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1章 籬笆牆內
作者:湖中羊      更新:2021-09-03 22:00      字數:2216
  玩笑歸玩笑,任何有自然知識的人都知道一座山不會在一部分鬱鬱蔥蔥而另一部分寸草不生。

  好吧,這樣的狀況其實也存在,隻是更多情況下,單一山峰的地質構成沒有那麽多元,不會出現一部分富含有機土壤而另一部分則隻有幹涸的岩石的狀況,否則我們看到的山就會像一塊一塊不協調的拚圖而非一個自然整體。

  萬法之城所在的山體當然不至於到寸草不生的程度,事實上作為一座山城它的自然環境對於人類活動來說是相當適宜的,不過分茂密,也不過分貧瘠。

  隻不過這種適宜在生命學派的地盤上發生了改變,這裏的植被呈現出一種有序的繁茂,它們充滿生機,可這種生機被某種無形的秩序牢牢的控製,從而呈現出現在的模樣。

  這就好像一個自製力極強的人,他精準的規劃著自己的作息,飲食,起居,他的身體因此受益,前提是這種規劃確實是符合生物的本性的,或者說他真的知道某種行為是對自己有利的,而能夠異常清醒的把控這個範圍,不會有過分的放縱和過分的節製。

  這自然可以被視為是一種理想狀態,隻是大部分理想狀態,其實都不理想,它們隻是人們站在遠處想象眺望下所看到的美好景象,而真正走近時才會發現美好之下隱藏著許多需要妥協的不完美。

  死板,刻意,機械。

  這是阿塔對這裏的印象,她皺著眉頭漫步在精致的景致中,內心裏卻帶著壓抑的衝動,她能聽到這裏植物與動物的聲音,盡管她懷疑那些聲音都隻是自己的臆想,但它們確實向她傾訴著某些東西,某些將生命對象化之後所遺失的東西。

  出於說不清的本能,她討厭這裏,相信凱拉斯也一樣。

  “我倒覺得妖精研究所比這裏要輕鬆得多。作為半個妖精,我更喜歡那裏而不是這裏。這裏隻會讓我想起小時候不得不去麵對的裝腔作勢的妖精貴族和官員,不過好在凱拉斯後來就把他們都趕走了。我和阿洛狄忒都很感激他在這件事上的判斷。”阿塔輕聲說道。

  她很少會這麽鮮明的表達自己對一個地方的印象,那是因為大部分環境她都可以接受,不論是找回回憶之前還是之後,而這裏居然能讓女劍士忍不住開口,可見她對這裏的意見有多大。

  對此,起司隻能攤開手不做評論。他畢竟沒有去過妖精界,也沒有見過幾個活著的妖精,對於妖精,他的知識大部分來自於書本,因此在這些細節上,阿塔確實更有發言權。

  再說,灰袍對於這裏的讚美也隻是表層的,說到內心的真實想法,其實他並不在意自己的居所是什麽樣的,否則那座溪穀城的起司之塔也不會過去了那麽多年仍然是那副藤蔓裹挾著磚塊的樣子,就連鼠人們後來建設的地下城市在許多地方都比灰袍的法師塔更加氣派。

  “一處有一處的景致,風土育人,人亦改變風土。這裏的樣子多少也能反映出此地之主人的樣子,至於美醜與否,那便是見仁見智了。我們此行到此賞景倒在其次,當務之急還是先尋找凱拉斯先生的行蹤。在下記得,他之前如果單獨行動,多半會留下痕跡供我們後來跟隨,不知此次能否照舊。”

  聽到阿塔話音裏的些許情緒,劍七立刻嚐試著轉變話題。他和起司都知道女劍士不是有意要反駁灰袍,隻是在心有所係的時候說話難免會比較尖銳。

  “應該不會。他之所以會留下痕跡,是因為要引導我們過去。聽羅素說,此次他並沒有要我們來接應的打算,為了隱蔽,我想他反而會盡量隱藏行蹤。”

  起司對凱拉斯的行動邏輯還是有一定了解的,貓妖精看似隨性而為,實際上卻有著非常優秀的團隊紀律性,這可能和他以前的經曆有關。

  在確認任務會和團隊掛鉤的時候,凱拉斯會仔細認真的做好一個斥候應該做的事情,可當他決定要單獨行動的時候,不僅他的目標,連他的同伴都會失去他的行蹤。

  “既然這樣,我們隻靠著阿塔的感應來找人未免太過於低效。不妨先從羅素說過的話裏再回憶一下,看看能夠從凱拉斯先生追蹤的對象身上縮小些範圍。”

  劍七摸了摸下巴,他舉目四望,林地的前方已經能看到成片的建築群,那些建築就像這裏的樹木一樣井然有序,每一棟之間都間隔著一定的距離,同時還有許多類似花房和牲畜獸圈的建築點綴其間,想來是這裏的法師用來做與動植物相關研究的場所。

  這裏的建築物數量異常的多,甚至遠方高一些的山勢上還有兩排建築,呈現出立體化的布局分布,要想從頭到尾排查一遍恐怕需要耗費不少的時間。如果能先排除掉一些範圍,那便再好不過。

  “你們是誰?在這裏做什麽?”一個有些膽怯的聲音從一人高的灌木牆壁後麵傳來,聲音的主人還沒能被幾人看清,隻能看到一隻皮膚泛綠的小手小心的扒在牆壁邊緣,而它的主人則藏在灌木背後。

  這不禁讓人感到警惕,畢竟能悄無聲息的靠近這支小隊絕不是件容易的事,而話語裏的膽怯可能也隻是偽裝。

  “我們是…”

  “德尼亞,是他,他居然還在這裏。”

  “什麽?誰?”

  “德尼亞,他是…”

  起司的話被黑蛇的低語所打斷,通過魔法的傳導,起司聽到了波菲絲略帶驚訝的聲音。驚訝?有趣的情緒,對於駭人者來說就更是如此。

  “德尼亞,對嗎?”灰袍示意兩位同伴不要過分戒備,朝著那隻露出一半的手慢慢靠近,用盡量柔和的聲音重複出這個名字。

  “你知道我的名字?天哪,你知道我的名字!你,是從哪裏知道的?”

  很難想象那個孩子一般的聲音是如何從驚訝轉到喜悅進而變成某種低沉的惡意的。起司能做到的,隻有憑著本能快速向後退去,以延長自己被那座灌木牆壁裏射出的帶刺藤蔓傷害到的時間。

  好在他也隻需要延緩而已,因為在他退後兩步之後,一柄魔劍便從斜後方劃過,將那些藤蔓盡數斬斷。

  “什麽情況?”劍七挺身上前,和阿塔一左一右護住起司,但是他還沒搞明白在這幾秒之間發生了什麽。

  “一個樹妖。”女劍士冷冷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