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樹下。

  兩人相視無言。

  唯有一笑。

  許玥兒與趙書寧便站在門口。

  “父親與那江寧的苗老，怎麽會認識？”

  趙書寧攤手略顯無奈，這些她也不知道，苗老也未與自己說過。

  她本是想借著許臏太傅的身份，將苗老推薦到太醫院之中，有了太傅的保薦，哪怕不識大字，也沒人敢置喙。

  苗清在太醫院，必定能為蒼梧國的哥哥疑難雜症找到更多的解決辦法。

  他們兩人認識，這也是趙書寧意料之外。

  老友相聚。

  也未嚐不是一件好事。

  “我從未見過，父親像今晚這般笑得舒心。”

  往日的時候，哪怕是自己做出了再好的詩句，父親也隻是讚賞幾句，像今晚這般釋懷且真心的笑，許玥兒倒是第一次見。

  “父母有太多的不容易，你以後，懂得多了，就知道了。”

  趙書寧摸了摸許玥兒的頭發。

  這一瞬間。

  她便像是一個母親一般充滿慈愛。

  許玥兒點頭。

  “我以前，以為父親德高望重，應該沒有什麽遺憾，但是他每次都不允許旁人靠近這棵桂花樹，我聽人說，父親後麵得了府邸，要重新修建，還特地將府邸往後移了幾十公分，看來，這棵桂花樹，承載了太多他與苗老的回憶。”

  更多的是。

  少年的時光。

  憧憬的未來。

  趙書寧低下頭，對著一臉深思的許玥兒說道：“我們回去吧，有苗老在，你父親的病，不會有什麽大礙的。”

  許玥兒點點頭。

  與趙書寧一起進了房間。

  燈光搖曳之下。

  兩個女子相對而坐。

  她們具體聊了什麽，沒有人知道。

  未等天明。

  小院裏的燈滅了。

  屋子裏的光也熄滅了。

  趙書寧伸了個懶腰。

  站在花都那聖熙塔之上，看著旭日初升，一切，好像都是最美好的時候。

  若是這個時候。

  有不染陪在身邊的話，那該有多好。

  想到顏如玉。

  趙書寧便覺得整顆心都是暖暖的。

  遠方的顏如玉似乎是感應到了趙書寧的心思，手輕輕的放在胸口處，那裏的心跳，溫暖而有力。

  冰封千年的心。

  住進了一個人。

  至此以後。

  有她在的地方，便有光芒萬丈。

  兩人心意相通，彼此記掛，哪怕是相隔千裏，可他們都知道，在彼此的心裏，都有著對方的一席之地。

  這樣。

  就足夠了。

  哪怕是前方有再多的磨難。

  他們也能共同麵對。

  顏如玉勝雪的麵容之上揚起笑容，嘴唇之處的血跡，與他的頭發，皮膚，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體內的那股極寒力量。

  似乎越發蠢蠢欲動了。

  荒古之地的暴虐之氣。

  蔓延在鬼蜮的每一個角落。

  因為十九進了錯位的時空，已然沒有了在地府時候的法力，所以這個時候，她隻是待在鳳湛身後。

  手小心翼翼的抓著鳳湛的衣角。

  雖然害怕。

  卻沒有退縮。

  見顏如玉似乎體力有所不支，鳳湛麵露擔憂神情。

  “不染，你怎麽樣了？”

  “我無事。”

  這荒古之地，有太多與自己本身力量相悖的因素，當初自己設立的結界，與這裏的凶獸製定了契約，若是未經允許，不會踏足此地。

  也是因此。

  鬼蜮這數百年來，早就脫離了顏如玉的控製，他們的狂暴，使得他本就不怎麽好的身體背負得更多。

  “你們鳳家之人，還真都是嘴硬之輩。”

  對麵的白衣少年。

  身後的雙翼遮天蔽日。

  少年的神色冰冷。

  他的麵容，似乎永遠定格在了那年他獻祭的時候。

  年輕稚嫩。

  可在這樣一張稚嫩的臉龐之上，卻有著與年紀不符的寒霜。

  “趙淮，你回去罷，你本也不是這世界之人，強行留在這個世界，破壞了位麵，到時候造成的後果，是不可估量的。”

  “回去？你們覺得可能嗎？”

  趙淮冷漠一笑。

  又道：“再者，守護這片九州大陸，是你鳳不染的責任，卻不是我的義務。”

  “趙淮，你也是萬獸之祖，你也當憐惜萬民，我鳳湛在宗會之中認識的趙淮，不是這樣的。”

  鳳湛說得不錯。

  當初他們在宗會的時候，的確相處得不錯。

  不過。

  那是沒有衝破封印的人類趙淮，而不是獸界至尊的他。

  “人類的情感，大抵都是卑賤的，你們不用與我再多說，要我回去那永無天日的四海八荒？做夢。”

  趙淮言語之間。

  冰冷至極。

  似乎找不到一點缺口。

  顏如玉低聲說道：“你說，人類的感情都是卑賤的，那你對寧兒呢？趙淮，寧兒她也是人類，她也是這九州大陸之中的一員。”

  “難不成，你對寧兒的愛惜，也都是假的？”

  趙淮的雙眸微微眯起。

  他的聲音有了一絲波瀾。

  “小寧兒與那些自私自利的人類不一樣。”

  趙淮複又道：“鳳不染，我現在不與你正麵對決，不是因為我怕了你，我們都是活了幾千年的，我沒必要忌憚你，若不是顧忌小寧兒有諸多心事未完成，我與你之間的事，會讓她分心的話，我們之間，遲早會有一戰。”

  “我知道，這也是你一直待在荒古之地的原因。”

  不與自己硬碰硬。

  就是想要避開顏如玉。

  到了合適的時機，他們之間的矛盾，勢必會爆發一戰。

  “你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了吧，看你這滿頭的華發，你也可放心，以後你歿了，有我在，沒有人敢動小寧兒一分。”

  鳳湛聽聞這話。

  心裏大驚。

  連忙上前一步。

  質問道：“你什麽意思？不染身體好著，等你這個千年老妖怪死了，他都會活得好好的。”

  顏如玉捂住胸口。

  低聲道：“兄長。”

  見狀。

  趙淮蔑視一笑。

  “人類的這個感情，真是可笑，鳳不染，你身邊之人，可是你的同胞兄弟，你竟然連這個都不告訴他？”

  “趙淮，這些話你不用說，我這一次來，隻是想問你，你究竟，願不願意回四海八荒？”

  鳳湛這時卻是攔住了正在說話的顏如玉。

  他目不轉睛的盯著半空之中的趙淮道：“你說。”

  “不能說。”

  “哦？”

  “兄長，他會胡言亂語，說的話，信不得的。”

  “不染，你住口。”

  鳳湛此時，便真的像是一個兄長般威嚴。

  兩兄弟在一起，多是歡樂鬥嘴的時候多，像現在這般嚴肅的時候，屈指可數。

  鳳湛轉過頭。

  “趙淮，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