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堅持一會兒，白金，我們很快就能出去了。”

  冉月行動的速度變得越來越慢，身體已經開始出現脫水的現象。猩紅的斑點開始侵染她的手臂和腳踝，止不住的瘙癢與疼痛讓她難以忍受。但她沒有停下，額沒有放棄肩膀上的白金，她害怕這片土地不祥的氣息和被死亡所繚繞的陰霾，好像一旦停下就會被腳底的白骨和屍體所吞噬。

  冉月來到一處巨大的盆地，巨大的骸骨將整個地形纏繞作圓環狀，密密麻麻的斷肢、碎骨從縫隙裏伸出，每一個都拚盡全力掙紮，每一個都屍骨無存。在灰燼與血肉堆積的壁壘背後，潛藏著蟻群的巢穴，軍團鱟將這些蟻穴撐破，在舌頭上卷滿螞蟻和蟻酸，快速竄進附近的池塘裏消失不見。

  石鍾乳將瘴氣之穀少有的濕氣聚集在石尖，渾濁的水滴不間斷的往下流淌。冉月踉踉蹌蹌的跑到池塘邊，承受不住幹渴跪倒在池塘麵前。她感覺相當虛弱，苦痛的觸角正在自己內心深處蔓延。

  白金滑落到一旁，傷口碰到碎肉腐爛碎肉的一部分，有蛆蟲從中鑽出爬到白金臉上。冉月看著渾濁的池塘，上邊甚至還漂浮著昆蟲的屍體和動物的脂肪，沉澱在池底的發脹的植物和肉塊，光是看上一眼都會感到反胃。

  但冉月已經顧不上許多，她直接用手捧起池水送嘴裏，還沒等咽下，酸流便從胃部直接湧到了嗓子眼。冉月忍不住將嘴裏散發著臭味兒的水吐了出來，趴在地上發出陣陣幹嘔。

  瘴氣，像風一樣刮過。

  冉月的大腦一陣劇痛，身上的紅斑開始瘋狂滋長。她用池塘裏的水浸濕斑點，刺痛感卻沒有得到絲毫緩和，全身就像著火了一般，她幹脆掏出剖刀，在斑點處劃開一道傷口——流出的不是紅色的血液，而是濃黃色的汁液。冉月的視線再度模糊，她看不清眼前的東西了，隻知道自己的傷口很疼，大腦一片混亂。

  她摸索著想要找到白金的身體，卻摸到了爬在白金身上的蟻群，冉月用力將這些螞蟻從白金身上趕走，撲上去抱住白金的後背，卻沒有力氣將他再扛起來。白金的體溫在逐漸消失，感覺就像抱住了一塊冰冷的石頭。

  “你不會想死在這種地方吧......”

  冉月憑著感覺找到白金的手腕，她將白金的發射器拆開，從裏邊抽出彈簧和鋼索，隨後用鋼索纏繞全身，將白金和自己牢牢綁在一起。

  “你他媽不可能死在這種地方吧！”

  冉月咬著牙齒站起來，白金被她背在身後，一臉的蒼白。

  冉月的意識已經開始混亂，即便能夠行走，她也感覺不到自己的雙腿，輕飄飄的好似踩進湖底，冉月就像拖著一塊頑石在湖泊中遊泳。

  她需要集中精力。

  “你為什麽要來龍曆院。”

  “為什麽要跟著奧鑫......”

  “又為什麽必須要離開......遭受這種折磨......為什麽遇到我？”

  冉月自說自話的往前走，企圖通過這種方式令自己保持清醒——她已經不認為自己可以離開，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往哪個方向走。

  “記得那頭岩賊龍嗎？那個喜歡吃黃金的家夥！該死，我還以為能大賺一筆......”

  “還有那隻黑狼鳥，很可怕、很強......你也是像這樣背著我，直到從古代森林裏逃出來......我欠你一條命，記得嗎？”

  “痹毒龍......嗬，那家夥挺難纏的，比我以往遇到的怪物更難纏......”

  “我是想說，白金......我在龍曆院的時光一事無成，直到你出現，經曆了這麽多有趣的冒險......狩獵......我也許不是個好幫手，我還太弱小......但如果還有機會的話，我想跟你一起變得更強，就像劍術大師說的，成為聲名遠揚的真正的獵人......”

  “抱歉，白金......我真的......”

  冉月的腳步停了下來，她看不清了，什麽都看不清了，隻有模糊的光斑在眼前浮動，還有無數灰暗的陰影慢慢汙染自己的眼眶。

  “我真的撐不住了......”

  冉月徑直倒在了地上，當她的臉頰觸碰到地麵的一瞬間，所有的瘴氣都繞過她的身體向同一個方向流動。沙沙聲不絕於耳，冉月的指尖感受到到幹冷的風和瘴氣劃過皮膚的冰涼，地麵震顫一瞬，一段濃灰色的煙霧填滿了冉月的眼睛。

  “快逃。”

  空靈的回聲在冉月的耳邊回蕩，她清清楚楚的聽到了聲音，但不知道聲音究竟是從哪裏發出來的。那團濃密的煙霧越來越近，冉月聞到了它所散發出的惡臭，很顯然，這是一團不斷凝聚的瘴氣集合體。

  “快逃啊，冉月。”

  瘴氣慢慢顯現出一張猙獰痛苦的人臉，但冉月看不到，她的下巴被瘴氣輕輕拖著，毫無重量。那張人臉圍繞著冉月旋轉了三四圈，每一圈都向冉月的胳膊上噴出一團氣體，好像要將她從地上拽起來似的。

  “別回頭......千萬別回頭。”

  從瘴氣中發出的聲音帶著哭腔，越來越顫抖，越來越嘶啞。

  “離開森林......離開......別回來。”

  聲音戛然而止，那團濃密的煙霧一瞬間消失不見了，就好像被什麽東西以極快的速度拖走，冉月還沒來得及搞清楚究竟是怎麽一回事，一聲巨響便打斷了她的思緒。

  鼻息......沉重的鼻息。一股強大的壓迫感襲來，雖然冉月看不到它的模樣，但仍然感覺得到它相當巨大——趾爪撕扯碎肉發出骨骼與肉體分裂的聲音，血漿在肉體中爆炸所獨有的氣泡聲，還有隱隱約約的低吼。

  【什麽東西？】

  冉月不敢出聲，也沒有力氣逃跑，隻能一動不動的趴在地上。那陰影越來越靠近，氣息越來越濃烈，但不知道為什麽，冉月從它身上感覺不到一絲生者的氣息，就好像無數屍體與肉塊組成巨大合成物，沒有生命，沒有意識，卻恐怖至極。

  【到底是什麽怪物......】

  陰冷的不詳感從冉月脊背，下一秒，冉月感覺到濃度極高的瘴氣撲麵而過——瘴氣追隨它的行動？還是它就是瘴氣本身？那些病痛與死亡在這股黃色風浪中上演於冉月的腦海裏，每一次呼吸，就能夠感受到一位死者生前的痛苦。

  不知道過了多久，這種不詳的感覺終於消失——一切又恢複到開始的安靜，空氣中流竄的瘴氣都被抽走了。

  它沒有注意到自己......？

  “喀拉”！

  骨頭被踩斷的聲音......

  冉月偏過腦袋屏住呼吸，然而這種小把戲沒能騙到對方，一個冰冷的影子遮住了白金和冉月重疊的是身體。

  “謔......意外收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