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黑暗,血夜
作者:城牆外的冷月      更新:2020-08-02 10:38      字數:4311
  大哥悶哼一聲,幽幽的醒了。睜開間,驀然看到一張近的不能再近的臉在自己眼前,特別是那雙牛眼和那張青紫醜陋的臉,冷不丁的嚇了一跳,大叫一聲“鬼啊!”條件反射般的一拳打去,隻聽“哎喲”一聲慘呼,緊接著便是倒地的聲音。

  呂子羽張了張嘴巴,不知該說什麽。

  “大哥,是我啊!”老三捂著眼睛爬了起來,抱怨道。

  大哥這時才看清四周的情況,頓時朝後挪動了下,道:“你、你想做什麽?”

  “你們叫什麽名字?”呂子羽眯著雙眼,問道。

  “憑什麽回答你?”二哥頭一昂,不屑道。

  “嗯?”呂子羽踏前一步,一股無形的壓力讓三人有些窒息,老三連道:“我叫木小,大哥叫木大,二哥叫木二。”

  “這名字……”呂子羽愣了下。

  “沒爹沒娘,隻知道姓木,所以按大小取了這個名字了,還是我的主意呢!”老三聳眉道。

  呂子羽心裏忽然有些觸動,隨後笑眯眯的道:“你說,我現在該如何處置你們?你們可是馬賊啊,還說要滅口的。”

  那笑眯眯的樣子,直讓三人心裏發寒。木大強笑著道:“少俠,別誤會,我們隻是說說而已。而且,我們雖然是馬賊,但沒做什麽傷天害理的事啊!”

  “對啊,我們也就殺了幾個不開眼的人而已,其他的最多弄殘,真沒做過什麽傷天害理的事啊。”木小生怕呂子羽不信,連忙補充道。

  “白癡!”木二不禁低罵了一聲。

  “媽的,你罵我做什麽?”木小耳朵倒也靈敏,回罵道。

  木二齜了齜牙,懶得搭理。

  這三兄弟似乎也不太惡,剛才對付自己,還都是用刀背。呂子羽暗自點了點頭,道:“說說,是誰叫你們來教訓我的。對於那人,你們知道多少?”

  “我們什麽都不知道。”木大正色道。

  “不知道?剛你們還說了是薛大少叫你們來的……是不是想讓我把你們的手腳卸了,丟在山嶺中,等野獸來?還是直接丟你們到刑府?”呂子羽露出一副傷腦筋的模樣。

  “我們是不會說的。”木小頭一扭,硬聲回道。

  “老三,有骨氣,好樣的。不愧是我的兄弟。哼,我們是不會把薛晟吩咐兄弟們教訓少俠的事說出來的。”木大麵色凜然道。

  “對,我們更不會告訴你,薛晟和白馬幫相互勾結。薛晟暗中助白馬幫壯大,並在附近安營紮寨,而白馬幫為薛晟處理一切問題的協議。”木二一臉不屈的說道。

  “不愧是我大哥二哥,是條真漢子。”木小驕傲道。

  呂子羽眼角跳了跳,道:“無恥!”

  木小聞言,臉色一變。

  “卑鄙!”呂子羽再次感慨道。

  木大和木二臉色也變得極難看。

  “下流。”呂子羽忍不住搖頭再說了句。

  木大忍不住道:“前麵那兩句也就算了,我們怎麽和下流這兩字搭上邊了?”

  “對啊,我們都是正經人,我連女人都沒碰過,現在還沒媳婦呢。”木小抗議道:“不過大哥和二哥玩過多少女人,我就不說了。”

  “你`他媽的。”木二咒罵了一聲。木大也惡狠狠的瞪著木小。

  呂子羽目瞪口呆,聳了聳肩,一聲不吭的轉身離去。

  “喂!你去哪啊?我們怎麽辦?”木小連喊道。

  “你們走吧!以後別在曲楓城附近出現了,更別當馬賊。”呂子羽的聲音遠遠的傳來。

  “我身體還不能動啊,你幫我弄好了再走啊。”木二急道。

  “半個時辰就好了……”

  聽得呂子羽的話,木二也放下心來。

  “大哥,我們不當馬賊,以後做什麽去?”木小問道。

  “不當馬賊?我們憑什麽聽他的。”木二哼聲道。

  “接連不利,看來當馬賊真有點背……不當馬賊,不如我們當強盜吧!”木大思忖了下,道。

  “嗯,大哥說的對,強盜還自在點。”木二讚同的點頭道。

  “好,就當強盜!”木小點頭道:“那我們先離開這裏吧,肚子餓了,得弄點管飽的東西吃了。”說完,木小扶起木大就走。一旁癱倒在地的木二咒罵道:“蠢貨,我全身麻痹,扶大哥做什麽,還不趕緊來扶我。”

  木小彎腰,一下把木二扛在肩上,扶著木大朝一處行去,很快便消失在林中。

  *****

  夜晚,呂府,風雅亭苑。

  呂庚吃完晚飯後,來到後花園裏,站立片刻,道:“綠棠,小羽的房間,每天都去打掃了吧?”

  綠棠神色黯淡,低聲道:“是的,老爺,我每天都打掃了,而且所有的東西都擺在原來位置。”

  呂庚點了點頭,道:“我去書房了,別送茶水過來了,我要靜一靜。”

  綠棠看了眼心力憔悴的呂庚,點了點頭,斂衽退了出去。

  呂庚負手於身後,緩步走入廊道,停在窗邊,抬頭朝夜空望去。

  厚重的烏雲籠罩在城區上空,星月無光,讓人感到壓抑窒息。

  呂庚皺了皺眉頭,行入書房內。

  *****

  子時,天空漆黑一片,烏雲愈加的沉重。整個大地,在萬家燈火中,才顯得溫暖點。

  呂府內,靜悄悄的,隻有那些個守衛偶爾傳來的低聲細語。此時正門口還站著兩護衛,他們神色有些疲憊,但身子依舊筆直。

  “你說公子到底去哪了?不會出什麽事吧?”一人忍不住說道:“為了等公子,可是好幾天都守夜了。”

  “不知道,希望沒什麽事吧!”另一人歎道。

  這時,四個醉醺醺的漢子出現在這空無一人的街道上。搖晃著,竟朝呂府走去。

  “什麽人?不要生事,快點離開!”這人喝道。

  四人好像醉的不輕,依舊朝門口走去,其中一人醉醺醺的喊道:“兄弟,一塊喝點去。”

  兩護衛立刻上前攔住幾人,道:“快點走開,不然,別怪我們轟人了。”

  話音剛落,四個醉漢就倒在了地上,鼾聲大起。兩人皺了下眉頭,其中一人道:“怎麽就醉倒了?”

  “快把他們抬到一邊去,躺門口實在不像話。”

  隨即兩人依次把四個醉漢拖到了街道一邊的陰暗處。可是,當他們進入那片黑暗後,就再也沒有出來了。

  殘缺的月亮終在厚重的烏雲中隱露一角。在微弱的月光下,數十名黑衣蒙麵人隱藏在呂府外圍,手中都拿著刀劍。其中幾人領頭人,漠然的一揮手,所有黑衣人開始從四麵八方潛入府邸之中。

  夜風呼嘯,微冷的夜空中,充滿了肅殺之氣。

  府邸中,從外往內,燈籠一個一個的消失,仿佛無盡的黑暗正吞噬著光明。

  終於,在一聲暴喝中,廝殺開始了。黑衣人不再隱藏,如潮水般湧入府邸中央,護衛們慌忙聚集起來,抵抗著突如其來的襲擊。

  鮮血如豔紅的花瓣,灑落在地上。

  殘缺的月亮,也悄然躲進了烏雲之中。

  天地間,又變得灰暗起來。

  金鐵交鳴聲不斷響起,呂府中,數十名黑衣人和護衛殺成一團,刀光劍影中,不斷有鮮血飛濺而出,不斷有人倒下。

  剩餘的護衛眼見不支,隨著一聲大喝,一個威嚴的中年人,帶著一隊護衛衝殺過來支援。

  “什麽?怎麽他們沒有引開呂庚!怎麽回事?”在院落中,一個蒙麵人驚怒道。

  “看來他們是想借機殺了他,嫁禍給大人。如果是這樣,我想大人還沒被人懷疑,就有可能被他們殺了滅口!”另一人退後一步沉聲道。

  頓時,一半以上的黑衣人見狀,都退後一步停了下來。

  “大人無需擔心,我們也留有後手!”這人森然道:“一隊去搶邪風,另一隊,給我殺光他們,隻要呂庚沒死,殺光所有人都無所謂。”

  “是!”另一人吹了個口哨,頓時外麵又湧來十數人,不但抵住護衛有餘,還揮起刀劍殺向另一邊的黑衣人。那邊的黑衣人猝不及防,一下就倒下七八人。

  “他媽的,敢背後捅老子一刀,弟兄們,給我清了這裏所有的人。”另一邊的黑衣人一聲怒叱,從西側也湧入一批黑衣人。頓時,一群人自相殘殺的混戰起來。

  “殺……”

  “啊……”

  “砍死他們……”

  廝殺聲和慘叫聲此起彼伏,黑衣人猶如割麥子一樣,一個個倒下去。鮮血侵染了湖水,花草樹木,整個府邸,籠罩在一片血腥之中。

  “大人,這怎麽回事?他們怎麽自己殺起來了?”有人疑惑的問道。因為黑衣人自相殘殺,護衛竟被暫時拋一邊,才有機會喘息。

  “不知道,不過這樣對我們有利。對了,派出去求援的人怎樣了?”呂庚皺眉問道。

  “大人,外麵被人圍住了,衝不出去啊,我們被困住了!而且,怎麽城衛沒來?都死哪去了,這麽大動靜怎麽可能沒發現!”一護衛急聲道。

  “看來今夜是凶多吉少了。沒想到,他要對付的人,竟然是我。”呂庚有些自嘲的笑道。

  府中護衛不多,被人暗殺了一大半,才發現有人入侵。現在一陣拚殺,僅剩十餘人而已,而且個個有傷在身。

  呂庚看向周圍保護自己的護衛,喊道:“大家不必死守,能逃便逃。”

  “不,我們絕對不會丟下大人!”

  “就算死也要保護大人!”護衛們無一懼色,再次收攏隊形,把呂庚緊緊護在中間。

  呂庚心中一陣激蕩,拳頭緊緊一握,熱血沸騰的叫道:“好!隨我一戰。他們自相殘殺,我們乘機衝出去,也許還有一條生路,殺!”

  “殺!”

  眾護衛大吼一聲,勢如猛虎的隨呂庚朝府外衝殺過去。

  *****

  在黑夜未知深處,一個高大的身影籠罩在一片陰影之中。兩點碧色的光芒,正注視著遠處的廝殺。

  “桀桀桀桀……”

  一陣低沉如推磨般的怪笑仿佛從九幽之下傳來。隻聽刷的一聲,一大片陰影升騰而起,遮天蔽日般,吞噬了夜間僅有的光華。

  *****

  “竟然這麽晚才到,想必爹已經睡了吧。”呂子羽喘了口氣,看了眼緊閉的城門,也懶得叫門衛開門,深吸一口氣,足尖在城牆上輕點,縱身攀爬而過。

  城內靜悄悄的,沒一絲聲響。

  呂子羽如狸貓般,腳步輕盈的朝家中行去。

  忽然,一陣風迎麵吹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湧入他的鼻中。

  呂子羽臉色微微一變,心裏逐漸不安起來,身形一晃,加速朝家中奔去。

  “轟!”

  一聲響雷在漆黑的夜空中炸起。

  滾滾烏雲匯聚一起,如連綿的山脈般,把那本就散發著微弱光輝的月牙,徹底的給遮掩住了。

  閃電,一道亮麗的閃電,如利劍般,在空中劃過,照亮四周。

  呂子羽瞳孔一陣收縮,在他前麵,密集的躺著數十具屍體,有府邸中的護衛,有蒙麵的黑衣人,橫七豎八,血跡猙獰的灑在各處。

  呂子羽腦袋裏轟得一聲,一片空白。呆立片刻,一個激靈回過神來,嘴裏念叨著:“爹、爹……”他顧不了什麽,衝了進去,四處尋找起來。

  “轟!”沉鬱的聲音在烏雲上空湧動,傾盆大雨直瀉而下,周圍一下就匯成幾條渾濁的,夾雜著血色的小溪!

  呂子羽全身淋濕,一路找去,從花園到正廳,最後,他尋著跡象走進了書房裏的密室。

  “爹!”

  一聲淒厲的叫聲響了起來。呂子羽雙目通紅,目眥盡裂,渾身不由自主的顫抖起來。

  呂庚,呂子羽的父親,正被一柄灰暗幽靜的劍,插入胸膛,死死的釘在牆壁上,四肢、腦袋無力垂落,頭發散落遮住了臉。

  呂子羽一下衝上前,把邪風抽了出來,抱著掉落而下的呂庚,小心的放在地上。

  呂子羽這才看清父親此時的樣子。全身猶如被什麽吸幹了,年如花甲,膚如枯葉,皮包骨頭。胸膛深深的塌陷進去,頭發也枯黃一片。

  “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