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寒尋，你說的姑姑，便是顧卿卿吧？”

  顧寒尋點頭。

  除開顧卿卿，他也不會叫第二個人姑姑。

  “可是，顧卿卿下葬的時候，應該是海靈國吧？”

  顧寒尋點點頭。

  說道：“因為姑姑身份尊貴，所以她下葬的時候，我與父君，秦安欣，以及我母妃都去了海靈國。”

  趙書寧的眼皮跳了跳。

  她好似，忽略了什麽細節。

  對，就是顧卿卿死的時候。

  “顧寒尋，你說公主下葬的時候，手中曾握著玄霜花，你確定，那是公主？”

  因為夏卿言曾說過，他母親死的時候，骨瘦如柴，身體裏的金蠶蠱破體而出，也是消失得無影無蹤。

  若是夏卿言說的是真話，那麽許久不見顧卿卿的顧寒尋，又是怎麽一眼認出那顧卿卿的？

  “我確定，雖然，雖然那時候的姑姑，身體用一塊白布蓋著，安詳的躺在棺材裏，她的臉也不再像以前那般光彩奪目，就像一個七八十歲的老嫗一樣，瘦的不成人樣，可她的手腕之處，係著我送給她的鈴鐺，還有，姑姑的手背之上，有著一顆黑痣，我檢查過了，位置都對。”

  原來，他是這樣認出顧卿卿的。

  若是顧寒尋知道，自己一向尊重的姑姑，除了頭部與手臂之外，臨死的時候，身子更嚇人，幾乎沒有血肉的話，他會不會抓狂？

  “我討厭夏家的人，也討厭那顧星然，所以長空學院的那些事，你也知道了，是我安排的，我就是要讓秦家的那些暗隊，去對付夏家，我姑姑，那樣一位美麗心善的女子，竟然被親王府的人折磨成那副模樣。”

  “我父君也是鐵石心腸，姑姑是他的妹妹，見到妹妹如此，竟然連同秦安欣，閉口不問，參加完姑姑的葬禮之後，便一聲不吭的回到了蒼梧國，他也不想一想，當初若是沒有我姑姑，這蒼梧國，早就是那秦家的天下了。”

  一提起顧卿卿。

  顧寒尋便是這副神情。

  想來，他小的時候，真的是受到了顧卿卿的不少庇護。

  趙書寧輕聲道：“或許因為，那顧卿卿，並不是你父君的親妹妹，沒有血緣的聯係，那人性，就會更加淡漠了。”

  “姑姑？不是父君的妹妹？”

  趙書寧點點頭。

  當初若不是葉風顧全大局，讓顧卿卿到蒼梧國扶持那顧園的話，隻怕真的如同顧寒尋所說的那般，這蒼梧國，已經是秦家的天下了吧。

  可惜啊。

  自古以來，天下帝王皆薄情。

  顧卿卿為了蒼梧國的百姓做了如此多的事，也為了顧園穩固了大半的江山，可是，當她客死他鄉的時候，身邊，連一個為她報仇的人都沒有。

  “為什麽？為什麽？姑姑她為蒼梧國做了這麽多，那顧園，秦安欣，怎麽就這般不念情分，姑姑被那夏親王虐-待至此的事，他怎麽可以不為她報仇。”

  “顧寒尋，其實，當初可以有人替顧卿卿報仇的。”

  “誰？”

  趙書寧看向了顧寒尋。

  顧寒尋自嘲了一聲。

  隨即道：“我當初手中沒有半點權力，雙腿也被毀，我能做什麽？”

  “你是不能做什麽，可是葉風能。”

  “寧寧，你，你什麽意思？”

  “顧寒尋，那顧卿卿，是葉風的親生女兒，當初，若不是你將那葉風囚禁起來，使得他不知道外麵發生了什麽事的話，那顧卿卿，有可能還不會落到這個地步，至少在她死的時候，有人會為了她討一個公道。”

  顧寒尋雙目圓睜。

  趙書寧卻是沒有停止。

  “而且。顧卿卿當初是中了蠱，若是葉風在的話，顧卿卿的蠱毒，也並不是不能解，說到底，顧卿卿的死，冥冥之中，你也有份。”

  顧寒尋栽坐在座位之上。

  他張開了嘴。

  良久，才說出了一句完整的話。

  “恩師——恩師是因為姑姑，才收我為學生的嗎？”

  趙書寧點頭。

  “所以，姑姑的死，我也有份？”

  “顧寒尋，我與你說這些真相，不是要你自責，也不是要你為了顧卿卿報仇，報仇這事，是夏卿言該做的，現在，真凶已經死了，再追究這事，也沒有結果了，你隻需知道，當初，因為你的自私，才害死了你在意的人，希望你以後做每個決定之前，都要三思而後行。”

  顧寒尋此時就像是失了魂一般。

  知道今天，他才知道，姑姑的死，從另一方麵來時候，自己也有著份。

  自己謀算了幼年時，唯一對自己好的親人，之後，還謀算了自己心愛的女子。

  顧寒尋總是以為自己運籌帷幄，沒想到，冥冥之中，自己竟然輸得那般徹底。

  “恩師，他知道了姑姑的事了嗎？”

  趙書寧搖了搖頭。

  自己知道這事，還是夏卿言托夏言告訴她的，那時候，外公正在閉關，哪裏會知道顧卿卿死的時候是什麽模樣。

  若是他知道了，那壽宴，肯定不會在海靈國舉辦，說不定他一從蒼梧國逃脫，就會舉千機殺的能力，將那親王府滅了也說不定。

  “那這件事。”

  “我不會告訴外公。”

  凶手安雲已經死了，若是再將此事告訴葉風，葉風肯定會後悔當初將葉卿卿送到蒼梧國，他一直都以為，顧卿卿是積勞成疾，最後才奔赴的黃泉。

  事實已然如此，趙書寧也不想再在葉風的傷口之上撒鹽了。

  “是我，是我對不起恩師，是我對不起姑姑。”

  顧寒尋的情緒顯然有些失控。

  真的。

  這麽多年，他記恨了夏家那麽多年。

  謀算著，借助著秦家的力量滅了夏家。

  他想著，要為姑姑報仇？

  可最後，到了最後，他方才知道，姑姑的死，與他也有著關係。

  這麽多年來的仇恨一招瓦解，自己恨錯了人，也報複錯了人，原來，最該殺的人，應該是自己。

  “對不起，對不起姑姑——”

  “對不起，是尋兒不好，是尋兒枉費你多年的疼愛，是尋兒辜負了你的期望，對不起姑姑，對不起——”

  幼年。

  沒有母親的照拂。

  在顧寒尋眼裏，顧卿卿將他護在身後，為他擋去風雨。

  顧卿卿不僅僅是他的姑姑，更像是母親一般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