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複爺爺，他頭發怎麽……”米可兒疑惑的問道。

  “那個是不可能恢複的。”複兮來搖了搖頭，道：“赤焰丹隻能治療身體上的傷勢，像這種失去了生命力的情況，是沒什麽作用的。”

  米可兒點了點頭，看了看周圍那密集的屍體，又看了眼呂子羽，輕聲道：“我們走吧！”

  複兮來點了點頭，轉身和米可兒一同離去。薄一刀深深的看了眼呂子羽，也默默的離開了。

  “我、我……我會去池都找你們……一個月後……”呂子羽緊咬牙關，雙手像沒了知覺一樣，指尖滲血的死死抓著地麵，強忍著痛楚，有些顫抖的用手支撐起上身，抬起頭看向三人的背影。

  三人都不由一停，複兮來轉頭看著他，露出一個讚賞的笑容，點了點頭道：“我們等你，幽水閣。”說完，三人便悄然消失在漫天雨水的夜色之中。

  “砰！”

  呂子羽一下又摔回滿是雨水的地麵，身體扭曲著。目光移向那死狀悲慘的父親，和周圍的殘垣斷壁。心中悲慟不已，仿佛千百隻螞蟻在啃食著自己的身體。

  在電閃雷鳴中，他像隻窮途末路的野狼，忍不住仰首哀嚎。

  夜空，閃電肆虐，那凝重的烏雲未有消散跡象，反而越來越濃鬱，天空不見絲毫光亮。

  風，呼嘯而過，如刀一般在身上撕扯。

  隨著閃電的消失，無盡的黑暗有如潮水般朝他湧來，直至將他的身影完全吞噬！

  *****

  “噔噔噔……”

  一支為數眾多的城衛快速的在城內奔跑，沉重的步伐使得空氣更為壓抑。

  為首的是名身披輕薄銀甲的魁梧漢子，這人此時正緊繃著臉，犀利眼神此刻卻顯得無比焦慮，腳步跑的非常匆忙。

  城衛在寂靜的街道上僅僅一晃而過，便消失在街頭……

  邢臣寰帶著數百人的城衛，滿臉震驚的看著眼前那有著風雅亭苑稱號的呂府。

  屍體遍布，血跡斑斑，房屋崩塌，幾成廢墟。巨大的裂縫就似猙獰的毒蛇，在朝眾人昂首吐信。

  數百個城衛都麵麵相覷，眼中充滿了驚駭和不可思議，怔怔無語。

  邢臣寰眼中似欲噴出火來，拳頭握的咯吱作響。

  “混帳……”

  邢臣寰心裏一陣絞痛，不禁仰首大吼，怒火滔天！

  *****

  穿過無數厚重的雲層。在一山林中，一個衣衫髒亂，頭發如雪的少年，正托著一具屍體和一古樸的長形盒子，緩緩的朝前走著。

  狂風凜冽，樹影婆娑，淩亂的白發肆意飛舞。

  呂子羽的眼眸失去了所有的神采，死氣沉沉的一步一步走著。

  風聲竊語，忽然一陣微弱的聲音傳了過來。

  “那小子到底跟你說了什麽？怎麽就他一個人跑回來了……”

  “媽的，那小子胡言亂語，就說人全死了，什麽妖魔鬼怪的，真想撕了他的嘴……”

  “全死了？四當家也死了？那程介遠的人呢？呂庚死了沒？”

  呂子羽渙散的瞳孔驟然一縮，腳步一頓停了下來。

  “他就來回說‘都死了都死了’，其他什麽都不說，嚇的跟傻子一樣。我估計，一定是呂庚事先得到了風聲，叫人過來對付咱們了，四當家恐怕凶多吉少……”

  另一邊，呂子羽身形一晃，在一小山丘下的平地上，連轟幾掌，弄出一僅容一人躺下的坑來，小心的把父親的遺體放了進去，然後把那長盒放在他身邊。默看了一下，便用泥土遮蓋住了這大坑。

  呂子羽跪拜，叩首三響頭，隨後猛然起身，大步朝聲源處走去。

  有些孱弱的身影，漸漸被黑暗吞噬。

  “哼！莫名其妙損失那麽多兄弟，走，跟我過去看看。不可能就這麽了了。”山林中，一個矮胖的中年人叫道。正是馬賊三當家王力。

  “好！”約莫五十餘人的一群大漢轟然應聲，就要衝去城中，二當家柳宗立刻喊道：“等等，你們現在去做什麽？不管情況如何，去了都沒有用。鬧那麽大動靜，就算有薛晟暗中阻攔，也拖不了多久，城衛這時肯定出動了，難道你想被城衛給抓起來？”

  “那你說怎麽辦？隻回來一個傻子，老四怕是折了，事情也肯定黃了，等於我們白死了這麽多兄弟啊！”王力氣憤的大叫道。

  “隻有等明天了，那時打聽詳細的消息，再作打算。”柳宗皺眉道。

  王力剛待說什麽，忽然一個轉身，大喝一聲：“誰？”

  眾人朝後麵望去。隻見一個渾身髒汙的白發少年，麵色冷然的朝這邊走來。那雙眸子，比半夜冷雨還要冰寒。

  “臭小子，找死是不？老子正不爽，兄弟們，給我好好收拾這小子！”王力的話音未落，那白發少年卻發瘋似的，像野獸般低吼一聲，矯健如猛虎般衝入人群之中，拳肉碰觸聲如爆竹般連綿響起。這群馬賊竟然一個照麵下，倒下去五六個人，皆是被少年一拳重擊，便骨骼斷裂，吐血倒地。

  馬賊頓時勃然大怒，紅著眼衝殺過去。

  “他是誰？怎麽突然出現在這裏？”柳宗皺眉道。突然出現一個發瘋的小子，有些怪異。

  王力看著廝殺中的呂子羽，冷笑一聲，“那又如何？雖然偷襲的放倒幾人，但一個人想對付這麽多兄弟，真不知死活！”

  呂子羽看似狼狽，但精氣已靠赤焰丹完全恢複，強大的藥性依舊在修複著他所受的創傷；隻是身體因為被邪風劍汲取了大量的生命力，已有些不堪重負。

  但赤焰丹的珍貴之處，在於無論什麽樣的傷，或多重的傷，隻要藥性還在，就能支撐身體的負荷，但繼續強行出手，後果難以預料。是以呂子羽即便身體狀態不行，現在的實力較原來也相差不遠，對付這些馬賊，綽綽有餘。

  “死！死！都給我去死……”

  呂子羽心中不斷吼出這聲音，之前消失的暴戾之氣似乎再度湧了出來，令得他雙眼赤紅，麵目扭曲，下手毫不留情。真如虎入羊群，馬賊毫無還手之力。

  呼喝和慘叫聲頓時連成一片。

  “他是行者，大家別過去。王力，你我聯手殺了他。”柳宗注意到什麽，臉色一變。在這裏，隻有王力是普境三層，自己這初入普境的人，卻是沒能力單獨對抗。

  馬賊早已膽寒，聞言，更是迫不及待的四散躲去。

  “殺我兄弟，找死！”王力也察覺到了，咆哮一聲，就像一個巨大的肉球，彈了起來，手抓鋼刀，帶著猛烈的勁風，朝呂子羽當頭砸下。

  柳宗也不怠慢，腳下一蹬，衝了過去。

  呂子羽一拳砸倒一個馬賊後，右臂上揮之時，奪了他手中鋼刀，低喝一聲，扭身順勢劈向後上空的王力。

  “砰！”

  王力本身力量，加上自上而下的衝勁，威力幾乎增大了一倍，呂子羽被迫連退了丈餘，手臂隱隱發麻。但王力也被反震的朝後退去。

  “咻！”

  一柄長劍如吐信的毒蛇，刁鑽歹毒的斜刺向呂子羽後背。呂子羽心下一凜，頭腦微微恢複點清明，腳下猛的一滑，連忙避開，卻依舊被劃開一條長長的口子。

  “去死！”呂子羽雙目圓瞪，暴喝一聲。手中鋼刀竟然閃過一抹藍芒，化成無數刀影，勁氣凜然，狠狠的劈向柳宗。

  柳宗心頭大驚，避之不及，揮劍拚命抵擋。訇然一響，柳宗渾身大震，隻聽“唰“的一聲，左臂上連皮帶肉就被削去一大塊，深可見骨。他痛的慘叫一聲，捂著左臂急退。

  呂子羽緊追不舍，忽覺身後傳來一陣呼嘯之聲。頓時腰身一扭，轉身揮刀，幹淨利落。誰知王力隻是虛晃一招，刀向一變，刷的一下在呂子羽的胸口劃開一道口子，令得他身子微微一頓。

  王力冷哼了一聲，嘴角露出一絲嘲諷。隨即刀如閃電，接連不斷的劈了過去。淩厲的攻勢讓呂子羽有些喘不過氣來，連連後退，身上又添了幾個傷口。

  柳宗見狀，也顧不得傷口，急衝了過去，和王力前後夾擊呂子羽。幾個鼻息後，呂子羽更是有些不支的樣子，莫說還擊，就連抵擋都有些心有餘而力不足。

  “嘿嘿，小子，你還是嫩了點。”王力皮笑肉不笑的道，心裏卻極為震驚，對方隻是普境二層，卻能在自己兩人的攻擊下堅持許久，還擊傷了柳宗，難不成是什麽大門派的弟子？

  “二當家，三當家好樣的，殺了那小子……”

  這時，那些馬賊見情勢倒向自己這邊，都大聲叫囂起來。

  呂子羽大吼一聲，拚著被柳宗劃一劍，猛地欺進其身。一股渾厚的精氣瞬間凝聚在腳上，狠狠的踹向他的左腿。

  灌注精氣的腳重逾百斤，在一陣破空聲中，隻聽“哢嚓”一聲響，柳宗痛苦的慘叫一聲，身子一歪，嚎啕著倒在地上。

  “好膽！”王力眼中閃爍著凶厲的光芒，滿臉狠色，手中刀上發出淡淡的白芒，刷的一聲劈向呂子羽。這刀竟帶起呼嘯之聲，速度竟快的看不清影子，隻在空中留下一道白色的軌跡。

  隻聽一聲輕響，刀尖輕輕劈入呂子羽的背上，自上而下，破開肌肉和骨骼的阻礙，一下劃開一條長長的口子，頓時血流如注，傷口處還冒出淡淡的白煙。

  一股焦臭的味道彌漫在空中。

  呂子羽臉色刷白，痛哼一聲，幾欲昏了過去。他牙關緊咬，背上肌肉收縮控製，加上赤焰丹的藥性，頓時止住了血的流失。

  呂子羽忽而怪嘯一聲，麵上閃過狠色，轉身襲去，不閃不避，肩上中一刀的同時，一刀也砍中王力的肩。王力眼睛一瞪，負痛的朝後退去。呂子羽一下又逼了過去，用以命換命的打法，迫的王力連連後退。

  “媽的，你這個瘋子。”王力臉部肌肉抽動，大聲吼著，眼中竟有著一絲的恐懼。

  但這句話換來的，隻有狂風驟雨般的攻擊。

  王力身上一下竟多了數個傷口，深可見骨。王力感覺一陣窩火，熱血直衝大腦，頓時失去理智。他眼睛赤紅的大吼一聲，麵部猙獰，也不顧性命的撲了過去，和呂子羽一刀換一刀的對砍著。怒火衝昏了頭腦，王力竟氣的隻用蠻力對砍。

  兩人就如同野獸般，在磅礴大雨中，雷龍電蛇下，一口口撕咬著對方，鮮血飛濺。周圍的馬賊，和倒地上的柳宗不禁一臉呆滯，眼中滿是震驚之色。

  嘶吼的兩人腳下，血流成溪。身上更是皮開肉綻。兩人似乎都殺紅了眼，根本不手軟，不停手。最後竟然連抵擋都省去，隻顧朝對方身上砍去。

  拚命的呂子羽，腹中忽然竄出一股熊熊烈火，身子不由一陣滾燙，頭腦頓時也清醒了些。

  “嘶！”呂子羽倒吸一口涼氣，身上的疼痛卻是那般的清晰。但心中的那股恨，讓他手中的刀，依舊緊握。

  擋開王力的一刀後，呂子羽一矮身，錯過刀鋒，一下掃中王力下盤。在他身在半空時，呂子羽握掌成拳，口中暴喝一聲：“開山拳！”

  一股猛烈渾厚的勁力驟然湧出，轟擊在王力的胸口。

  在一陣骨骼碎裂中，王力的身子重重的砸在地上。呂子羽未有停歇，繼續朝王力胸口砸著。

  “砰！”“砰！”“砰！”……

  泥水飛濺，王力上半身被呂子羽一拳一拳的砸的深陷下去，鮮血緩緩從中流了出來。

  呂子羽喘息了幾口氣，再次高舉右拳，在將要揮下之時，身子忽然一僵，雙眼瞪的滾圓。在一陣寂靜後，就這麽直直的倒了下去。

  一道閃電劃過天際，照亮了大地。

  柳宗拖著折了的腿，站在呂子羽身後，陷入一片陰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