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六，早上九點，三輛馬車在白風車村的教堂門口停下。

  白風車村，是調查的第一站。

  這次來的人並不多，卻都是教會中的精英。除去亞倫尤金兩人，還跟有兩名裁判所執事，一名智慧教會主教，以及一名光明教會主教。

  見到他們到來，駐守在白風車村的伊萬神父迎了出來，向幾人介紹著最近的情況。

  “從森林中取出的符文片段，曾讓幾個村子中的村民辨認過，他們對此都沒有印象。但在當天晚上，看過符文的村民之中，有幾人在睡著後夢遊著走向村外，還好被守在外麵的士兵攔住。他們醒來後，都對昨晚發生的事毫無所覺。第二天幾個村子中也發生了類似事件，直到為村民們舉行過大型淨化儀式後，才沒了這種情況。”

  伊萬神父求助地看向尤金：“奇怪的是，我們已經檢查過了那些符文，確認沒有危險後才出示給村民。尤金大師，您知道這是怎麽回事嗎？”

  “你們要是對克裏特語有所了解，就應該知道這種文字是為祭祀創造出來的。它的力量，大多為了溝通某些存在，以及傳播信仰。這種語言曾風靡一時，許多主流宗教都曾使用過，直到克裏特王朝滅亡，才逐漸被人們遺棄。”

  尤金看似回答伊萬的問題，目光卻大半在亞倫身上。

  一同前來的智慧主教似乎想起了什麽，“我曾經在哪裏看過，克裏特王朝的滅亡，似乎和某個秘密結社有關。它叫什麽來著？”

  “歡愉樂園。一個追求生命起源和終結的組織。這個組織發展極為迅速，不到一百年就遍布整個克裏特王朝。他們能做到這種程度，歸功於一種特殊的克裏特語用法，隱秘狂熱。”

  歡愉樂園和隱秘狂熱這兩個詞語，似乎隱藏著令人毛骨悚然的不祥，令在場眾人感到一絲寒意。

  “隱秘狂熱，本質是一種篩選。它能發現那些還沒有信仰，或者信仰不夠堅定的人，並且挖掘出他們的信仰空洞。在出現信仰空洞的狀態下，配合某些方式，可以快速占據他們的信仰，甚至操控他們的行為。這些符文，應該就是仿製的隱秘狂熱。”

  上完了一場簡短的古文字課程，尤金對伊萬神父道：“把看過那東西的村民都叫過來，單純的淨化可不夠對付它們。”

  過了十分鍾，伊萬帶著八位村民來到教堂內。

  尤金觀察了幾人片刻，以一種奇怪的語調念誦起咒文。他詠唱出的每一個音階似乎都殘存在空中，與之後的音階碰撞為新的聲音。一時間，似乎有許多張嘴同時吟唱，共同拚湊成完整的咒語。

  轉眼間，一把光芒組成的號角出現在他手裏。

  大師級咒文師被稱為輝煌號角，這一稱號，便是由這種魔法而來。

  尤金用手指在號角上劃出一串克裏特文字，號角發出渾厚的聲音，震動的聲波穿過八名村民。其中五名村民體內，有淡淡黑影被驅逐而出。

  “有銀幣嗎？”

  “有的，需要多少。”伊萬神父連忙掏出錢袋。

  “一枚就夠了。”

  尤金左手握著號角，右手掌心放著一枚銀幣，雙手合十。號角融入了銀幣之中，令銀幣外圈多出了一串克裏特文字。

  他將這枚銀幣放回伊萬神父手裏，“隨身帶好，如果它發出鳴響，就說明周圍有人中了隱秘狂熱。好了，時間緊迫，咱們該進森林了。”

  尤金取了兩件失蹤者的信物後，幾人再度啟程，前往發現克裏特文字的現場。伊萬神父被留了下來，負責將其他幾村中被隱秘狂熱影響的村民集中起來。

  馬車上，亞倫坐在尤金對麵，僅僅靠著車窗，恨不得把半邊身子擠進車廂。他之所以選擇這麽拘束的坐姿，全因為某位跟來的女神，不客氣地占據了大半座位。

  “喂，洛婭小姐，你現在不怕被發現了？”亞倫假裝看向窗外，通過契約向洛婭默念道。

  “放心，相信我的直覺，他發現不了我。看來問題在於那間實驗室，我越來越好奇裏麵有什麽了。”洛婭半躺在座位上，雙腳踩在亞倫身側，仿佛沒注意到他快被她擠出車廂。

  亞倫很想在座位中間畫條線，告訴洛婭一人一半。可惜她比小學女生還不講道理，絲毫沒有作為神的自覺。

  當然，也有可能是太把自己當做神明了。

  “對於剛才的隱秘狂熱，你有什麽想法？”克裏特王朝建立在神聖曆後半段，作為神明，說不定知道些額外的事。

  “無聊的小把戲而已，我如果想，動動手指就能抹除，遠不需要費那麽大力。不過，那些文字讓我感覺很不舒服。”洛婭哼了一聲，以勝利者的姿態瞥了一眼尤金。

  當然，尤金是看不到她的。

  在亞倫和洛婭說話時，尤金在整理著帶來的東西。挑選了一陣後，馬車中間的桌子上多出了三個小盒。

  上麵分別標記著08、14、17。

  亞倫對洛婭說道：“洛婭小姐，你不是一直好奇老師製作的魔法道具嗎，這三個盒子裏就是。”

  “我倒要看看，以凡人的智慧，能做出什麽程度的東西來。”洛婭感受到亞倫語氣裏的挑釁，毫不退讓的回敬著。

  尤金打開寫著08的盒子，從中取出一對金色的球體，將兩顆球體用手握住，它們化為兩道光芒射入他眼中。

  亞倫隻看到尤金眼底有一瞬間閃爍出金光，接下來就恢複了正常，似乎與之前沒有什麽不同。

  “洛婭小姐，你能看出來它們的作用嗎？咦？洛婭小姐？”亞倫回過頭，才發現不知何時洛婭已經從車廂內離開，而且不管怎麽叫她都沒有回應。

  找不到洛婭，他隻好直接問尤金。“老師，這是什麽？”

  “一個方便的小玩意，我管它叫真相之瞳，如果我想找到什麽，它能幫助我‘看’到那件事的線索。每次教會讓我幫忙時，我都會帶上它。”

  “尤金大師，前麵就是現場了。”

  聽到智慧主教的喊聲，尤金將其他兩個盒子裏的東西快速取了出來，裝進口袋。

  “咱們該下車了。”

  馬車停在森林邊緣，根據伐木隊成員們的證詞，這裏是離開森林前最後一次有人失蹤的地方。也許是離森林中心太遠，又或者時間太緊，這裏的痕跡清除的並不幹淨，讓智慧教會的主教發現了異常。

  所謂的現場，是一棵足有三人合抱，正在走向死亡的大樹。

  大樹周圍落了一層厚厚的枯葉，樹枝枯黃，樹幹上有嚴重蟲蛀的痕跡。裂開的樹皮縫隙中，能輕鬆掏出沙子般夾雜著白色樹蟲的碎木屑。

  智慧主教帶尤金來到樹木另一側，樹幹上雖然滿是裂紋，但仔細觀察，那些裂紋好像蠕動起來，變成一個個符文。

  隻是看了一眼，就讓亞倫有些眩暈。他連忙轉移開視線，用地上的積雪拍在臉上，才驅散腦海中那絲怪異。

  “果然是克裏特文字。”

  尤金收回準備拍在亞倫肩頭的手，略微驚訝地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

  智慧主教向兩人解釋道：“剛發現這棵樹的時候，它還和周圍樹木沒有區別，甚至生命力更旺盛。這才不到兩天，就成了這幅樣子。也許再過一天，它就會徹底腐朽倒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