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在因為昨天的事情耿耿於懷嗎？”

  莫爾打斷白金的思緒，向他遞來了一杯熱茶。積雲消散後的弗拉西亞山脈風景不錯，從遠邊透過山峰的一點天光，與漫天的風雪渾然一色。

  白金始終注視著山巒的一角，那一路上遍布結冰的鋼釘，也不知道究竟通往哪裏。很久沒有商旅途經波凱村，這裏的人早已習慣了自給自足，沒人想過要出去，進來了、紮根了、終老了，就和莫爾一樣。

  “我在想，我的兄弟怎麽樣了……”

  “哦？這你倒是從來沒有提起過。”

  “他或許比我走運，風暴將我們衝散，但隻有我被拋出廢墟。我不知道他能不能平安到達梅傑波爾坦，但我至少期望他一切平安。”

  “你有兄弟嗎？莫爾先生。”

  “當然有。”

  莫爾笑著搭腔。

  “我把它們托付給你了不是嗎？”

  莫爾替白金點燃一卷煙，這種煙草的氣味讓白金有些迷離，似乎北地的風雪吹不散這樣的灼熱。在莫爾的眼神中，那股似曾相識的戾氣與強悍堅定的光芒已然消散黯淡，白金看到的不過是一個在極地摸爬滾打數年的男人，僅此而已。

  他不再是是公會騎士，不再是自由的獵人，他胸前的勳章去了哪裏？也許早已被莫爾丟淨了，在過往的洪流中，白金不確定他是否真的能夠忘記自己的過去。

  或許隻是借口而已。

  “獵具不過是依附技巧的工具。”

  “但它們陪伴了我很長時間，真的很漫長……我的身體還不老，但我的心已經老了，白金老弟，我的兄弟還不想就此隱退，這是它們親口告訴我的，所以，我希望你帶著它們，再讓它們見識見識遠離北地風霜的另一番天地，或者……將它們交到一個值得信任的人手上。”

  “就像我交給你一樣。”

  矮壯的身影從村莊裏跌跌撞撞的走到兩人身後，白金轉過身去，看清了鐵匠肩上打磨精亮的太刀，似乎和之前老氣的模樣有些不同。

  “莫爾先生，您要的東西我已經打好了，還有，您的甲胄我已經盡量修複了，但仍有部分零件缺失，胸口的皮甲已經完全粉碎了，我替換了新的骨架上去，可能不比以前輕巧，但這是目前能夠替換到的最好的材料了。”

  “你做的很好，帕森。”

  “哦對了，這把太刀，我已經將它改良過了，但我不能確定它的穩定性，您知道，我對自己的手藝不是很自信……”

  “哦哦哦！帕森。”

  “你是波凱村最好的鐵匠，你一點也不比那些龍人差，給自己一點信心好嗎？現在，告訴我們你做了哪些改動？”

  “好的，莫爾先生！”

  帕森放下太刀，刀鞘觸及到雪地的同時綻放出一絲難以捕捉到的湛藍閃光，白金還沒來得及看清楚，帕森以及將刀刃從刀鞘中抽出了一半。

  電流攀附在鋸齒狀的刀刃上，蛛網般密集的電網流竄與刃體與刀背之間，看上去比之前更加鋒利，更加堅韌，也更加漂亮。

  最後一點刀尖即將抽離刀鞘，就在這時，一道電光突然恍惚所有人的眼睛，一陣清脆的炸響從獵人耳邊傳來，再轉眼，擱在一旁的茶杯已經碎得七零八落，熱茶沿著石墩慢慢滾落。

  帕森趕緊將太刀收回刀鞘中。

  “對不起！先生們，我沒想到……該死，我就知道我做得不好！”

  “不……”

  白金接過刀刃，他的眼神光隨著刀鞘的光澤移動，刀鞘上纏繞著一層單薄的白布，似乎有意要將獵具獨有的寒芒隱藏起來，但這樣的設計使得太刀看上去更加保守且危險。

  “這真是！太棒了！”

  “你是怎麽做到的？帕森師傅。”

  “刀刃上的電流來源於夫魯夫魯的體內的電氣袋，我用它的皮囊和脂肪包裹刀鞘，這樣既可以增加觀賞性，也可以防止武器跌落或者衝擊帶來的損傷。”

  “我想我們的朋友對這件武器非常滿意。”

  莫爾笑著拍了拍白金的肩膀:“讓我把我的甲胄也一並送給你的，我不會再需要它了，不過，如果你還有機會前往梅傑波爾坦的話，告訴公會，波凱村需要駐地獵人的保護。”

  “我會的。”

  白金打量好自己的獵具，嘴角不經微微上揚。

  “離這裏最近的駐地在哪裏？”

  “冰原……我不認為前往那裏是個明智的抉擇，白金老弟，我建議等待物資隊的到來。”

  “它們不會來了，如果我的兄弟真的照常抵達梅傑波爾坦，搜救隊一定會四處打探我的位置，他們早該來了，但直到現在還沒有任何消息，恐怕公會早就因為大海龍的複蘇忙得焦頭爛額了。”

  “我得靠自己了。”

  “那是一片還未命名的極寒地帶，波凱村的嚴寒與它相比根本不值一提，真正的死靈之地，萬物靜止的原始地帶，你能夠看到的隻有冰川，感受到的隻有寒冷，這還不算糟的，有一眾獵人在那裏著手進行調查工作，恐怕會有意想不到的意外發生。當然，如果你湊巧能夠撞見他們，你或許還有命可活。”

  “誰駐紮在那裏？”

  “第五期團。”

  在跨越崎嶇山脈的路上，白山一眾還在跋山涉水，他們沒有公會的直接許可，在這樣緊張的時刻，民用熱氣球不會願意為了一兩枚金幣冒著生命危險跨域中段海域。

  白山決定從陸路行進，跨越低窪沼澤前往極地。

  但他們似乎有了一些預料之外的發現。

  “這是什麽東西？”

  羅蘭拾起掉落在地麵上的一枚小石子，上邊附著這惡臭的泥巴和肮髒的屍水，被掩蓋住的光澤似乎經過了長時間的打磨，做工雖然粗糙，但仍然非常漂亮。

  “這不是石頭。”

  白山走近來接過石子仔細擺弄，發現它不但呈現出與沼澤浮石毫不相同的春日青色彩，其中夾雜著些許黑色的半點，上邊的淤泥的確掩蓋住了它原本的味道，但白山還是捕捉到了一股淡淡的腥臭味。

  莫桑注意到四周的空氣似乎有些過分幹燥，這與沼澤地濕潤的空氣不符。

  “那是什麽？”

  羅蘭指著一塊散發出火紅色光澤的石頭，眼睛眯成了一條縫。這塊石頭一眼就能看出是火山石的一部分，上邊濃稠的岩漿與濕地混合在一起，拖著沉重的火山石碎片慢慢下沉。

  這兩件東西顯然不是來自同一個地方。

  仔細觀察，會發現泥潭周圍還有諸多坑洞與石塊下沉的痕跡，恐怕幹燥的空氣就是這些散落的火山石造成的。

  “我們繼續前進。”

  “等等！來看看這個！”

  莫桑似乎發現了什麽，趕緊招呼同伴趕去，他正站在一枚向上延伸的石階麵前，石階的高度並不高，上邊附著著粘稠的液體以及同樣規整的泥漿痕跡。

  “這有什麽好奇怪的？”

  羅蘭嘟著嘴催促二人趕快離開。

  “不對。”

  白山停了下來，他抽出剖刀采集了一點泥土樣本，又反複比較了草地上泥漿濺射的痕跡和石階上的腐泥樣本。

  “這是鰭的痕跡。”

  “魚鰭？”

  “不一定，現在我也說不清楚，更何況還有這些不知道從哪裏出現的火山石碎片，這其中恐怕會有關聯。”

  白山張開手掌再看了一眼手中青色的片狀物。

  “好吧，弟兄們，我們得小心前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