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意闌見那白胡子老頭一時說不上話來，想必他心裏定是十分驚喜，便不再說話，等著他來問。

  趙無因果然如她所想，兩眼放光道，“正是正是！我那朋友說有一個信物丟在了天方城，托我來問一句，不知道你們天方李家神通廣大，能否幫我打探一下？那東西名叫白晝，不知你可曾見過，或者知道那東西的下落？”

  “哦，白晝啊，我聽說過。”李意闌一臉人畜無害，笑道，“不過……我要怎麽相信你，是不是真的是他們的朋友啊？”

  “我一把年紀了，還會騙你這個小姑娘不成？”趙無因道，“我出發前，找花大俠給我看了他的劍，暗夜，這個名字，你應該是聽說過的吧？暗夜劍的劍尖上有一朵暗花，這個事情，你也是知道的吧？”

  “我當然知道暗夜劍，不過這也不足以證明是他們讓你來的吧？你說是他們讓你來的，那他們為什麽不自己來？他們現在人在哪裏？白晝並不在我們手上，你為什麽要來找我們？”

  趙無因覺得，也有可能並不是這小姑娘太聰明，也可能是自己太蠢，已經脫離江湖太久了，連最起碼的應對之策都沒有想，就心急火燎地跑來天方找那白晝。

  “那要怎麽樣，你才肯相信我說的話呢？”趙無因道。

  “你怎麽說，我都不會相信你的。”李意闌歪著頭笑道，“爺爺說花大俠是人中之龍，眼光極高，且很少交朋友，就算交了，也必定是大仁大義大禮大善之士，我覺得像他那種人，是不屑於和你這種人交朋友的，盡管你是什麽醫聖也好，王親國戚也罷。”

  趙無因氣不打一處來，這世道是怎麽了，一個白胡子老頭先給一個二十出頭的毛小子比了下去，轉眼又輸給了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他默默又從袖裏掏出一粒藥吞了進去，反手一揮，空氣中立刻出現了一片白色的煙霧，轉瞬消散在空氣裏。

  趙無因這下笑了，笑得有些麵目可憎，“好在我這個老頭子還是有些本事的，雖然卑鄙是卑鄙了些，但不得不說真是很實用啊！快把你知道的關於寶藏的事情，都告訴我！”

  那小姑娘叉著腰望著他，笑意更濃了，“哎呀，我覺得我生在天方李家真是走運啊，命真是好得不得了。”

  四周的下人都已經渾身無力，癱軟在地，李意闌仍舊直直站著，小手叉在纖腰上，小腰盈盈一握，一隻繡花鞋從裙子裏翹了出來，嬌小如蓮，輕輕點了兩下地，煞是好看。

  “你知道天方城外有個林中深穀麽？”李意闌滿意地看著趙無因的表情。

  趙無因還在想為什麽她沒有被他特製的迷藥放倒，這天底下，原本應該沒有他醫聖藥仙放不倒的人。

  “天方城外那個穀你可能不知道，但穀裏的黑老人你想必是認得的。”

  “黑老人？”趙無因著實吃了一驚，這個已經大半輩子沒見過了的師弟，居然躲在離天方城那麽近的地方。

  “據說很久很久以前，有個醫仙號稱天地老人，一生懸壺濟世，救人無數。他晚年收了兩個年紀輕輕的小徒弟，一生所學傾囊相授。因為他們倆的皮膚一個黑一點一個白一點，所以天地老人偷懶叫他們小黑小白，老百姓為了表達對這兩個同樣優秀小年輕的尊重，就敬稱他們為“黑老人”，“白老人”。黑老人是白老人的師弟，他是什麽樣的人，相信你清楚得很。很多年以前，他孤身一人來到了這裏，看上了城外那個穀，那個穀之前，是天方李家的財產，黑老人為了得到那個穀，用一顆藥丸來交換，自是天方李家就把那個城送給了這個據說有點古怪的黑老人。”李意闌說著頓了一頓道，“你說好巧不巧，黑老人給李家的藥丸偏偏就是那百毒不侵，萬蠱不入的“萬壽丹”，你說好巧不巧，我爺爺疼我，在我出生的那一年，爺爺就將那藥丸送給了我。你想用藥物來逼我就範，可真是打錯了主意，你這一招怕是第一次在別人麵前失手吧，你說氣人不氣人？”

  李意闌望著醫聖的神色變得越來越陰暗，臉上絲毫沒有畏懼之意，表現出來的鎮定簡直不像一個十幾歲小姑娘所能表現出來的。醫聖緊了緊拳頭道，“我趙無因已經好久沒有和人動過手了，看來今天，要活動活動筋骨了。他日傳了出去，可別怪我以老欺小啊。”

  趙無因的拳頭已經衝著小姑娘飛了過去，他的氣力簡直不像一個百歲老人，而像一個壯年漢子那般，在李意闌靈巧躲過那一拳之後，他又以極快的速度出了第二拳，李意闌每躲開一次，他的速度就反而更加得快，力氣也更加得大，他的拳風掌力已經把大廳裏搞得亂七八糟一片狼藉。

  李意闌畢竟是一個小姑娘，在此番力量懸殊的情況下隻得一躲再躲，無法出手硬抗，她眉頭微微蹙著，突然叫了起來，“等等！白老人饒命！”

  趙無因住了手。

  李意闌道，“白老人武功高強，我一個小姑娘自然不是您的對手，識時務者為俊傑，我還年輕，可不想給打傷打殘，到時候沒人願意娶我，沒人入贅我李家，繼承家業，那可是萬萬使不得的。白老人不就是想知道寶藏和寶藏的鑰匙麽，鑰匙我是的確不知道，但寶藏，我還真的知道在哪裏。”

  “此話當真？”趙無因道。

  “當然當真，我怎敢騙白老人呢？！您老這麽厲害，我的小命可都攥在您的手裏呢。”

  “那你帶我去！”

  “沒問題。”雖然趙無因也覺得小丫頭的爽快有些問題，但他也沒來得及細想，就跟李意闌往門外走去。

  趙無因剛走了兩步就發覺不對勁，也說不出那丫頭哪裏不對勁，還沒來得及收腳就腳下一空，整個人跌入了一個深若無底的洞穴，跌得幾乎要昏死過去。

  頭頂隱約傳來那丫頭黃鶯般的聲音，“哎呀，白老人，真是委屈你了，這機關原本已經好多年沒用了，不想如今倒因為您派上了用場，看起來是設計還不錯，真是不好意思了，委屈你待一晚吧，等明天我爺爺休息好了，我再問問他，看要不要放了你。在這之前，您就好好歇著吧。”

  最後一絲光被洞口那個丫頭掠奪了，趙無因能感覺到地洞裏的陰冷和潮濕。他索性安靜了下來，想著那丫頭口中的爺爺定是個識大體的人，怎麽說也不會和王後的人做對。但很快他就發現自己錯了，因為已經好幾日了，除了一處隻夠送飯的洞口遞過來的一日三餐外，沒有任何動靜。他嚐試了好幾次和送飯的人溝通，對方都始終沉默不語。

  趙無因突然意識到，或許這丫頭壓根兒就沒和李家的長輩說過他的存在。也就是說，他有可能就一直被困在地洞裏，永遠不見天日了。活了上百個年頭，居然被一個小丫頭耍了，若傳出去，也是丟了老臉了，而且那花屠劍被他藏在了一個絕密的地方，如果他再也出不去，那鑰匙，那寶藏，就真的長埋地下了。趙無因這樣想著，心裏生出了一絲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