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恨生了根，就很難死去。

  葉長天沒有得到慕容秀秀的回複，她的沉默，意味著肯定。

  過去的傷痛不可能蔓延五六千年的時間，人是健忘的，記憶會衝淡過去，老一輩人在乎的，新生代未必會扛起來。

  幾千年的迭代，人們對曾經的曆史已經淡忘了許多。

  連根源都忘記個差不多的人，怎麽可能會一直記住傷害與仇恨，怎麽可能刻骨銘心的敵對？

  唯一的解釋便是，這仇恨，不止是老去的傷疤，還有，新鮮的血液。

  慕容秀秀坐在了秋千架上，沉默地看著夜空，詢問道：“寧小雪、林輕月她們真的是蔚藍天門的人嗎？”

  葉長天半躺在藤椅上，緩緩說道：“是啊，她們都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慕容秀秀凝眸看向葉長天，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難道說，那些名震仙域的女子，也和楚楚一樣，都是他的女人？他到底有什麽魔力，可以讓這樣的女子癡情付出，陪伴左右？

  “淺語知道嗎？”

  慕容秀秀低聲問道，似乎在擔心葉長天的多情。

  葉長天嘴角微微一笑，說道：“淺語沒有見過楚楚，其他人都是知道的。”

  慕容秀秀蕩起了秋千，想到了楚楚與葉長天的對話，問道：“楚楚是你的敵人嗎？”

  葉長天坐了起來，盤起雙腿，看著慕容秀秀笑道：“是啊，她曾是我的敵人，彼此都想要殺死對方，第一次我見她的時候，我剛剛進入築基期，而她卻在天音閣撫琴如仙……”

  慕容秀秀上沉神聽著葉長天講述的故事，離奇的冒險，那生死的敵對，絕境下的聯手，背叛與犧牲，愛恨與情仇，讓人沉醉，慕容秀秀眼神之中充滿了渴望與羨慕。

  自己沒有經曆過死亡，沒有經曆過那麽多的風雲。

  生長在皇室中，沒有什麽風雨可以吹入簾幕。

  這樣的人生，自己也想去經曆一場，隻是，太過奢侈。

  “你說的事，我竟從未聽起過。你們到底來自哪裏？”

  慕容秀秀很想一問究竟。

  葉長天平靜地笑了笑，說道：“對於非仙人的情報，你會在意多少？”

  慕容秀秀頓時語塞。

  站在高處，看到的永遠是周圍的群山，還有頭頂的天空、日月星辰，唯獨看不到最下麵的，風景和人。

  非仙人的存在，是不會影響仙域的秩序的，換言之，如何折騰都不會影響仙域的大局，沒有人會在乎那些無關緊要的人。

  慕容秀秀也是一樣，在皇室的情報中，對於非仙人級別的情報通常都是過濾掉的，通常是不會呈報上去的，縱是送了，慕容秀秀估計也不會看上一眼。

  “看來，哪裏都有自己的精彩，是我偏頗了，隻顧著抬頭，忘記了低頭。”

  慕容秀秀帶著歉意笑了笑。

  葉長天看了看門外的方向，對慕容秀秀說道：“你想不想出去走走？”

  “好啊。”

  慕容秀秀從秋千上跳了下來，興奮地說道。

  葉長天與慕容秀秀離開了醫館，五河依舊在十步之內跟隨著。

  慕容秀秀很少有夜間出來閑逛的時候，尤其是走入繁華的街道中，喧囂聲撲麵而來，占據了人的耳朵與眼睛。

  “相對這裏，你的醫館可冷清多了。你說一個月的時間，來得及嗎？你那麽優秀，留在這裏是不是太浪費了，要不要我帶你去

  西部仙域吧，我把你介紹給我父皇，一定可以給你一個大大的官職。”

  慕容秀秀搖晃著手中的糖果，笑著說道。

  葉長天搖了搖頭，說道：“我不會留在這裏的。”

  慕容秀秀有些驚訝，問道：“你不是要創造乾元嗎？你走了，那乾元該怎麽辦？”

  “創造乾元與留在這裏是兩回事。”葉長天讓開行人，對走向小攤點的慕容秀秀說道：“有人打理，不就好了嗎？決策在哪裏都可以做出，執行的人在這裏便可以了。”

  慕容秀秀挑揀了下攤點上的玉石，又隨手丟下，轉身走向下一個，對葉長天問道：“你打算讓誰來打理？”

  葉長天笑了笑，對慕容秀秀說道：“跟我來。”

  慕容秀秀也沒有多想，隨著葉長天便走出了繁華的街道，轉了幾次，到了一處街角，夜色昏昏，街角並沒有多少的燈火，樓上的喧鬧聲很大，酒氣衝天。

  “這裏是酒樓，大半夜你不會是想喝酒吧？”

  慕容秀秀抬頭看了一眼，問道。

  葉長天微微搖了搖頭，抬手之間，一朵朵火蓮便浮現出來，照亮了昏暗的巷子，巷子裏，躺著一個酣醉的老人，四方臉，一根細柳綁著灰白的頭發，懷裏還抱著一個金色的酒葫蘆。

  “你不是問我讓誰來打理嗎？他就可以。”

  葉長天笑著蹲了下來，伸手拉了拉老人的山羊胡。

  慕容秀秀向後退了一步，難以接受葉長天的話，說道：“你讓一個乞丐負責乾元？你知不知道就拍賣清單上的東西一旦傳出去，會引起多少的轟動，會有多少人前來這裏？而你竟然讓一個乞丐來負責？”

  “秀秀姑娘，你判斷一個人，隻是看一個人的衣著嗎？”葉長天說完，轉過頭看向武醉淩，輕聲說道：“再不醒來，你的酒就被喝光了。”

  “誰敢？”

  武醉淩猛地坐了起來，看著葉長天，會心一笑，哈哈說道：“看來你的消息還是挺靈通的，我閨女告訴你的吧？”

  葉長天拉起武醉淩，兩人對視著。

  “是的，你剛來便收到了消息。武叔叔，見到你真的很開心。”

  葉長天笑著說道，眼中有些感動。

  武醉淩是被奇蟲聯係上的，而這個聯係的取得，也隻不過三個時辰，他跨越了五個州，連夜行動，才在不久之前到了偉業城，聽聞葉長天正在會客，便也沒有去醫館，躺在這裏休息了起來，順便聽聽酒館裏的各路消息。

  這是一個關心自己的長輩，他原本是不需要冒險飛升的。

  “你沒事就是最好的。”武醉淩將酒葫蘆塞給了葉長天，說道：“灌滿了，要最好的靈釀。”

  葉長天笑著答應了下來，然後介紹道：“這位是慕容秀秀，秀秀，這位是武醉淩，我的長輩。”

  慕容秀秀尷尬一笑，見禮後，說道：“方才唐突，秀秀給武叔叔道歉。”

  葉長天拉著武醉淩走出了暗巷，說道：“武叔叔，她很安全，你就放心吧，現在我需要你去水鏡湖，那裏將是乾元的第一分部，她還有更多的事要做，你先負責著，等疏籬、蘇蘇、輕月她們來了之後，再作調整。”

  武醉淩含笑拍了拍葉長天的肩膀，說道：“孩子，放心吧。”

  葉長天看著武醉淩離開，對慕容秀秀揮了揮手，重新走入了喧鬧的街道。

  負責乾元最合適的人選莫過於梢月，隻不過梢月現在承擔著更重要的任務，她的精

  力有限，不可能在負責情報工作的同時還照管乾元。

  武醉淩雖是酒癡，卻也是一個合適的人。

  當年天門長期閉關，梢月掌權天門的時候，便是這些老人支撐著梢月的，他們老城莊重，經曆無數，更是在天門、乾元之中遊走頗多，負責管理並不是什麽問題，何況，武醉淩可是天武學院的創始人，懂得如何運作。

  古荒秋與楚楚的動作很快，隻用了半個時辰便將水鏡湖的地契從一個商人手中買了下來，同時買下了水鏡湖向外三十裏的山林。

  仙域廣袤，地契買賣也是尋常，李德正在了解到消息的時候，地契買賣早已完成，甚至下屬已形成了報功的文書送了上來。

  李德正戰戰兢兢地給項北辰匯報了消息，項北辰隻詢問了一句地契歸屬人是誰，在得知是古荒秋時，便沒有再說什麽。

  項北辰清楚自己被耍了。

  櫻花小組覆滅了！

  楚楚堂而皇之地進入了閻王醫館，隨後與古荒秋一起走了出來！

  古荒秋沒死，也沒有重傷！

  慕容秀秀卻留了下來，似乎與那個天長夜相談甚歡，後來竟一路逛街，歡聲笑語不斷！

  項北辰很憤怒，項雷死了，項三思死了，櫻花小組全滅了，而自己卻不能再說什麽，甚至都沒有辦法去追究古荒秋！虛極仙帝下令了，不準自己再碰古荒秋！

  為了懲罰自己的錯誤判斷，項北辰被要求自封於城主府半年。

  失敗，徹底的失敗。

  現在看來，暗中的影子已經浮現出來了，是那個天長夜，起碼與他相關！

  笑如從竹眉山回來了，對項北辰搖了搖頭，說道：“櫻花小組已經不在了，似乎他們一瞬間被滅殺了，周圍甚至連打鬥的痕跡都沒有。”

  “你認為楚楚有這個能力嗎？”

  項北辰痛苦地問道。

  “地仙不可能如此之強。”笑如認真地回答，旋即說道：“在天長夜、古荒秋送別若若之後，他們也去了竹眉山，我認為……”

  項北辰眼神一寒，厲聲說道：“你覺得是古荒秋、楚楚與天長夜三人聯手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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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笑如重重點了點頭，說道：“除此之外，笑如想不出任何解釋。”

  “嗬嗬，古荒秋嗎？很好，很好！這筆賬，我記下了！”

  項北辰陰冷地看著窗外的夜色，夜，更黑了。

  笑如有些不解地問道：“古荒秋買了水鏡湖及其周邊的土地，她想要做什麽？”

  “不是她想要作做什麽，而是另一個人想要做什麽！”項北辰說著，走向笑如，補充了一句：“我們需要站在外麵，才能看清裏麵。這一次，我們做黃雀。”

  距離閻王醫館不到百步的一家客棧中，一個人站在窗戶後麵，看著葉長天與慕容秀秀進入閻王醫館，嘴角笑了笑，對身後的女子說道：“夏雨，父皇如果知道你偷偷跑出來，一定會懲罰我的。”

  夏雨咯咯一笑，托著下巴，說道：“反正懲罰的不是我，再說了，父皇罰你，也不過是禁足七日，你怕什麽？”

  “這一次恐怕不會是七日那麽簡單了，不過，算了。”諸葛行轉過身，看著自己這個古靈精怪的小妹妹，不由地歎了一口氣，說道：“我們有沒有必要去接觸下天長夜。”

  夏雨指了指窗外，淡然地說道：“哥哥，人家都沒有關門，擺明了是在等我們。你還在糾結要不要見的問題嗎？看來你落後了他不止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