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大漠茫茫
作者:信徒筆記      更新:2020-12-28 14:59      字數:4355
  酷暑之下的大陸,被無邊無際的黃沙所覆蓋,而在這裏存在的威脅,遠遠不止行徑野蠻的怪物和野獸那麽簡單。

  這片沙漠養育了許多人,從平民到商人,再從商人到獵人,而土地養育人類的做好做法,是讓他們遵從內心的**,為了掠奪想要的東西,自相殘殺。

  黃沙見證了許許多多的殺戮,並不隻是獵人狩獵怪物,還有商會之間的爭端,公會內部的矛盾,乃至王國紛爭。

  暴力,由**孕育而生,人們通過暴力解決大多數問題,獵人也不例外,當一名獵人遭受公會騎士的獵殺,不會有人指望他能乖乖等死。

  事實上,暴力確實能夠解決大部分矛盾,但隻有在受到控製的情況下才行得通,毫無章法的暴力改變了沙漠,每一粒沙礫之下都埋藏著一個人或一頭怪物的鮮血。

  沙漠並非樂土,而是地獄。

  而這裏,位於沙漠最中心地帶的紅岩台地,在沙海最下限與最上限相差三千米的落差中,有一個部落。

  在那裏,住著一名被稱為“獄主”的男青年。

  他的名字,叫做河田。

  在河田十五歲的時候,他成功當選部落的新一任首領,同時也是部落中最強的男人。

  六年後,這座部落被開拓隊與商隊發現,而河田也被當時的獵人公會所發掘。

  在那之後,河田接受了最正統的獵人訓練,從認識環境到獵具的運用,他的成長速度相當驚人。

  但是。

  河田逐漸發現,自己與獵人公會所踐行的意誌相左,他無法理解何為自然之道,即便身處大城鎮,河田的內心仍然是一片荒漠。

  在河田的印象中,沙漠就是自然,而自然就是沙漠,無論何時何地,自然總是在索取——糧食、生活、泉水,甚至是生命,而自己是憑借著雙手,從大自然的手中搶奪一切,為了保證自己和部落的人能夠存活下去。河田練就的一身本領,全部都是為了對抗自然。

  而生活在城鎮裏的人,即便不需要狩獵,也能夠獲取充足的食物,獵人為了錢而接受委托,商人為了錢而機關算盡,這些事情,在河田的眼裏,全部都是錯誤的,是屈服於自然與**的表現。

  [他們忘記了如何在死亡中求生,也就忘記了為人該有的本能]

  在進入公會後的三年,二十四歲的河田,放棄了獵人的身份,並沒有取得晉級資格,隻身返回了沙漠。

  然而當他回到曾經的部落時,等待著他的卻隻有遍地黃沙和殘破淩亂的廢墟。短短三年間,這座依傍著沙漠而存在的部落,也終於被沙漠本身所吞噬。

  也就是從那一天起,河田失去了曾經擁有的一切,成為了真正的“獄主”。

  “好熱……”

  白金行走在沙漠邊緣,沿途除了黃沙就是黃沙,頭頂的烈陽仿佛不斷在變換顏色,時而墨綠時而金黃,白金知道這是自己對陽光的不適應而產生的幻覺,對於生活在溫潤村落裏的他而言,沙漠的氣候實在是太幹燥了。

  獵人腰間的蟲籠沒有絲毫反應,沙漠地域大多是沙丘或沙灘,沙下岩石也經常出現,大片的平地不會遮蔽獵人的視線,但經由熱浪蒸發後產生的波浪在白金的眼前不斷的晃動,就像是看到的風景全部都扭曲在一起,沙礫、沙礫、還是沙礫。

  靠近梅城的沙漠組成部分中包括了鹽灘,屬於風成地貌,而鹽灘中的含鹽量非常高,降水量比沙漠的其餘地帶還要稀少,且分布廣泛,完全沒有草木。

  曾經有過考察隊在沙漠中開發稀有礦脈以及石油儲藏,那些老舊的據點都被保留了下來,白金可以憑借它們來判斷自己的方位。如果發現植物的生長痕跡越來越少,那就表示自己即將進入鹽灘,而如果能夠發現礦脈遺址或者破爛的帳篷,自己就應該是處於梅傑波爾坦的正東方。

  當導蟲派不上用場時,這種最原始的判斷方法是最有效的。

  就在這個時候,白金發現自己腳下的黃沙在發生細微的變化,自己的影子蓋住的地方,有些密密麻麻的黑色坑洞出現。

  [跳鼠]

  跳鼠,典型的沙漠生物,分為三趾跳鼠和五趾跳鼠,它們習慣利用自己短小的前肢挖洞進行居住,並且可以在逃避捕食者或者避暑的時候完全不進食,而這種齧齒類動物又基本不需要喝水,它們能直接從植物體中取得水分並依靠特殊的新陳代謝和一係列生態適應機製來減少水分流失。

  它們的出現往往代表著,這附近沒有活水,取而代之的是抗旱能力極強的仙人掌群。

  跳鼠以植物的種子和細小的昆蟲為食,由於食物條件的限製,促使跳鼠成為非群居性動物,而這樣大規模的從地下出現,實在是很少見的事情。

  “莫非!”

  一處巨大的沙包突然隆起,接著以獵人麵前的沙塵為軸,曲折的沙痕下明顯有什麽東西正在快速移動。

  一隻跳鼠向著獵人所在的方向躍起,它的體長隻有一百三十到一百四十毫米,後肢較長,附有硬質毛墊,在沙地上極具跳躍性能,即便在風沙中也能躍出六十至一百八十厘米。

  然而僅僅隻是眨眼間,一道火紅色從白金的耳邊掠過,還沒來得及反應,隻聽到“啪嗒”一聲,跳鼠的身體猝然倒在自己腳邊。

  “什、什麽啊?”

  它的身體就像是被什麽東西麻醉了一般,口吐白沫,雖然還沒有暈死過去,卻因為肌肉痙攣而渾身抽搐不受控製。

  “喂……喂!”

  白金驚恐的看見腳下的跳鼠身體慢慢的被拖下黃沙,就好像有什麽東西抓住他的背脊慢慢下沉,沒過多久,跳鼠的身體就從獵人的視線中完全消失了,一點痕跡也沒有。

  此時白金的腦海中隻剩下一個念頭。

  [跑!]

  他扭頭向著遠處跑去,雖然並不清楚藏在地底下的家夥究竟是什麽東西,但它絕對存在,而且憑白金的直覺,那個家夥完全有能力殺死自己——它現在正要這樣做!

  “好痛!”

  白金一個跟頭摔倒在雪地上,但是在他翻身的一瞬間,他看到了,藏在雪地之下的,那家夥的真容。

  在所有荒漠客以及冒險者中,流傳著這樣一個離奇的傳說——在茫茫的沙丘中,有一種巨大的血紅色蟲子出沒,它們的形狀十分怪異,常年生活在陰影與陽光交替的地界之下,長約五英尺左右,通體血紅,生有暗斑,頭尾共成麥穗狀,除了嘴部以外的其他麵部器官都相當模糊。

  人們時常把它當做玩笑,或者一個故事講給自己的孩子們聽,就如同霞龍的傳說一樣,用於告誡小孩子不要靠近危險的地方。然而這種蟲子其實並不隻是傳說而已。

  它們真的存在,所有的目擊者對它們的描述都驚人的一致——據說它在捕食獵物的時候,會從口中噴射出具有強烈腐蝕性的劇毒液體,這種毒液不但具有麻痹效果,而且能後從傷口出迅速擴散,如果是體質弱小的人類或者體型較小的動物,在被毒液射中的一瞬間就會斃命,讓後慢慢的,安靜的被它吞噬……

  這種極其恐怖,令所有人都為之忌憚的怪物,被稱為“死亡之蟲”。

  “該死!”

  白金的腳踝護甲被燙穿了一個大洞,從中可以看到自己的傷口,已經開始惡化了,就像是被滾熱的岩漿碰到一般,除此之外,脫力感也逐漸傳遍獵人全身。

  [原來那隻跳鼠不是沉進沙子裏……而是融化掉了嗎!]

  血紅色的蟲子突然衝出沙海,環形的鋸齒狠狠咬向半坐在地上的獵人。

  然而就在這時,一枚相當粗壯的黑色箭矢迅速穿過死亡之蟲的身體,緊接著是第二枚,第三枚,三枚黑矢無一例外的穿透了怪物。

  白金沒能看清楚箭矢是從哪裏射出來的,但是根據這股穿透力、命中率以及速度判斷,射手應該就在附近五米以內。

  然而這裏除了白山和怪物的屍體以外,什麽也看不到。

  麻醉感逐漸消退,白金從地上站起來靠近怪物的屍體,這東西長得真是慘不忍睹……

  [這是什麽?]

  在怪物的頭部部分,除了被射中時濺射出來的腐臭血液以外,還有某樣東西在強烈的紫外線下隱隱發亮。

  [這是?]

  纏在怪物頭部的東西,是沙漠裏常見的粗麻纖維。

  白金立刻往前三步,俯低身子挖開底層的泥沙,滾燙的沙礫下,果然有一根被撞斷的粗麻,而粗麻的橫截麵分別連接東、西、南三個方向。

  白金順著連接的細線慢慢拉開,三副木質的發射器被拉出沙礫,這種發射器與獵人佩戴的發射器不同,取材相當簡單方便,但做工卻十分精細,不像是出自外行人之手。

  發射器的底座被卡進了一枚彈珠,這枚彈珠被安置在特殊的凹槽中將牽引線牢牢咬死,以此來增加箭矢的威力,而絆線則是采用相當傳統的做工,隻要碰到就會觸發。

  引發裝置,也就是那根粗麻,被埋在沙地下,顯然不是為了對付大型怪物和人類而設置的,應該是為了專門對付這種蟲子。看來設計者相當熟悉沙漠的地形和塵土堆積的時間,並且非常聰明。

  [有人呆在這片沙漠裏]

  白金站起身來,惶恐的打量著四周,然而他並沒有發現,在遠處的黃沙坡上,有一個人影居高臨下望著自己,它簡陋的裝束和壯碩的肌肉,在烈陽下同時散發出醉人的古銅色。

  [歡迎光臨!]

  河田轉身離去,拖著兩具完整的黃速龍屍體,肩上還扛著一頭掉了腦袋的黃速龍王,一路走向沙漠深處。在沙漠裏行走很難留下痕跡,不斷覆蓋的沙塵會掩蓋一切動物的足跡。

  他還有很多事情要忙。

  生活在沙漠中的植物,被稱為“沙地植物”,它們的生長環境十分嚴苛,酷熱幹燥、風沙肆虐,但它們頑強的生命力,也造就了它們作為植物生活在這片荒漠之中的價值。

  河田徒手掰開一瓣仙人掌,仙人掌堅韌的棘刺紮進河田的皮膚,他的表情卻沒有絲毫的變化,他就那樣拎著扯下的一塊仙人掌,連刺帶肉放進嘴裏咽了下去,乳白色的漿汁從他的嘴縫邊流出,混合著棘刺紮破口腔的血液,然而和田好像並沒有感覺,隻是用大拇指擦去嘴角的汁液,轉而抽出了自己的剖刀。

  這把剖刀的造型相當古怪,內斂的幅度比標準的剖肉刀還要大,感覺就像是一枚飛鏢一樣。不但如此,這把剖刀的特別之處在於沒有刀把。兩頭都是開刃的刀鋒,隻有中間沒有開刃,使用的時候需要握住中間部分向兩頭用力。

  河田將仙人掌裏的瓤全部割出來放到一個皮質的口袋裏搗碎,直到所有塊狀物變成乳白色的液體為止。

  當河田的手掌刮過皮袋,他這才發現自己手掌上紮滿的棘刺。

  麵無表情,他仍然是麵無表情,輕輕鬆鬆的將棘刺一根一根從肉裏拔出來丟在地上,然後收起剖刀與皮囊,準備扛起黃速龍繼續走。

  “我們來接你了。”

  一個披著黃褐色粗麻衣的老人,領著一個皮膚黝黑的男青年出現在河田麵前。

  老人看了看河田背後已經曬成肉幹的黃速龍,定眼問到:“你走了多久了?”

  “三天。”

  “……別這樣糟蹋自己的身體了,作為首領,你的生命可是很重要的,要想重建部落,像你這樣的強壯的人是必不可少的。”

  “我們回去吧……村道,還不幫首領的忙?”

  年輕人趕緊上前拾起黃速龍的屍體,然而河田卻阻止了他,繼而將裝滿液體的皮囊遞給老人,然後繼續扛起獵物。

  “部落怎麽樣了?”

  “都被燒毀了……我們還不清楚究竟是什麽東西引發了大火,但是紅岩台地的氣溫已經非比尋常,我們不能繼續在那裏生存了。”

  “另找出路吧……”

  河田一臉的冷靜。

  他在想著沙海中的獵人,那個獵人……

  [這片沙漠的每一寸土地,包括土地上的東西,都屬於我和我的部落。]

  [你什麽也別想帶走,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