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裏防護圈變得岌岌可危。

  在鏖戰了兩日之後，葉長天看著殘缺不全的防護戰線，不得不作出撤退至第二道防線的命令。

  妖族承擔了第二道防線守護的重任，趙無仞率領六大軍團一直守在前線，協助抗擊鬼魔。方如今也有些疲倦了，戰鬥的殘酷遠比深入幽冥秘境時更殘酷。

  人在幽冥秘境，打不過可以逃，可以躲，可以伺機反擊。

  可現在沒有這個可能！

  葉長天打定主意要將鬼魔更多的力量耗費在三百裏以內，這意味著戰鬥缺少了機動，隻能守在一定區域內搏殺。

  對於這種近乎迂腐的陣地防禦戰，方如今是不讚同的，但殘酷的現實並不允許采取其他的方案，因為在方圓三千裏之外是多達三十億的中都修士、世俗之人！

  縱然是天門日夜啟用傳送陣，一日之間又能傳送出去多少？

  葉長天的決策是正確的，三百裏，是當下眾多力量防護的極限了，再超出這個範圍，沒有了附近群山作為屏障，防護線必然無法完整，一旦被鬼魔撕開防護線，那鬼魔大軍將會如潮水一般流向各處，浩劫將再無法避免。

  方如今的力量並沒有投入至與鬼魔的戰爭之中，而是與流星、天門奇蟲配合，全力搜尋神殿的隱匿之地。

  無論神殿躲藏在哪裏，都不可能離開玄靈大陸。

  放任神殿在暗中是一件十分危險的事，所以方如今的核心任務便是找到神殿！

  可惜的是，強大的炊煙並沒有發現神殿的蹤跡。

  方如今幾乎將整個玄靈地圖翻遍了，也難以確定神殿到底藏在了哪裏。

  空間法寶的存在讓這些勢力的隱匿變得簡單起來，一個個勢力從龐然大物化作難以尋視的微小之物，可能隱匿於山水之中，藏身白雲之間，也可能遁形在四海之上，孤島遺世。

  玄靈之大，塵埃之眾，如何尋覓？

  短短幾日，方如今便已然頓生白發，心愛的酒也忘記了喝，一股腦的守在地圖之前，看幾眼情報，便在地圖之上劃上幾筆。

  葉長天走入房間，看著方如今倒坐在椅子上，時不時地搖晃著椅子，陷入沉思。

  “怎麽樣，可有線索？”

  葉長天的聲音讓方如今吃了一驚，方如今起身，歎息道：“沒有線索，隻有這滿滿的世界。”

  “我有件事想問問你。”

  葉長天嚴肅地關上門，布置了一道隔音禁製。

  方如今請葉長天坐下，才說道：“我知道，你早晚要問的。”

  葉長天看著方如今，伸手拿出了一本古籍，從桌上推給方如今，說道：“這是在東方分明身上搜到的一本聖地的古籍，上麵記載了一些事情。”

  方如今掃了一眼冊子的封麵，隻有簡單的書名：《聖地風雲錄》。

  葉長天見方如今沒有打開的意思，便直接問道：“東方無悔與你之間，到底有什麽矛盾？他為什麽會將你趕出聖地？”

  方如今苦澀地拿起一旁的酒壺，說道：“你想問的是，東方無悔恨我到什麽地步吧？是不是因為我才連累了滄瀾大哥，連累了文姝與醉薇！”

  葉長天認真地說道：“你可以說說嗎？”

  方如今飲酒入喉，眼角滑落了兩道眼淚，輕輕說道：“我把東方無悔變成太監了。”

  葉長天眼眸一寒。

  東方無悔是個太監？

  方如今帶著殺意，咬牙說道：“東方無悔欺辱了我的妹妹，所以，我發過誓，要讓東方無悔成為一個太監！徹底斷子絕孫！”

  葉長天看著方如今，輕聲問道：“你妹妹——”

  方如今緊握著拳頭，看著葉長天，憤怒地說道：“死了！那一年，她才十歲！”

  十歲！

  葉長天憤然而起！

  東方無悔這個畜生，竟然連小女孩都不放過！

  方如今嗬嗬地冷笑起來，聲音之中滿是悲傷與痛苦，說道：“嗬嗬，聖地多聖人，可也多禽獸！聖人一句順其自然，便是讓一個十歲的姑娘不反抗接受淩辱！聖人一句為了蒼生，你就得乖乖地連眼淚都不能流！葉長天，你能想象，這就是聖地嗎？”

  葉長天沉默了起來。

  聖地，早就失去了初心。

  或者說，東方世家早已不再是曾經的那個偉大的世家！

  聖地的聖潔不見了，剩下的隻有肮髒！

  “我布置了一個好大的局，才得到東方無悔的青睞。從那之後，我成為了東方無悔的親傳弟子，學習風雲掌控之術，研究神機謀算，直至有一天，我自感學成，便為東方無悔安排了一場美麗的邂逅，也就是在那一夜，東方無悔成為了一個真正的太監！”

  方如今有些癲狂地說著。

  “哈哈，東方無悔，我偏偏讓他後悔！我運用謀算，挑撥東方無悔與其他非東方世家的關係，並借助蓬家的力量，暗殺了東方無悔的兩個兒子！”

  “我將我妹妹的長命鎖留給了東方無悔，離開了聖地。我入聖地，隻為了報仇，為了讓東方無悔徹底的痛苦。所以，當東方無悔清楚這一切都是我在籌劃時，便感覺到了恐慌，發動北靈大陸的所有力量找尋我的蹤跡，甚至連方家堡也被完全摧毀。”

  “為了報複北靈勢力，我才謀劃布局，並借助海獸潮，徹底掃蕩了北靈。嗬嗬，後麵的事情你就知道了，我一個人，雖胸有萬策，卻無法躲過生死的追索。若不是滄瀾大哥相救，我早已隕落。”

  方如今有些不勝酒力，或是不勝悲愁，身影有些踉蹌。

  葉長天輕輕歎了一口氣。

  這就是方如今的隱秘，是聖地記載的“陰謀家方如昨”。

  雖然記載中沒有提到東方無悔是一個太監，也沒有提到他死了兩個兒子，但從多方證據來看，東方無悔確實沒有後人，也確實對方如昨痛恨萬分。

  而這一種痛恨，很可能從方如昨身上轉移到了保護方如昨的滄瀾身上。

  “孟長河是怎麽死的？”

  葉長天凝重地問道。

  當年孟長河負責保護文姝與醉薇，卻慘遭不幸，文姝隕落，醉薇也隻剩下了殘存的神魂。

  方如今搖了搖頭，悲傷地說道：“沒有人知道長河是怎麽隕落的，我調查過，沒有任何線索。”

  葉長天目光銳利地看向方如今，輕輕說道：“還有一個人知道真相。”

  方如今點了點頭，對葉長天說道：“你如果想讓醉薇說出真相，那就先做好醉薇承受痛苦的準備。她的神魂隻是器靈，一旦承受不住，很可能會崩潰消散。我不希望醉薇出任何意外，你懂得我的意思嗎？”

  葉長天凝眸問道：“如果醉薇可以承受痛苦，說出真相呢？”

  方如今搖了搖頭，說道：“真相就在第五鴻蒙身上，找到他，一切都會揭曉。”

  葉長天看著方如今，最終點了點頭。

  方如今沒有任何動機傷害滄瀾，傷害文姝與醉薇。

  玄天鬼文冊？

  神器？

  不，方如今對這些並沒有興趣。

  他是一個想要掌控風雲的人，而不是一個想要掌控神器的人。

  雖然隱藏在方如今身上的疑點還有很多，但他說得沒錯，真相就在第五鴻蒙身上。

  在滄海堂中，葉長天曾經問過第五鴻蒙，而第五鴻蒙給出的答案隻是借助文姝與醉薇的死來換取玄冥海的滅亡。

  第五鴻蒙承認自己利用了文姝與醉薇最後的生命，但否認自己是殺害文姝與傷害醉薇的人。

  葉長天不知道第五鴻蒙的話有幾分可信，但毫無疑問，他絕對是知道真相的。

  自己不忍心醉薇回想那地獄的過去，那就隻能自己找尋真相。

  “將東方無悔、第五鴻蒙與你存在過交集的所有點找出來，然後找出來你們三個同時出現過的地方，我相信，這對你而言應該不難吧？”

  葉長天看了看地圖說道。

  方如今瞬間清醒了過來，目光投向地圖，咬牙說道：“玄冥海！”

  葉長天沒有說什麽，而是走向門口，說道：“方如今，若是你確定了，不要行動，我要徹底結束了這一次鬼魔之戰，然後，我們讓屠滅之戰徹底結束！”

  “你想怎麽做？”

  方如今震驚地看向葉長天。

  葉長天停在了門前，輕輕說道：“提醒你下，最好是早點離開這裏，保持在三千裏之外，越遠越安全。”

  方如今還想問，卻看到葉長天直接從房中消失，不由皺眉低喃：“三千裏之外？葉長天，你到底是結束鬼魔，還是放任鬼魔屠戮中都？”

  葉長天是不可能放任鬼魔肆虐中都的，但持續的戰鬥也是不可取的，尤其是聽聞楊柔的匯報之後，葉長天便徹底放棄了防禦戰的打算。

  萬古這次派人來是要命的，不僅想要自己的命，還想要整個蔚藍星的命，還有那個惹事精桑落落的命！

  一千八百萬鬼魔大軍，這是什麽概念？

  衍月宮作為中都第一大宗門，明麵上的宗門修士數量不過二十餘萬，加上附屬力量也不會超出五十萬。而一千八百萬鬼魔，如此龐大的力量若是全部進入玄靈，就算是十個衍月宮也攔不住！

  何況魏殤隨時可以征調更多力量進入幽冥陪都，若不是位麵天道監管，萬古都可能會派遣出仙人級別的高手進入至蔚藍星。

  楊柔從授梨口中得到了很多有價值的情報，比如魏殤是一個渡劫後期的高手，前四大副統帥也是渡劫高手。現在鬼魔對蔚藍星的進攻，隻是開胃小菜，真正的力量並沒有完全展示出來。

  麵對如此龐大的戰爭機器，葉長天就算是傾盡全力來對抗鬼魔，也很難取得勝利，尤其是渡劫高手的集結，很可能會引起玄靈戰局的完全崩潰。

  一旦戰局崩潰，那所有人都會死在這裏。

  必須早點結束了鬼魔之亂！

  葉長天看著授梨，輕輕問道：“鍾離九是你什麽人？”

  授梨瞪大了眼睛，駭然地喊道：“你是誰？你是如何知道九皇的名字的？”

  葉長天雙手輕輕張開，於胸下微微合攏，右手右上，左手左下，然後再次回到合攏處，右手右下，左手左上，殷紅如血的能量便化作線條，勾勒出一雙斜向下的丹鳳眼。

  葉長天看著震驚至極的授梨，嘴角勾出了一抹笑意，輕柔地說道：“我是六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