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克裏努斯是一個非常善於察言觀色的人，在日常行動中，他就注意到了這名士兵的異樣舉動。

  於是在某個夜晚，他讓自己的親信衛兵找到了朱利烏斯，讓朱利烏斯去找他。

  朱利烏斯忐忑不安的找到他，極其驚駭的得知馬克裏努斯希望他可以借著貼身近衛的身份將皇帝刺殺。

  然後，馬克裏努斯就可以通過禁衛軍長官的名義得到皇位，到時候就能封賞他做軍官。

  “不不不，我怎麽能刺殺他？”

  “因為他殺了你的哥哥。”

  “那我也不能……”

  “你不擔心他知道你是他的兄弟之後，對你產生懷疑，然後對你下手嗎？他要殺你，就和要殺你哥哥一樣簡單。”

  馬克裏努斯一句話就說中了朱利烏斯心中最擔心的事情。

  “你不殺他，他就要殺你，隻有殺了他，你才能活著，並且飛黃騰達。”

  馬克裏努斯誘惑他：“我是禁衛軍長官，他一死，隻有我能繼承他的地位，到時候，你就安全了，不是嗎？”

  朱利烏斯並不是一個聰明的人，他很快就相信卡拉卡拉不死，死的就是他。

  在慫恿誘惑和威脅之下，為了保命，他最終點頭答應了這個請求，然後決定找一個機會刺殺卡拉卡拉。

  這個機會並不難找。

  大軍始終在行進之中，某一天，卡拉卡拉在領兵行動的路上聽說附近有一座古老的神廟，一時興起，決定帶著衛隊成員一起去看看。

  他下令軍隊原地休息一陣，等他回來再行前進。

  朱利烏斯意識到這是一個下手的好機會。

  而當時，馬克裏努斯就在卡拉卡拉身邊，代替出遊的卡拉卡拉暫時統領軍隊。

  兩人在軍隊之中互相對視一眼。

  機會來了。

  馬克裏努斯的心髒劇烈的跳動起來。

  朱利烏斯的心髒隻會跳動的比他更快。

  卡拉卡拉決定去那座神廟的時候，把曹衝之帶在了身邊。

  因為希望他一直留在自己身邊為自己出謀劃策，卡拉卡拉對曹衝之非常關懷，關心備至，去什麽地方都要帶著他，好像離開他就不能正常生活一樣。

  這一次也一樣。

  曹衝之並不信神，信仰方麵和羅馬人略有不同。

  當然，卡拉卡拉自己也不信，但是出於統治的必要，所以假裝信奉。

  要是被人發現他自己都不相信，問題就大了，統治起來就很麻煩了。

  路上，他還不斷的和曹衝之交流這方麵的問題。

  “所謂的神，其實不過是為了方便治理民眾而創造出來的罷了，那些什麽神跡，神諭，我都是親眼看到過他們作假的，到了一定的地位就知道那些東西都是不存在。

  但是我們必須要假裝他們存在，假裝信奉，這樣才能讓民眾跟著一起信奉，民眾相信了，就會對自己的行為有所規範，不會鬧事，就算病了餓了快要死了，一句【你不虔誠】，就能把他們管的死死的，到死都不敢反抗。”

  卡拉卡拉滿臉不屑的談論著自己對於神明信奉的看法。

  “他們到死都不知道是誰把他們害死的，他們還覺得是自己不虔誠，自己犯了錯，所以被神明降罪，遭到這樣的災厄，其實，哪裏有神明？害死他們的，都是那些有權有勢的人啊。”

  曹衝之默默點頭。

  “所以，所謂神明，不過是統治的工具罷了。”

  “沒錯。”

  卡拉卡拉越來越喜歡曹衝之了，笑道：“如果沒有神明，如果不讓他們信奉神明，他們就會知道，讓他們淒慘的，剝奪他們生命的，是我們，他們就會反抗，我們不就有危險了嗎？

  但是如果讓他們信奉神明，並且讓他們知道自己是有原罪的，那麽他們就會認為自己的一切遭遇都是自身的錯誤，是自己的錯誤導致他們悲慘的遭遇，而不是我們的貪婪和壓榨導致的。”

  “再也沒有比神明更便捷高效的統治工具了。”

  曹衝之騎著馬和卡拉卡拉一起前進，笑道：“創造神明的那群人，真的是天才，該有如何的奇思妙想才能想到用神明來統治人們呢？”

  “哈哈哈哈哈哈！天才嗎？或許是吧。”

  卡拉卡拉大笑不止：“說起來，好像你出生的國度並沒有這樣的神明信仰？”

  “也不是沒有。”

  曹衝之想起了曾經的黃巾起義：“但是我們那兒的人都喜歡自己把自己當成神明，然後鼓動人們造反，手段往往都很劇烈，所以一般都會引起政府的高度警惕和堅決打擊。”

  “現在你們那兒不是安穩了嗎？有沒有類似的神明呢？”

  卡拉卡拉很有興趣的詢問。

  “具體的神明……好像有很多，但是大部分都是比較虛無的，並不是一個具體的神明，比如我們相信上天，就是我們頭頂上的天，天是有感應的，咱們要是做錯了事，天就會降下懲罰，比如水災，旱災。”

  曹衝之仔細的想了想，又說道：“除此之外，就沒有其他具體的很有影響力的神明了，更沒有什麽挨餓受凍是自己的錯，因為不夠虔誠而造成的……”

  “那不是問題很大？一旦有人挨餓受凍了，肯定會出現劇烈的動蕩啊，一定會有人起來反叛的，你們的皇帝怎麽不用神明來幫助統治呢？”

  卡拉卡拉還是很感興趣。

  “具體的我並不清楚，但是我知道，一旦出了問題，皇帝陛下就要查清楚，殺死導致這種局麵的官員……真的殺死了很多很多官員，所以目前，並沒有鬧事的人出現。”

  卡拉卡拉有點驚訝。

  “哦？居然用這樣統治的方式？難怪了……那他不是很累？”

  “我也不清楚，大概吧，皇帝陛下從來沒有談起過任何與神明相關的話題，甚至也不允許官方提出這樣的話題，出現問題都是找官員的麻煩，懲處官員，看起來並沒有創造神明的想法。”

  曹衝之如此解釋道。

  “那還真是出乎意料啊，但凡我所知道的那些國家裏的掌權人，都有信奉神明的，也要求自己的民眾信奉神明，這的確很方便。”

  “可是，閣下，教會可以讓人們相信神明，可以讓人們虔誠，但是一旦發生了真的非常糟糕的事情，神明信奉都解決不了的情況下，教會難道不會利用這種方式做出點閣下不願意看到的事情？”

  曹衝之提出了自己的疑惑：“民眾信奉的神明，神明的代言人是教會，而不是閣下，雖然閣下可以控製教會，但是這種控製，難道是永遠都不會變的嗎？萬一教會的勢力越來越大，那麽……”

  卡拉卡拉緩緩收斂了自己臉上的笑容，深吸了一口氣。

  “不會有那一天的，如果有這樣的跡象，我會用我手裏的軍隊讓他們知道什麽才是最強大的統治工具，不是神明，而是我們手裏的刀劍。”

  血腥鎮壓嗎？

  那可能並不是最好的方式。

  曹衝之來到羅馬之後，看到那些信教的教徒們那種虔誠，那種向往，甚至有點狂熱的感覺，就覺得信神這種方式，可能並不是什麽完美的統治方式。

  教會能讓他們信神，自然也能讓他們相信教會。

  那麽到最後到底是帝國政府主導一切，還是教會主導一切呢？

  當帝國政府和教會發生衝突的時候，到底是教徒的身份占上風，還是帝國子民的身份占上風呢？

  曹衝之總感覺這幫家夥要把這種統治模式給玩脫了，早晚有一天要翻車。

  最好操控的是人心，最難操控的也是人心。

  但是觀察某個國度是否有一個群眾廣泛信仰的神明並且奉之為圭臬，大概就能解釋這個國度的統治者是否有最起碼的良知了。

  曹衝之可以確定這一點。

  用神明統治國民的，都是在愚弄民眾，並且早晚有一天要翻車。

  算了，反正也和自己沒關係，自己來這裏就是增長見識，現在既然可以增長見識，還能鍛煉能力，鍛煉統治思維，這很好。

  這樣回去之後就能發揮更大的用處，做出更多的事情讓父親感到驕傲了。

  曹衝之很高興。

  這樣走著走著，已經可以遠遠看到那座石頭神廟的位置所在了，卡拉卡拉忽然有點尿急，便停下了衛隊。

  “我去解個手，你們在這裏布防，衝之，你跟我過來，幫我看著點。”

  他翻身下馬，走向了不遠處的小樹林，打算在那邊放水。

  曹衝之也跟著下馬，跟著他走到小樹林裏麵，隔著一點距離幫他盯著四周。

  反正這也不是第一次了。

  衛隊成員們三三兩兩的下馬，把整個小樹林包圍了起來保護皇帝，然後喝水，吃點東西，看看周圍的風景，閑聊幾句，談論此次出征所得，以及回去之後該怎麽花天酒地的享受。

  朱利烏斯感覺這是一個不可缺失的機會，於是趁著同僚們不注意，很自然地離開了大家的視野，往小樹林的裏頭走去。

  小樹林裏邊，卡拉卡拉正在脫下麻煩的甲胄，為放水做準備。

  曹衝之站在距離他不遠的地方，幫他盯著四周，看看有沒有什麽變態之類的想要偷窺皇帝放水。

  這個時候，曹衝之看到了鬼鬼祟祟走過來的朱利烏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