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一個人的防線
作者:癱瘓老哥      更新:2020-08-03 12:19      字數:2374
  我麻木又呆滯的上了一輛運兵車,坐在那裏就像一個木偶。

  我的腦海裏反複播放著史阿奇死的前後的點點滴滴,好像我能發現什麽能讓他起死回生的細節似的。

  像個木頭人一樣的我,想著這些瑣碎的事情,我才發現戰爭的恐怖不在於那生死一瞬,而在活著的這些時間,跟各種情緒鬥爭的這些時間。

  我又突然有些自嘲,試圖安慰自己,戰爭本來就是要死人的,不必要那麽的傷感,那麽多人經曆了生離死別,我也應該像他們一樣的沒心沒肺。

  這個時候車停了下來,我身邊的幾個人下去查看了一翻,然後他們對著我打手勢,叫我也下去,他們反複嚐試了很多遍才讓我反應過來。

  也許是他們的動作和聲音讓我回歸了一些清醒的意識,本能讓我簡單的回答了他們一句,並讓我起身下車,這樣的語言和動作也起到了作用,我感覺自己又活過來一點。

  我告訴自己這一切都不是太嚴重,這隻是一個我必須忘掉的噩夢而已。

  然後我又在繼續幻想,也許明天就會有一個將軍給我們宣布,人類的反攻計劃開始,我們會奪回甘巴河,奪回卡拉防線,甚至奪回奎星。

  想到這裏我不禁有些悲觀,好像我來到前線以來,就從來沒有經曆過勝利,那種勢如破竹,把羅沙人打的七零八落的勝利,似乎我們永遠都在撤退。

  這時一股憤怒突然貫穿了我的全身,我開始真正痛恨起羅沙人來,我要為史阿奇報仇。

  之前對羅沙人的痛恨隻是一個反複在我耳邊宣傳的概念,而現在,它成了實實在在的東西,我恨羅沙人,他們讓我一個最好的朋友死了。

  我臉上陰晴不定的表情引起了一個傷員的注意,他就在我旁邊,身上的戰鬥服已經破爛不堪,他問我:“你在想什麽?兄弟,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我回答說:“我的一個朋友死了,被該死的羅沙人炸死了”

  他搖搖頭說:“被炸死至少沒有受什麽痛苦,我的肚子上被打穿了3個小孔,現在我每一天都感覺生不如死”

  這時候前麵的士兵開始陸續立正,我看到一個長官站在一輛雙人指揮車,回頭過來巡視部隊,他取下了頭盔,用粗狂的嗓子喊到:

  “都給我打起精神來!羅沙人已經和我們的部隊糾纏到了一起,現在我們前後左右已經分不清哪些是友軍,哪些是羅沙人了,所有人,隨時做好戰鬥準備!”

  軍人有一種很好的品質,那就是不論身上有多狼狽,隻要長官一聲令下,就馬上會重新打起精神,長官的這一路巡視,給這支死氣沉沉的部隊又打了一針強心劑。

  整個隊伍動了起來,大家都各就各位,我這個車的隊長也注意到了我,他指著我說:“我就不問你是哪個部隊的了,現在整個前線都亂成了一鍋粥,我們是351師的,你就暫時跟著我們,現在,你的任務就是駕駛員,這個車暫時隻裝傷員,你要對他們負責。”

  我現在感覺從木偶狀態中走了出來,戰爭還在繼續,而我現在又有了新的任務。

  我爬上駕駛室,這裏坐著一個半邊鼻子都被打沒了的士兵,他也是臨時編製的散兵,看到繼任者來了,他馬上就縮到了副駕駛上去。

  我在思考要不要和他結交一番,結果這個家夥不到5秒鍾就傳出了呼嚕聲。

  而我的後麵,陸陸續續大概有20個重傷員被抬上了車。

  我鬱悶的想著又是一項雜活兒,從甘巴河撤下來以後,我一直都做著同樣的工作,那就是托運傷員,這事兒不屬於醫療兵,也不屬於戰兵,隻屬於我這種雜兵。

  然而還沒等我抱怨完,這破車剛啟動升空,就冒出一陣青煙,然後從十幾厘米高的地方摔下來,不用想就知道後麵的重傷員被顛的夠嗆。

  之前那個給我下命令的長官馬上在通訊器裏問我:“怎麽了?!”

  可能是史阿奇的死讓我的心理有些扭曲,我竟然此刻為這輛車拋錨而感到幸災樂禍,反正事情都爛成這個樣子了,我就看這個長官怎麽收場。

  結果這個長官的話讓我無比憤怒,他隻是簡單粗暴的吼了一句:“沒有多餘的車了,機修兵,修好它!部隊在前麵等你!”

  一句罵人的髒話瞬間在我嘴裏爆發出來了,但是那個自私的隊長已經掐斷了通訊,往前開走了。

  我是機修兵,但是我沒有任何工具,沒有任何零件,隻用膝蓋想想我就知道我沒辦法修好這輛車的引擎。

  大部隊已經向前開去了,他們都害怕被包圍,我能想到的唯一辦法就是步行,畢竟留在這裏肯定就是死。

  我下車跑到後門,用腳踢開了後倉門,向大家解釋了情況。

  後倉裏傳來一股濃濃的臭味兒,這些傷員沒有辦法,隻有把屎尿留在了車上。

  這些傷員一陣咒罵,但是在求生欲的驅使下,有七八個還能走的人站了起來,他們身上的戰鬥服和外骨骼破爛不堪,破損的頭盔下麵是一張張憔悴的臉。

  這時候那些不能移動的傷員哀嚎了起來,他們明白自己要被拋棄了,我甚至聽到了哭聲。

  那幾個還能走的傷員轉身對車上的人敬了一個軍禮,然後鞠了一躬,說:“對不住了兄弟們呐,我們這七八個人,就算扛也扛不走你們了,我們最多給你們留一枚炸彈,到時候羅沙人來了,就拉幾個墊背的吧……”

  車裏的哀嚎聲更重了,還能說話的重傷員撕心裂肺的求我們不要拋棄他們。但是一個人狠狠的關上了車門。

  就在前天我還在感歎這隻部隊不會拋棄戰友,但是現在我們拋棄這些重傷員的時候,我全程竟然沒有說一句話。

  我是這裏唯一沒有受傷的人,也是唯一個有槍的人,這七八個傷員雖然能走動,但是已經沒有任何戰鬥能力,他們的槍都被收走了。

  我們走了一段時間,有一個傷員就倒下了,再也不能起來,而這時候後麵大路上出現了一個黑點。

  我緊張的端起了槍,身後的傷員都絕望的看著那邊,甚至連隱蔽都懶得做了。

  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麽會端起槍站在路中間,可能是因為身後的戰友吧。

  我構築了一條一個人的防線,這是整個人類最前沿的防線。

  但是幸運女神又一次眷顧了我,那個黑點不是羅沙人,是一輛死裏逃生的我們的裝甲車,也許是因為他們懂得掉隊的那種恐懼和絕望,所以他們停了下來,把這些傷員塞進了狹小的車裏,我也擠到了駕駛室裏,然後一起向前追趕大部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