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基本功很紮實。”

  老山嶽坐在石頭上大口抽著手裏的旱煙，剛才那番話是說給麵前的白山聽的，這個年輕人在戰技與狩獵技巧方麵掌握的知識超出了他的預料，這麽多年來，在所有新晉獵人當中，沒有接受係統學習就能提前掌握這麽多知識的人，白山還是頭一個。

  無論是步伐還是時機，白山都能掌控得恰到好處，相比起被藍速龍攆著跑了一裏路的莫桑來說，他無疑非常優秀。但他似乎一直沒能放下心裏的顧慮，他對自己的練習並不上心。

  “由我親自教導你們，這是最快也是最好的辦法了。”

  “你越快通過獵人考核，就越快能夠出發尋找你的弟弟。”

  “東方與南方的商隊都沒有消息，如果他還活著的話，就一定還在北方某處。”

  “他還活著……”

  “我感覺得到。”

  白山繃緊肌肉迅猛一箭，箭頭瞬間貫穿了追在莫桑屁股後邊的藍速龍的腦袋。

  “所以你才更應該努力才對啊，不是嗎？”

  “白金!你這小子，還要睡到什麽時候!”

  嘰嘰喳喳的吵鬧聲吵醒了睡在幹草席上的白金，等他睡眼惺忪的模樣慢慢轉過牆壁，才模模糊糊看見了三個坐在餐桌椅子上的人影。

  米娜小姐，還有藥師老頭，全都擠進了莫爾的房子裏，白金這時候才注意到自己的不得體，於是趕緊站起來整了整內襯。

  “我們必須盡早出發。”

  莫爾嘬了一口熱茶，隨手將一張地圖卷進了自己胸口的口袋裏。

  “米娜小姐和老師傅會為我們提供醫護支持，但我並不打算帶他們一起上山，隻要帶走少許必要的藥草就好。”

  “莫爾先生!”

  米娜看上去有些不高興。

  “我們說好的!”

  “我們說好的，我接受你們的幫助，但並不代表你們可以和我們一起行動。相信我，米娜小姐，這都是了為你們著想。”

  老頭輕輕摁住孫女的手背，米娜看到他蒼老而嚴肅的麵孔，這個頑皮的老頭從來沒有這樣安靜過，她也就不好再多說什麽了。

  “很好!”

  莫爾咳嗽了一聲，將杯子裏的熱茶一飲而盡，似乎是在為即將麵對的嚴寒做準備。

  “白金!你洗過臉了嗎？”

  “洗過了!先生!”

  白金抹了一把濕漉漉的臉，端端正正的站在莫爾麵前，他早也穿戴好了獵具，已經整裝待發。

  “我要告訴你，這不是什麽值得犧牲的任務，當然，我們必須齊心協力，我保證不會拋下你不管的好嗎？記得站我後麵。”

  白金最後一次確認了自己的裝備，等到白金徹底整頓好自己回到房間的時候，莫爾已經出門了。大門對向餐桌敞開著，今天的陽光很好，在波凱村是難得一見的好天氣。

  米娜的爺爺也先一步離開了小屋，還剩下一杯熱茶放在餐桌上，米娜就坐在茶杯多左側，似乎是在等待白金回來。

  “喝一點吧……”

  米娜將茶杯往白金麵前稍稍挪了挪，然而白金並沒有拿起杯子，而是很自然的看著米娜，抽開一張椅子坐下。

  米娜穿著一件很厚重的熊皮，粗糙的皮毛讓她的身材看上去有些臃腫，但白淨的臉貌上泛著高山人特有的紅暈，白金發現自己還沒有仔細看過眼前這位救過自己一命的女孩，更沒有料到她的容貌竟如此動人。

  “白金先生……”

  米娜開口了。

  “我想……我想謝謝你，在海邊……那頭極地熊的事。”

  “如果不是你，恐怕我早就死在海邊了，我們算是扯平了。”

  “白金先生，那個怪物，很危險嗎？”

  “或許吧!但我不會輸給它的!還有莫爾先生在呢!”

  “莫爾先生……”

  談到莫爾的時候，米娜的目光很明顯的暗淡了下去，這一舉動引起了白金的注意，但他沒有多問，因為米娜迅速抬起腦袋，目光掃過了白金渾身上下每一個角落。

  但最終，那份目光停留在了白金身後一堵深灰色的石牆上。上邊掛著莫爾親手為自己書寫的牌匾，也是他決意定居於此的證明。

  “祝你們一切順利，白金先生。”

  莫爾已經站在村口的旗杆下等待了有一段時間了，遲遲不見白金的蹤影，他甚至以為這小子臨陣脫逃了，幸好，在他打算獨自上山的時候，白金出現了。

  “怎麽花了那麽久？”

  “沒什麽，米娜小姐交代了我一些事，順便給了我一些止血草，希望用的上。”

  莫爾看到白金從兜裏掏出那些已經枯萎發黃的止血草，忍不住搖了搖腦袋:“她們比我們更需要這些東西。”

  莫爾拍了拍白金的肩膀，很沉重的呼出了一口白氣。

  “忘了我在屋子裏說過的話吧，白金。”

  “你是指？”

  “我說我不會拋下你不管的，還有叫你站在我身後的那些話。”

  莫爾和白金慢慢的沿著之前上山的路徑走去，一路上遍布的鋼釘就是最好的標記，雖然他們應該不至於會在這樣的天氣下迷路，但誰也說不準這會兒的好天氣究竟能夠持續多久。

  “事實上，白金，如果你真的被抓住了，我是說如果，如果我發現我救不了你，我會毫不猶豫的逃走。”

  說這話的時候，莫爾連眼皮都沒有眨一下，但是白金的眉頭卻很不自然的緊皺了兩秒。

  “換做是你，我也希望你可以丟下我不管，真的，白金，我之前就和你說過，不要增加無謂的犧牲。假如我們必定有一人命喪黃泉，那麽另一個人就必須擔起責任回到最近的集會所或者獵人駐地去請求支援。”

  “不要以為我在開玩笑，白金，這事關波凱村的存亡。”

  白金沒有說話，事實上，在他們上山的三個小時裏，他們再沒有說過一句話，隻是沉默的走在路上，一直到莫爾率先站住腳跟。

  “真是慘不忍睹……”

  之前平整的隘口已經被炸得四分五裂，牆上黑一塊紅一塊的全部都是閃電流竄過的痕跡。遍地都是茶茶普的屍體，有被電成焦炭或者四肢變形的，有半生不熟揮或者脊骨碎裂的，總之，在場的所有屍體當中，沒有一具屍體是完整的。

  這一切都是夫魯夫魯的傑作。

  隘口深處的營地也被夷為了平地，這次連渣都沒有剩下，完完全全就是一片焦土，然而凍土上流竄著非常淺卻非常大的足跡，一直延伸到一個陰暗的圓形冰窟當中，莫爾很確定，上次他們來到這裏的時候，這個洞窟根本不存在。

  莫爾丟了一枚石子進去裏邊，稍微試探了一下洞窟內部的回聲，但他沒有聽到任何一點細微的響動，這個洞窟似乎是向下延伸的，而且深不見底。

  “把繩子拿出來，白金。”

  波凱村的村民時常因為需要采集生長在冰層深處的冰棘花或者被冰封的魚類而不得不挺而走險，他們需要將自己送到更為寒冷的冰窟中采集品質最好的藥草，也因此發明了特殊的攀附技巧，即便再怎麽濕滑深邃的洞窟，隻要給他們時間就一定可以下去。

  莫爾將繩子綁在自己的腰上，而白金則在腰上綁上另外一頭，再將繩子中間的部分卡死在一條套索上，鑲上鋼釘，這樣一來就保持了兩人重量上的平衡，即便一方失手，鋼釘牽製的繩索和另一個人的重量也能保障他的安全。

  莫爾慢慢的走在底端，而白金則跟在莫爾的腦袋上，速度稍稍放緩。

  洞窟內部排滿了尖銳的冰刺，稍不注意就有可能劃傷自己，莫爾和白金盡量移動得很小心，在這期間，他們發現了牆冰牆上胡亂的古怪痕跡以及不明發光液體，也許是因為冰麵的反射使得莫爾產生了液體發光的錯覺。

  已經可以看到洞窟底麵了，白金稍稍將自己腰間的鎖扣解得鬆了些，準備盡快降落到地麵上。

  “小心!!!”

  就在白金撥弄繩索的時候，一陣刺耳的尖叫聲突然傳來，那古怪尖銳的嘶吼猶如尖刀刺破耳膜，白金一時間控製不好平衡，腳底一滑摔了下去。

  “白金!”

  莫爾趕緊扯住自己腰上的繩索，白金下墜的身體頓時停住了。然而還沒等莫爾將他拉上來，巨大的白色掠影就從岩壁上伸長它怪異的脖子向獵人咬來。

  莫爾果斷放開了繩索，兩個人的身體迅速滑向底麵，鋼釘上的鎖扣吸收了一定的衝擊力，但當白金和莫爾的腹背砸中冰麵的時候，他們還是疼得忍不住滿地打滾。

  “嘎!!!!”

  夫魯夫魯降下肉翼，以極其醜陋的麵貌展現在兩人麵前。白金看到這樣一張令人作嘔的頭顱時，幾乎嚇得快要吐出來了。

  “你這褻瀆神明的家夥!”

  莫爾抽出雙刀，銳利的瞳孔中映出怪物皮下的經絡與血管，他要將它們剁個粉碎。

  “莫爾先生……”

  白金趕緊調整狀態，抽出太刀緊跟在莫爾身後，他的手腕在發抖，但他的腳步沒有絲毫的退縮。

  “這樣就好……”

  “我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