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認真的？”

  深夜的爐火延綿不斷，隻有白山一行的帳篷還亮著燈。

  從不吸煙的白山也開始卷起了煙草，粗糙的煙霧從他的麵龐一直環繞到腦後，苦澀卻又讓人上癮的滋味在他漆黑的腦海裏卷成一片朦朧，放空所有，讓眼前看不到的、內心想不出的苦悶和繁雜煙消雲散。

  “我想不通。”

  莫桑搓著手掌麵露難色，他看上去很焦急，即便在這樣寂靜的夜晚，在羅蘭身邊也坐立難安。

  “白金跟了那個叛徒，這事兒遲早得穿幫，公會追究下來是早晚的事兒......可這也太快了。”

  “我們隻不過是名不見經傳的小獵人而已，公會根本不會放多少注意力在我們身上，光是梅傑波爾坦就有多少獵人？五十個？一百個?為什麽偏偏注意到白金。”

  “我覺得事情沒那麽簡單。”

  羅蘭剁碎了麵前的常春藤，將它們敷在自己的手背上，她注視著那層墨綠色的粘膜和白淨皮膚在燈火下隱隱約約的橘黃色，渾濁的瞳孔也不由得變得深邃。

  “防人之心不可無，白山，當心隔牆有耳......”

  “你的意思是......”

  白山的眉頭頓時擠在了一起，像一把鎖掛在兩眼之間。

  “有人多嘴了。”

  莫桑的眼神暗淡了下去，他百無聊賴的用鐵棍撥弄著爐台裏熊熊燃燒的柴火。

  “不可能是漢森......老山嶽，也不可能......雷昂納多？”

  “不......雖然雷昂納多對公會的忠誠勝過任何人，但這一次，我認為他不會在自己抓住完整線索之前請求公會出手。”

  “你們是不是忘了誰？”

  白山抬起腦袋，羅蘭和莫桑明顯感覺到他在壓抑自己內心的憤怒。

  “我不想去懷疑任何人，但是......在我的兄弟受到指控，而且隨時會有生命危險的狀況下，我不能控製自己不去猜忌，那個在三天前就音信全無，那個剛剛加入我們不久，一直跟著雷昂納多的人。”

  “萬斯......”

  帳篷外的風似乎小了許多。

  白山將頭埋了下去，莫桑和羅蘭都不說話了，誰都知道，此時的情況要比他們想象的複雜太多了。

  羅蘭對萬斯的態度並不明顯，萬斯的突然加入，對羅蘭而言沒有任何影響。

  莫桑比他們都更早接觸萬斯，但他不清楚萬斯究竟是個怎樣的人，結合自身的經曆，他從心底一直認為萬斯在邊境的生活和強烈的自卑感，還在深深影響著他，也許是出於嫉妒，也許是急於求成......

  最要緊的是白山，其實他比誰都難受，萬斯的加入，白金的退出，讓他感覺到兄弟間的羈絆在逐漸遙遠，他試著接納萬斯，為了維係第三小隊的穩固而接納他，但他還沒來得及付諸行動，萬斯就消失了，現在，白金又被下了抹殺令。

  “總而言之。”

  白山打破了這份寧靜。

  “公會的任務不可忤逆，我必須履行我的職責。”

  “這不是你的職責白山，這不該是。”

  “我有我的打算，莫桑。”

  “什麽打算?你真的要殺了白金嗎？”

  白山微微一笑，這讓他苦澀的表情平添了一份祥和，但在莫桑的眼中，也許更加古怪。

  “如果我不能解決眼下的麻煩，那就隻能解決麻煩的源頭。”

  “麻煩的源頭？！你......”

  “莫桑，既然白金已經被盯上了，恐怕所有跟他有關的人都會被監視，也許就在這兩天吧，日子已經不可能太平了。”

  白山熄滅了煙頭，隨後深吸一口氣。

  “回第五期團吧，至少在那裏，不會完全受他人控製。”

  “回去？”

  “嗯，你帶羅蘭回去，暫時不要聯係萬斯，向漢森大哥和恰克團長說明情況。”

  說著，白山的背影已經離開了帳篷，他穿著恐暴龍素材打造的甲胄，背著最趁手的一張弓，消失在莫桑和羅蘭的視線中，但是他的聲音繚繞在他們耳邊，從黑夜的星空中傳來：“好自為之。”

  ......

  此刻帳篷外已經沒有任何聲音了，所有人都已經睡去，除了莫桑和羅蘭。爐火燒盡了最後一根木柴，發出滋滋的聲響，讓帳篷裏的世界重新歸於黑暗。

  莫桑埋頭在黑暗中，與羅蘭一樣，他們安靜的樣子就好像是這片陰影中的一份子，隱約能夠聽到羅蘭腰間的剖刀碰撞腰帶上的金屬環的聲音，以及莫桑不安分的腳尖點地的悶響。

  “我們怎麽辦，莫桑，白山走了。”

  羅蘭沒有靠近莫桑，而是遠遠的看著他，在黑暗中她的樣子看上去冰涼到沒有溫度。

  “我......我不知道，這些破事兒！萬斯......該死！那個叫奧鑫的家夥！他把一切都毀了！”

  “我們本來會成為很優秀的獵人......我們本該在第五期團和公會裏揚名立萬！這他媽都卷進了什麽渾水裏啊！”

  “要逃嗎？”

  羅蘭的聲音很輕。

  “如果你想，我們可以逃得遠遠的......去找雷昂納多，然後重新開始，狩獵......在一個新的城鎮，就我們兩個人。”

  “就我們兩個人......”

  莫桑鬆開自己的手掌，從中散出被捏得浸滿汗珠的一枚勳章，白風的雕文與金色的雕花，那是第五期團的標誌，還有第三小隊的印記。

  “我快搞不清楚了，羅蘭，我被趕出村落，一路流浪至此，陰差陽錯地當上了獵人.......我、我不想再一次失去所有了......”

  “我們都一樣。”

  羅蘭從在黑暗裏摸索到莫桑身邊，將下巴搭在他的肩頭，一股熟悉的溫暖讓莫桑感覺放鬆了許多。

  “有時候我會感覺，隻有我們被蒙在鼓裏，就像現在，即便出了這麽大的事情，我們卻一點忙都幫不上，我們明明一直在一起的不是嗎？”

  “對......”

  “我們不能再坐以待斃了！”

  “好吧羅蘭，我們得幫白山他們一把！雖然我還不了解究竟是怎麽回事，但是那個叫奧鑫的家夥，他跟漢森大哥很熟對吧！我、我是說！如果我們能搞清楚他究竟為什麽帶走白金，或許還有希望替白金洗脫罪名！”

  “你有主意了？”

  “還沒有。”

  莫桑轉過頭來，用砥石將爐火重新點燃，光亮再一次充斥整個空間。

  “但我也不打算逃避下去，更不可能棄白金於不顧，就算會惹漢森不高興，我們也必須知道真相！我們走吧，羅蘭！”

  “回去第五期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