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砂石......”

  “這位小哥可真是有眼光！”

  身著華麗、老板模樣的男人挺著肥胖的身體一搖一擺晃悠到小店門口，他粗大的手指掀開布滿灰塵的窗簾，讓陽光滲透進陰暗幹燥的房屋。

  老板指了指桌上那枚用幹淨的襯布包裹起來的棱狀物，眉飛色舞的說道起東西的來曆。

  “這可是從海洋另一邊的大陸運到這兒來的高級貨！在永夏之地——米拉德村附近的森林狩獵剝取的金火龍牙齒！”

  “......”

  “你一定知道那頭出沒在發光海附近的大海龍的事情吧？”

  “略有耳聞......”

  “那家夥的犄角可是炒出了天價！像這種寶貝可是可遇不可求的，今天你見著了，算你有眼力！這東西跟你有緣，讓你撿個便宜！我隻要你三百金幣！”

  “嗯......是挺劃算的。”

  莫爾將牙齒拿在手裏輕輕掂了掂。

  “前提得是真貨的話！”

  莫爾一把捏碎了牙齒，細密的粉末在老板驚愕的眼神中從莫爾的指縫流向地麵。

  “你幹什麽？！”

  老板剛想抓住莫爾討要說法，卻被另一隻胳膊截住手臂，澤塔從一旁將莫爾拉出店鋪，隨即鬆開老板的手腕，從懷裏掏出一小袋銀幣扔到桌上。

  “看來你真是很沒有眼力啊......下次騙人記得找對目標再下手。”

  澤塔拽著莫爾離開店鋪，一路上頂著果籃或忙著紡織的當地人都衝他們投來怪異的目光。澤塔避開人群竄入小巷，又從小巷的盡頭進入鄉鎮的另一條街道。

  “我有沒有跟你說過，要盡量避免跟當地人接觸！引起懷疑隻會給我們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這裏什麽時候輪到你指揮了？”

  莫爾甩開澤塔的手臂，轉身走進了對麵的一家餐廳。澤塔看著莫爾離開的背影，又抬頭望卻漫天黃沙，插在房簷上深褐色的旗幟與破了洞的錦帆胡亂紮在一起，一切都以混亂，但又有條不紊的方式活動著。

  這裏就是坐落於大蟻塚荒地最南部的新聚落，煙上城——奸商與盜賊的天堂，偷獵者的集會所，逃難者的避風港。

  公會批下這麽一塊地的初衷，是為過境的草食龍商隊提供便捷的服務和休息的場所，但在世界各地的怪物開始異常活躍的同時，因家園被破壞而不得不背井離鄉變得流離失所的人越來越多，他們委托商隊將他們帶往新大陸，重新開辟一處新的適合人類居住的地方。

  公會將這批人視為能夠開拓新大陸大型據點的新興力量，於是越來越多的人跟隨商隊進入新大陸——大部分草食龍商隊都會經過大蟻塚荒地，而現成的物資和公會的扶持，使得人們將這裏視為最理想的依據場所，並試圖從沙漠向外擴張。

  但是流民的數量超乎公會和王國的想象，而且並不是所有人都樂意工作——頹喪的人進入荒原，占用資源的同時，使得當地的勞動力嚴重不足，但就是這樣一群人，卻在毫無規章秩序的情況下將原本很小的據點發展了起來。

  覺得有利可圖的商人，特別是城鎮的商會更是相中了這塊肥肉，於是爭相投資，將倒賣的貨物和糧食運送到沙漠，再以高出市場價好幾倍的價格賣出——有了商人的資金，一條真正的銷貨道路被開辟出來，於是“煙上城”便出現了。

  “歡迎光臨！”

  長著絡腮胡的老板看到裹著一身布料的莫爾站在門口，忙不迭的熱情招呼，莫爾鬆開高過胸口的活動門，隻是走出幾步就抖了一地的塵土。

  “一杯火龍威士忌，雙倍銀輪草不加冰。”

  “馬上就好。”

  老板擦拭著台麵，接著輕快的將半個身子探出吧台，從底下抽出一張很老舊的椅子。

  “有什麽招牌菜嗎?”

  緊隨其後的澤塔剛一進門，酒聞到了空氣裏彌漫的酒菜香，參雜著很青澀的橄欖味兒。

  “有的！紅燴海格力斯蟲，還有強力豬油配猛獁舌！您看需要喝點什麽？”

  “額......給我來份猛獁舌吧，記得少放鹽，再來杯星星白蘭地。”

  “馬上來！”

  澤塔自顧自的找了張椅子在莫爾身邊坐下，兩人保持著難得的沉默，直到各自的酒杯端到自己麵前都沒人開口說一句話，但很快莫爾打破了這場沉寂。

  莫爾抿了抿嘴唇，眼神並不看向澤塔這邊：“真虧你還吃得下飯......”

  “來了！您的強力豬油配猛獁舌！”

  熱騰騰的食物被端上桌，炙烤金黃的猛獁舌散發著誘人的香氣，很少有廚師能將這麽難料理的食材烤至這般色澤，看來這家餐廳有一位很擅長烹飪的廚師。

  “雖然這裏基礎物資比較匱乏，但因為流動的商隊比較多，還是能淘到不少市麵上少有的寶貝，當然食材也不例外，你真應該嚐嚐。”

  隻用一隻手吃飯的澤塔，一邊稱讚著盤裏的美味，一邊將切好的肉塊叉進自己嘴裏。

  “現在哪有時間給我們悠哉遊哉的吃飯？眼下奧鑫生死未卜，我們連下一步該怎麽做都不知道！”

  莫爾用力拍了一下桌子，杯子裏的酒差點灑了出來，棕色的酒湯映射出澤塔不緊不慢的模樣，莫爾一邊歎氣一邊將椅子向後倒，懶懶散散的靠著椅背望向天花板。

  “這裏的人也真是瘋了，沙漠出了這麽大的事，居然一點消息也沒有......”

  “這你可就錯了，莫爾。”

  澤塔舉起酒杯，瓊釀順著他的喉嚨慢慢往胃裏滑。

  “這裏的人並非消息閉塞，相反，當地人的消息可比我們要靈通得多了。”

  “他們並不是不知道，而是知道了也沒用，沙漠這麽大，距離綠洲還有起碼兩天的腳程，一路上還得提防野獸和怪物得侵擾，更何況，那樣一頭怪物豈是隨隨便便就能躲得過去的。”

  “那我們不就等同於困死在這裏了？難道就一點辦法也沒有嗎？”

  澤塔放下酒杯，回頭用一隻眼睛看向莫爾。

  “他們走不出去，我們可不一樣，莫爾，眼下最重要的是搜集情報。關於那頭怪物，不可能隻有我們看見，我猜公會一定有所動作，甚至梅城的那幫老家夥還有調查團都會接到消息，如果我們能知道那頭怪物究竟來自哪裏，或許就能找到奧鑫。”

  “從哪開始找起？”

  莫爾的眉頭緊鎖在一起：“這裏聚集了很多境外人員，也許會有過去我做公會騎士的時候名單上潛逃的獵人，要不要我上街碰碰運氣，盡量從他們嘴裏問出點什麽？”

  “不行，莫爾。我說過我們必須行事低調，如果讓當地人發現我們的身份，最好的下場就是被他們扭送回星辰接受審判。再說了，那些被公會除名的獵人，已經喪失了鬥誌，也完全與公會失去聯絡，見不得光的老鼠是不可能有心思在意一頭與自己毫不相幹的怪物的。”

  “那還有什麽辦法？”

  澤塔喝幹了杯子裏的酒，看著杯中自己模糊的影子，嘴角居然勾起一絲弧度。

  “有這樣一群人，他們雖然不是獵人，卻仍然與獵物息息相關，大大小小的訊息都會傳入他們的耳朵，尤其是在這煙上城。”

  說完，澤塔突然抬起腦袋，朝著後廚喊道：“老板！”

  “來了來了！”

  老板急急忙忙的從後邊趕來，雙手慌張的在胯下的白布上擦拭了兩下，但還是沒來得及將新鮮的血跡擦幹淨。

  “客人！請問有什麽問題嗎？”

  澤塔看著這些血跡笑了笑：“能不能讓我們跟你的廚師見一麵，我覺得這餐美味相當可口！”

  “這個恐怕......”

  “我們想跟他，也跟你談筆生意。”

  澤塔蟲莫爾使了個眼色，莫爾雖然不清楚他究竟想幹嘛，但還是從懷裏取出三枚金幣放在了桌上。

  “對，談筆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