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看到真相，卻有些緊張。

  小雪布置好了酒菜便退了出去，沒有任何的問詢。

  呼延博看著小雪走出，喟然歎道：“當真沒有想到，曾經小小的天門會在這麽短的時間內成為舉足輕重的豪門。葉長天，若是再給你三千年，這玄靈會怎麽樣？”

  “三千年？”

  葉長天搖了搖頭，左手放在了右手腕處，感知著封仙珠，認真地說道：“不好意思，我有一個百年的約定。三千年後，也許我會站在這裏，但這裏，未必還有人記得我的名字。”

  三千年，葉長天從不想那麽遙遠的看不到盡頭的未來。

  和獨孤淺語的百年之約已然過去了二十幾年，留給自己的時間不多了，必須早點結束玄靈的一切，去兌現離別的承諾。

  至於玄靈的未來，那就交給未來吧。

  呼延博看著葉長天，這個人崛起的速度實在是讓人太過驚歎。

  自己第一次見他時，還隻是一個差點死在外聖門手中的金丹修士，這才恍惚了多少春秋，他便成為了超越自己的存在。

  他用二十幾年的歲月，走過了無數人數百年、千年乃至更久的道路。

  最為出奇的是，不止是他，還有他的天門！

  呼延博相信這個世界上是存在天才的，但絕對不相信天才認識的每個人都是天才。

  可天門卻打破了這個認知。

  天門的人，尤其是追隨葉長天的第一批、第二批班底，竟都成長為了大修士！雖有合體、大乘之別，但大部分卻都進入至了大乘！

  這種不是天才卻比天才還天才的人，他們之所有現在的一切，都源自於眼前的這個人。

  若不是葉長天的身世一清二楚，呼延博甚至會懷疑他是不是誰的轉世重修，是不是哪個老怪物奪靈之後的存在。

  百年之約嗎？

  呼延博雖然不清楚具體是什麽約定，但很明顯，葉長天想要的不在玄靈。

  他的目光，含著星。

  “葉長天，你在意蒼生嗎？”

  呼延博嚴肅地問道。

  “蒼生？”

  葉長天搖頭，拿起了筷子，說道：“我是一個自私的人，我隻想保護我的親人，愛人，朋友與夥伴。至於蒼生，那不是有你們聖人去關懷嗎？”

  自己不是聖人，有悲憫卻悲憫不了天下，有仁慈卻給不了所有人仁慈。

  葉長天殺過無數的人，也拯救過無數的人，但歸根到底，所有的殺戮與拯救，都源自於葉長天對某個人的在乎，而不是源自於什麽蒼生，大義！

  為紫靈搏殺金焰神鷹一族，為雲汐、萬虎發動落雪之戰，為天門未來深入幽冥之地。

  這些，都與蒼生無關。

  呼延博咀嚼著美味，卻感覺不出什麽味道，說道：“如果聖地不關懷蒼生呢？”

  葉長天平靜地看了一眼呼延博，問道：“這三千年來，聖地沒有關懷，蒼生不也一樣活了下來嗎？玄靈蒼生，真的需要聖地，需要聖人嗎？”

  呼延博被葉長天大膽的問題鎮住了。

  一個沒有聖人的玄靈，豈不是道德敗壞，燒殺搶掠，無惡不作，這樣的結果甚至比屠滅之戰更恐怖！

  葉長天看問題還是太簡單了。

  聖地雖然不出世，但擺在那裏，便是對玄靈罪惡的威懾，是對玄靈正義的支撐。

  葉長天喝過一碗酒，將酒碗頓在桌上，嚴肅地問道：“在幾十年前鬼魔入侵西靈，鷹雕族犧牲無數的時候，聖地的正義在哪裏？在龜靈島的力量肆虐南海、南靈等地的時候，聖地的關懷又在哪裏？在天庭罪行累累的時候，聖地的蒼生之名又在哪裏？當神殿殺戮四方，死傷無數的時候，聖地又選擇了什麽？是袖手旁觀！呼延門主，請你告訴我，沒有聖地，沒有聖人，玄靈不依舊是玄靈嗎？”

  呼延博閉上了眼，有些痛苦地說道：“葉門主，我比你更有權利喊出質問！”

  “可是你沒有！”

  葉長天直接說道。

  萬民山的慘劇讓人淚目，數萬人死在萬民山，外聖門千餘年的積累也被完全毀滅。

  站在廢墟之上流淚的呼延博，確實比葉長天更有權利去質問聖地，為什麽不來護衛蒼生，為什麽不來保護萬民！

  “你還是太年輕。”

  呼延博歎息，一碗酒入喉，紅著眼對葉長天說道：“喊出來質問是容易的，每個人都可以做到的。但保持克製與沉默，卻需要更大的勇氣。你不要忘了，我身後還有八萬萬民山的子民！我不想因為我一時的呐喊，讓這八萬子民陷入至東方之手！”

  “東方之手？”

  葉長天凝眸看著呼延博。

  這個時候，葉長天才意識到一個問題，呼延博，姓的是呼延，而不是東方！

  聖地聖主是東方悠然，聖地大長老是東方懷古，還有在迎客廣場與葉長天有過衝突的八長老東方分明、十二長老東方黑夜，這些人，都是東方姓氏！

  可作為聖地的代言人，外聖門竟然不是東方姓氏的人，而隻是呼延博！

  葉長天似乎感覺到了什麽異常，輕聲問道：“東方，這個姓氏，一定關係著你所說的聖地變故吧？滄瀾離開聖地，也與這個姓氏有關吧？”

  呼延博連喝三碗酒，臉上開始紅了起來，說道：“東方之於聖地，猶月之於衍月，蘇之於鼎仙，第五之於鴻蒙！是掌握著聖地一切修真資源，把控聖地事務的核心。但在三千五百年前，並不是如此。”

  葉長天微皺眉頭。

  一個勢力便猶如一個微縮的國，推崇的自然是“家天下”而不是“賢天下”。

  選擇有著血緣關係的直係後人來管理、控製自己所創造的勢力，這是理所當然的一種選擇，畢竟，誰都不希望自己的權利被架空，不希望自己的話語被輕視。

  想要保住自己的地位，不僅要自己的實力夠硬，還需要自己牢牢地掌控著更多的力量。

  不過聽呼延博的意思，最初的聖地並不是家天下！

  呼延博直言道：“聖地最初可以追溯至五千年前，在近一千五百年的曆史中，居正山始終都秉持著人人平等，集體決議的管理模式，所有的修真資源，無論是法寶、靈石，還是功法、藥草，都盡量平均，若不平均，則會以其他的方式慢慢補償……”

  葉長天聽著呼延博的話，有些震驚。

  這個聖地的雛形，怎麽有點像是現在的天門？

  呼延博用深邃的目光看著葉長天，輕輕說道：“現在，你知道為什麽外聖門一直都關注天門，甚至派出了諸葛正思長老去接近了你吧？”

  葉長天拿不準地問道：“隻是因為天門與聖地最初相似？”

  “不，是天下一家的共和！”

  呼延博肅然說道。

  葉長天深吸了一口氣，看來這個世上還是有幾個蠢貨的，像是太素仙帝，就用自己的手段實現了共和，雖然隻維持了一千年吧，但畢竟是實現了。

  在太素仙帝之後，在仙域之外的玄靈，竟還有一個聖地興起了共和，也不知道這思想是誰傳播的。

  “聖地實現了？”

  葉長天追問道。

  呼延博默然地點了點頭，說道：“實現了！雖然隻延續了不到兩千年。”

  “為什麽？”

  葉長天有些惋惜地問道。

  “為什麽？嗬嗬，自然是為了私欲，為了占據更多的修真資源！”

  呼延博直言道。

  葉長天沉默了。

  自己一直想要探索天下一家，共和共榮的道路，現在看來，共和隻能在一個條件下實現，那就是修真資源無限充分的情況下。

  是的，自己有扶桑世界，現在可以有無數的資源，毫不吝嗇地供養天門、小天門、乾元與奇蟲大軍，若是自己沒有扶桑世界呢，沒有這些資源，給不了這些人未來呢？

  葉長天很難想象一群人圍坐在一起，商議來商議去，隻是為了瓜分一株靈草，一塊靈石！

  物質匱乏，不是共和，也實現不了真正的共和。

  呼延博感歎了一番，接著說道：“一千年的清貧樂道，聖地的創始人東方山居，蓬竹桑，印宗悠先後飛升仙域，在之後的五百年，懷杜魂、諸葛化我、雲蒹葭也渡過天劫，尋道九天。聖地七星中，隻剩下了東方山居的弟弟東方尋仙留在玄靈，繼續傳道。到了這裏，事情就變得模糊不清了。”

  “模糊不清？”

  葉長天看著呼延博，講述曆史，怎麽可以用模糊不清這用的詞。

  呼延博飲酒，無奈地說道：“有人掩蓋了真相。”

  “總有幾個版本吧。”

  葉長天問道。

  “版本很多，第一個版本是居正山眾人請願，塑宗門勢力以成大統，明綱目細條，以貢獻對等分配修真資源，東方尋仙應允，成聖地，設蒼生、萬民、百姓三殿。”

  呼延博說著，嘴角帶著一絲諷刺的笑。

  葉長天很明白這種笑意，很明顯呼延博認為這個版本就是扯淡。像是“黃袍加身，非是吾願”一樣扯淡，擺明了是自己想要得到，還非要一個遮羞布。

  “第二個版本，就是有關滄瀾的版本。”

  呼延博眯著眼看向葉長天。

  葉長天急切地看著呼延博。

  呼延博吞咽下食物後，平靜地說道：“傳說，東方尋仙在講道過程中，刻意區別人修與妖修的區別，甚至命人將妖修趕出居正山，不允許妖修進入至居正山聽講。滄瀾公然反對東方尋仙，認為東方尋仙的做法有違居正山正統。”

  “嗬嗬，你不知道吧，名震玄靈的滄瀾，竟是聖地七星雲蒹葭的弟子。當然，那時候的滄瀾雖然出色，在人才濟濟的聖地並沒有進入至核心，也隻是掛了個弟子的名號，學習道法而已。雲蒹葭飛升，七星僅剩東方尋仙這一星，無論是修為、還是地位，東方尋仙都遠勝於不算起眼的滄瀾。”

  “滄瀾為力證居正山道源之本，在居正山廣場公然與東方尋仙說法、論道，卻被東方尋仙的詭辯打敗。東方尋仙稱滄瀾為邪說異端，沒有學到居正山的正統，將其聖地弟子的身份收回，趕出了居正山。這件事，發生在三千四百年前。”

  “離開聖地的滄瀾是失意的，也是幸運的。因為他正是在這段時間結交了百裏究極、第五鴻蒙、湯淚寒等十二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