皺的畫紙，翻了過來。

  上麵畫著一位少女，少女手中拿著長筒望遠鏡，身穿淡藍色航海服，看上去英姿颯爽。與之前的畫像不同，畫上的少女並非側臉，而是將身子轉了過來，臉上帶著爽朗的微笑。

  少女抓著望遠鏡的左手插著腰，右臂摟著一名少年的脖子，像是怕他逃走。少年神色有些慌張，似乎做了什麽壞事被當場捉到了一樣。

  少年手中拿著畫筆和一張完成的畫像，隱約能看到那是一張女子的側臉。

  亞倫記得他問過尤金，為什麽不取一張更好的畫像。尤金說在他記憶中，隻有女子側臉的畫像。也許是覺得和航海士學習的畫技不夠好，也許是覺得他自己還不夠好，直到分別前，他也沒勇氣邀請她畫一幅正式的畫像，也沒能留下一張她正臉的畫像，

  亞倫看著這張畫像，臉上露出笑容。

  這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