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壞毛病
作者:江心一羽      更新:2020-08-10 20:14      字數:4301
  韓紜卻是很不以為然,

  “你們便是這般顧著這個的臉麵,那個的臉麵,倒讓人得寸進尺,你們倒是為了親戚情麵,你可聽見大伯母說過一句場麵話?”

  蔣氏確是無有當著麵教訓過女兒一句,反倒還護著,

  韓繡心裏自然也是不滿的,隻有勸她道,

  “左右不是我們家裏的姐妹,我們也管不著她去,這回又是在外頭住院子不在家裏,我們少與他們打交道就是了!”

  韓紜鼻子裏哼了一聲,

  “正是因著不是我們家姐妹我才放了那丫頭一馬,若是家裏姐妹敢這般沒規矩,我頭一個饒不了她!”

  韓繡勸道,

  “她即不是我們家的人,是好是壞我們也管不著,隻顧著父母的麵子,哄著他們幾日,待慧娘的三日回門之後,他們便會走的!”

  當下要拉著韓紜去前頭,韓紜隻是不肯身子往床上一倒,

  “要去,你去!我去了怕忍不住上去給她大耳刮子,到時惹哭了人你可別怪我不看情麵!”

  韓繡想了想也是,當下吩咐道,

  “即是如此,我到前頭去,你過去瞧瞧三妹妹,跟她說那書毀了便毀了,我們想法子再給她尋一本來就是,讓她不必傷心!”

  老三平日裏也不打扮,月銀用得最多就是在書上,每一本都是她的心頭肉,生生給人弄汙了一本想來必是心疼的,這一回隻怕也是忍著委屈呢!

  韓紜聞言從床上坐了起來,

  “好!我過去瞧瞧老三!”

  姐妹二人出了門,一個去了前頭,一個去了隔壁,韓紜過去見了那本書,又氣咻咻叉著腰在屋子裏打轉,嚷嚷道,

  “每一回那家裏人來都要惹出事兒來,也不知我們家怎得有這些親戚!”

  韓綺忙勸她道,

  “二姐姐別氣了,左右這一回隻是一本書,倒比前頭幾回拿了匣子裏的首飾,穿了我們的衣裳走強多了!”

  韓紜聞言倒是真不氣了,停下腳步道,

  “老三,你倒是提點我了!”

  當下忙叫了落英與芳草過來,

  “你們快去收拾了我們的妝匣,還有櫃子裏的衣裳,好的都放在一個櫃子裏,用鎖給鎖了……”

  又指了韓綺書桌上的東西,

  “把老三這一桌子寶貝也給收起來,免得那不要臉的又來了!”

  前頭她們還當那一家子住在外頭,不會禍害家裏,現下看來還是把東西鎖起來妥穩些!

  這頭韓紜折騰兩個丫頭,韓繡已到了前廳,韓香草此時已是止了哭聲,正在一旁坐著由芳草伺候著用小點。

  王氏與蔣氏正在說話,韓繡過去行禮,

  “母親,大伯母!”

  王氏點了點頭,倒是沒有再提後院的事兒,隻讓韓繡陪坐在一旁,聽二人說話,待到韓世峰與韓世同出來,韓世峰便要送大哥回那邊院子去,韓世同擺手道,

  “不過兩條街,隻派了家裏的下人送就是了,這天色不早了,你還是好生歇息吧!”

  韓世峰倒也沒有堅持,領了妻女送到了大門處,看著大哥一家子上了車,韓繡卻是悄悄命芳草去後頭取了一件衣裳,待得蔣氏與韓香草上了車,這才過去將布包袱放進了車中,抬頭笑道,

  “大伯母,我瞧著香草妹妹的衣袖上盡是墨跡,這墨汁髒汙最是不好清洗,怕是你們來得急沒有帶夠衣裳,我這處備了一件衣裳給香草妹妹換上!”

  蔣氏與韓香草聽了,臉上如被人潑了墨一般,立時黑了下來,韓世同聽出話音兒來了,沉下臉問道,

  “老七的袖上怎麽染上墨?你去做了甚麽?”

  韓繡笑道,

  “大伯父不必責怪香草妹妹,不過就是幾個妹妹們鬧著玩兒罷了!”

  說完行了一禮退到一旁,與韓世峰夫妻瞧著馬車緩緩的向前駛去。

  韓世峰轉回頭才問王氏,

  “姐兒們在鬧甚麽?”

  王氏這才將事兒一講,韓世峰聞聽這事兒,隻瞧了大女兒一眼,

  “你這做大姐的倒是護著小的!”

  說著當先進去了,他也是不好苛責女兒,隻當沒瞧見,王氏卻是心頭暗自爽快,衝著女兒笑道,

  “好孩子,前頭為娘還怕你性子太過軟弱,嫁去那徐家做長媳,下頭兄弟妯娌好幾個,要吃了人的暗虧,如此看來你倒是個綿裏藏針的!”

  韓繡聽了臉上一紅,

  “母親!”

  王氏笑著拉了女兒一同進了門。

  那頭馬車之上韓世同臉色陰沉,瞪著蔣氏與小女兒,隻坐在馬車之上顧忌著趕車的馬夫才一言不發,待回到了租住的小院之中,一家人關起門來這才發作道,

  “你在家裏胡鬧便罷了,到了這京城裏,就給我收斂性子,若是還敢如此不知事,便回去嫁個鄉下小子!”

  韓香草在家裏素來受寵,少有被嗬斥的時候,見進韓世同如此疾言厲色,立時臉一垮又要哭嚎起來,蔣氏忙拉了她道,

  “小七兒,這可不是在通州老家!”

  這左鄰右舍挨得近,半夜裏哭嚎起來,隻怕巡城的衙役就要來敲門了!

  韓香草嚇得打了一個嗝,把哭聲咽了下去,隻眼淚珠子滾滾而出,掛在腮上要掉不掉,委屈巴巴道,

  “爹,她們就是瞧不起我們,冤枉我!我……我可沒弄髒她的書!”

  她說得可憐,一旁的韓貴早知妹子那臭毛病,當下拆台道,

  “你是甚麽德行當家裏人不知道麽?見不得人家好,總歸是手欠,這可不是通州家裏,人人都讓著你!”

  這韓香草自小便有一個毛病,見不得人有我無,見不得人好我差,家裏上上下下的姐妹們有件好衣裳,又或是有好個玩意兒,她就要憋著勁兒想方設法給人弄壞了,小時有這毛病家裏人倒不計較,左右隻是些小玩意,可這大了毛病仍是不改,老家裏其餘幾房的姐妹們進進出出,都要防著她。

  沒想到了京城也不知收斂,這可不是通州,這是四叔家裏,四叔可是這一大家子裏唯一在京師做官兒的!

  韓香草見六哥也罵她,不由眼淚掉得更厲害了,

  “我才沒有呢,六哥也冤枉我!”

  韓貴是個老實孩子,平日裏都是讓著韓香草,今日也是見妹子太過不知分寸,才出言點她,沒想到韓香草根本不受教,不由也是惱怒,

  “你若是還不聽話,就按爹說的,回通州嫁人吧!”

  韓香草那裏肯依,這一回跟著父母入京就是為了自己的婚事,她可不想嫁給泥腿子!

  隻她嬌氣慣了,也不肯當著人失了麵子,轉身拉了蔣氏嚷道,

  “娘,你瞧瞧六哥,盡幫著外人欺負我!”

  蔣氏心疼小女兒,皺眉對韓貴道,

  “老六,你妹妹知道錯了,你且少說兩句吧!”

  蔣氏一發話,韓貴立時便泄了氣,悶著頭起身往一旁的屋子去,

  “左右我是不管的,不過若是得罪了四叔,把我的差事搞砸了,我必是不幹休的!”

  韓貴雖是老實,但也不是沒私心,他可不想跟幾個兄長一般在鄉下累死累活的地裏刨食,若是能求著四叔給尋個活計,以後在京師紮下根,便再不用回通州吃土了,他自然是不能讓妹子壞了他的事。

  蔣氏與韓香草也是沒想到韓貴有如此舉動,一時都愣住了,拿眼巴巴的瞧向韓世同,韓世同也是眉頭緊皺,嗬斥蔣氏道,

  “老六說的對,這回進京是為了甚麽,你心裏明白,若是再縱著老七胡鬧,你就同老七滾回去!”

  說罷,他也轉身進了屋子。

  這院子左右各兩間臥房,一間給父子倆,另一間便給蔣氏與韓香草,韓香草見惹得父兄都生了氣,也不敢再哭了,拉著蔣氏回了那屋中,蔣氏進去便在她額頭上戳了一下,

  “早在家裏時就讓你收著點兒,瞧瞧……現在把你爹跟老六都惹惱了吧!”

  韓香草不語隻是拉長了一張臉,蔣氏接著又道,

  “早同你講過了,讓你同四叔這幾個姐兒們好好處,以後有的你好處,怎麽又把娘的話當耳旁風!”

  韓香草嘟嘴,

  “我倒是想同她們說話,隻她們一個個都瞧不起我,繡姐兒還好些,紜姐兒與綺姐兒理都不願搭理我!”

  這話倒也一半真一半假,韓世峰這幾個女兒確是不喜通州老家之人,韓繡是嫡長女,自來被王氏教著要擔著嫡長的責任,便是心裏不喜歡,麵上也要裝一裝的。可老二韓紜就是個直性子,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麵上難免帶了出來,隻也不會當著麵給難堪,至多不搭理就是。至於韓綺卻是悶葫蘆,看得順眼便有話講,看不順眼便隻是抿嘴兒低笑,但也不會為難人!

  韓縵是個小丫頭,她自有自家的耍法,幾歲大點兒的娃兒,也不會同韓香草玩到一處!

  韓世同家雖是農戶,但家裏這小七是個嬌養的,韓香草成日在通州鄉下,少見了世麵,到了京城難免有畏卑之感,心思就敏感了些,又到了這府上見得屋中陳設,眾人穿衣打扮,言語談吐,更有矮人一頭之感,她這心裏難免覺得憋屈。

  又前頭王氏與蔣氏說話,讓姐妹幾個在後院玩耍,見著那閨房裏堆放的嫁妝,於韓香草看來自是十分稀罕,她又是個手欠的,難免伸手撫弄,韓繡與韓綺倒是沒有多言,隻韓紜卻是瞧不得,立時出言喝止了她,

  “香草妹子,且小心些,這些絡子大姐姐費了不少心思,花了好幾日功夫,你可別弄亂了!”

  韓香草聽了立時心裏就不爽快了,咬著唇退出來,正瞧見韓綺那屋子,落英出來時並未關門,韓香草慣來是個愛闖人屋子的性子,一時間老毛病複發,也顧不得一路過來蔣氏的再三叮囑,走進去四處打量。

  隻見這屋子比旁邊的屋子樸素,卻彌漫著一股淡淡的墨香,四麵掛了書畫,書桌上也盡是書,上頭還有筆架、硯台等文房四寶,一看就是讀書人的屋子。

  彼時讀書人都是金貴人兒,這滿屋子裏透出的書卷之氣,讓韓香草又嫉又妒。

  韓香草早聽說這家裏兩個姐兒都在讀書,老三還是妾生的,她心裏自是嫉妒的很,她們通州老家沒有一個女兒讀書,一個小妾生的下賤人能讀書,還進了那滿大慶朝都聞名的承聖書院!

  通州老家務農的族人納小養妾的極小,這自然是家裏銀子不許,不過村頭王財主家裏可是養著小妾呢!

  平日裏穿金戴銀的進進出出,村裏的婦人當著麵不說,人走後就吐口水,罵人是下賤貨,韓香草自然也是聽過見過的。

  小妾是下賤人,小妾生的也是下賤人,下賤人就應做下賤事,當個掃地灑水的丫頭都是抬舉了,還敢充大小姐!

  韓香草過去,見那書桌上滿是書,又有展開來的雪白紙張上,寫著一個個又規矩又好看的字兒,嫉恨心更甚,便拿起硯台來,想把裏頭的墨汁倒出來,隻她剛一動手,就聽到腳步聲,韓香草手上一抖,硯台落下來,濺得她袖口、手指上立時汙了一大片,墨水也灑了一桌子,這廂匆匆忙忙跑出去,被發覺她神色有異的落英起了疑,進來一看立時驚叫起來,

  “哎呀!七小姐,您怎得把書汙了!”

  這院子小小的一點兒大,隔壁的動靜如何瞞得過,韓繡三姐妹出來一瞧,正正讓韓紜瞧見了韓香草手上、袖上的墨汙,,自然要上來拉著想跑的韓香草。

  這才將事兒鬧了出來,韓香草那點子齷齪心思,如何肯給人知曉,不過知女莫若母,蔣氏怎麽不知女兒脾性,若是不然,她怎麽會睜著眼兒說瞎話,當著眾人的麵為女兒遮掩,實是這樣的事兒在老家沒有少做,已是做得十分嫻熟了!

  蔣氏哄女兒道,

  “她們不理你,你也不必惱怒,這回哄得你四叔給你說一門好婚事,說不得還能做個官家的夫人,以後誰瞧不上誰還是未可知的事兒呢,你且忍這一時之氣,圖一個百年之身呀!”

  如此這般哄了許久,才將韓香草哄得乖乖聽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