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亮想了想，其實這麽幾天，每天都在戰場上奔走著，哪裏還記得住日期。

  “應該是四月八日！”李亮說道。

  池峰城算了算，然後伸出手指來道：“十天！小鬼子攻打台兒莊，足足打了十天了！”

  李亮點頭道：“對啊，怎麽了，師座。”

  池峰城看著漸漸變暗的天色，然後眼神之中帶著閃光的看向李亮道：“你累不累啊，李副官。”

  李亮道：“累啊！不瞞您說，您一道命令讓我去休息，我現在趴在豬圈裏麵都能睡著。”

  池峰城笑了笑道：“對啊，你很累了啊！我也很累，不僅僅是你我，咱們31師的弟兄們也很累。”

  看著池峰城在這裏說著不明所以的話，李亮一時間不明白池峰城想要表達什麽意思。心說師座不會是因為操勞過度，腦袋秀逗了吧？

  突然，池峰城站起身來，雙手拍在李亮的肩膀道：“李副官，我們都很累啊！不僅僅是我們很累，對麵的小鬼子也是人啊，他們進攻了我們十天，他們此時肯定也疲憊到了極點才是啊！”

  說著，他便興奮的手舞足蹈起來，高聲喊道：“地圖！台兒莊的作戰地圖拿過來！”

  將地圖展開，李亮便問道：“師座，您又要組織敢死隊嗎？”

  池峰城看著那副地圖，點點頭，然後又搖搖頭，最後看向李亮道：“是敢死隊，不過不是組織了，因為我們31師剩下的人，隻要是能動彈的，都是敢死隊！”

  “師座，您打算做什麽？”李亮問道。

  池峰城道：“幹什麽？”

  他一拍那張地圖道：“今天晚上，全線出擊！之前我們都是組織敢死隊，奪回來某一個地區，某一個目標。現在不一樣了，老子全都要！！我要把整個台兒莊，從小鬼子的手裏搶回來！”

  李亮看著豪情萬丈的池峰城，有些擔憂的說道：“師座，您是不是瘋了？實在不行，您去睡一覺，好好休息一下，明天早上小鬼子又要進攻了。”

  池峰城擺手道：“你們都覺得我瘋了，我們這樣全線反攻的做法瘋了。所以小鬼子肯定想不到，我們會這麽做。

  而且他們連續進攻了我們十天，幾乎沒有停下來過。我們很累，他們更累，我們半夜進攻，他們疲憊不堪，肯定招架不住！”

  李亮聽著，知道池峰城這是在賭博。

  他這一次要把整個31師當做籌碼，賭的就是現在的小鬼子，已經疲憊到了極點，無力抵擋他們在夜晚發動的全麵反攻。

  如果他們賭贏了，便能夠重新奪回台兒莊的控製權，如果他們賭輸了，整個31師，加上台兒莊，都要搭進去。

  有時候戰爭，就是一場巨大的賭博。

  當年希特勒將整個德國當做籌碼，進攻波蘭，而後進攻法國。一旦成功，他便是歐洲霸主，如果失敗了，便走向下一次的毀滅。

  但是這似乎是唯一的希望了，因為如果繼續這樣消耗下去，兵力占據絕對優勢的日軍，肯定會將他們最後堅守的這片陣地，都給搶奪了去。

  孤注一擲！置之死地而後生！這就是池峰城最後的決策！

  “不成功，便成仁！”池峰城看著李亮，而後高聲道：“傳我命令！所有士兵檢查武器裝備，帶足彈藥，淩晨發動對日軍的全線反攻！”

  這個近乎瘋狂的命令，很快便傳到了31師每個士兵的耳中。

  在連續不斷的作戰之中，他們早就已經將生死置之度外。此時聽到要發動全線反擊，竟然沒有一個感到恐懼，而是紛紛高呼起來。

  夜幕完全降臨，淩晨一點鍾，占據了台兒莊大部的日軍，終於鬆了一口氣。

  最後的幾個街區，是31師最後堅守的陣地。但是這些日軍卻知道，此時被圍困的那些中國軍隊，已經無法再對他們造成威脅了。

  攻占下整個台兒莊，最多隻要兩三天的時間而已。

  而後他們便能夠渡過運河，兵鋒直指交通樞紐徐州。

  “中村，休息一會兒吧！他們不會再打過來了。”中村的隊長說道。

  但是中村卻有些不放心，因為上一次，在關帝廟的時候，他的那個戰友，便死在了中國軍隊夜間發動的反擊之中。

  那天他雖然僥幸逃跑，可是以後到了晚上，他都不敢睡的太深。因為他害怕，害怕那些裝備簡陋的中國軍人，再次乘著夜幕的掩護，突然跳到他們的陣地上，舉起來雪白的大砍刀，向他們砍去。

  “我過一會兒再休息，你們先睡會兒吧！”中村道，“真是太疲憊了，這些天我們的進攻幾乎沒有停止過。”

  那個士兵看了中村一眼，然後湊過去，低聲道：“中村，你聽說沒有，我們在台兒莊外圍的部隊，遭受中國軍隊的攻擊了。”

  中村道：“聽說了，不過八成是小股部隊吧！”

  “不可能，南景中隊，幾百人啊，一晚上就全部都死在一個村鎮上了。要是小股部隊，怎麽可能會有這麽強大的力量，將一個中隊的兵力，一晚上就全部殲滅掉。”那個士兵說道。

  中村有些不安的看向那邊的中國軍隊陣地，他們距離那裏不過是兩個街區的距離。如果31師的人發起衝鋒，衝到他們這裏，最多不過幾分鍾的時間。

  “應該不會！就算是碰到大股部隊了，我們第十師團這麽多人，再加上配屬的部隊，少說也有四五萬，他們不可能打得過我們的。”中村這樣寬慰著那個日軍士兵，可是他卻想起了那天晚上，那些夜襲他們的中國士兵的眼神。

  那種如同是猛獸一般瘋狂的眼神，簡直就像是從地獄裏麵跑出來的索命鬼魂。

  那士兵又說了幾句，便沉沉睡去。

  連續幾日的進攻，他們當真是疲憊到了極點。

  不僅僅是他，甚至是原本負責警戒的士兵，也因為過度疲憊，而在那裏打盹兒。

  “沙沙·····沙沙····”

  仿佛是樹葉落下來，摩擦地麵時的聲音一般，在此時無比沉寂的黑夜中，顯得分外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