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前因後果
作者:藍雲舒      更新:2020-08-02 04:03      字數:3538
  莫姨娘的聲音自來有些刺耳,在安靜的夜色裏更是尖利得幾乎驚心動魄。

  然而更令人心驚的, 還是隨即響起的那道稚嫩哭聲:“阿娘, 阿娘, 我要阿娘!”——

  是阿哲。

  莫姨娘把阿哲帶過來了!

  這一下,莫說柴紹臉上變色,淩雲也不由得皺起了眉頭。她疑惑地看了看小魚,小魚也是一臉不解:“我明明讓那邊的婢子先把小郎君抱下去歇息了,這才動手把這瘋婆子拖過來的。外頭是誰?怎麽又把小郎君給帶過來了?”

  周嬤嬤低聲解釋了兩句, 小魚恍然點頭, 冷笑著看了柴紹一眼, 嘴角幾乎撇到了下巴上。

  院門外, 守門的李家健仆不知說了句什麽,莫姨娘的聲音愈發尖銳了:“什麽叫明日再說?我可是親眼瞧見你們抓了人過來的,那是柴家小郎君的娘親, 不是你們李家阿貓阿狗!你們無緣無故抓了人,我還不能帶著小郎君過來問一聲了?你們這般推三阻四,難不成想私刑處置了她?”

  她的質問聲越來越高, 阿哲也哭得越來越傷心。

  一直癡癡看著柴紹的小環仿佛終於回過神來, 怔忪地轉頭看向了門外:“阿哲?”

  柴紹早已是尷尬得全身上下無一處不難受,小環這一鬆手,他忙不迭地退開了幾步,衝淩雲歉疚道:“姨娘自來糊塗, 她的話聽不得, 我這便出去, 讓她和阿哲立刻回自己的院子!”

  仿佛應和著他的話,莫姨娘在外頭尖叫了起來:“回去?我為何要回去?你們不放小環出來,我才不回去!我還把所有的人都叫過來,來看看你們李家人的真麵目!看看你們是如何待我,待小環,待阿哲的!你們這幫黑了心的,不就是嫌我們幾個礙眼,要收拾掉我們,你們才稱心如意麽!”

  這話說得簡直誅心,柴紹已不敢再看淩雲,轉身便往外走,隻是還未出門,就聽淩雲突然開口道:“不必了。”

  柴紹愕然回頭,卻見淩雲負手而立,臉上並無半分怒火或冷意,隻有一種說不出的淡淡嘲諷

  看著外頭的沉沉夜色,她的眉宇徹底舒展開來,身姿也愈發挺拔如竹,就連聲音裏都多了一份切金斷玉般的幹脆:“讓他們進來!”

  柴紹心頭一跳,脫口道:“這又何必?姨娘她糊塗多年,凡事隻認死理,有些事跟她隻怕說不清楚,我去把她勸走也就罷了,又何必讓她進來添亂?”

  淩雲看了他一眼:“你能勸走她?”

  她的眼神和語氣都十分平靜,柴紹卻隻覺得臉上騰地一下燒了起來。他當然知道,姨娘不是那麽容易被勸走的,他隻是不想讓更多的人卷進來,尤其是阿哲,他真的不想讓阿哲親眼看見……

  然而守門的健仆早已讓開道路,屋門外,兩道熟悉的腳步聲正匆匆而來,越來越近;屋子裏,小環也站起身來,顫巍巍地往前走了幾步。站在他們之間,柴紹隻覺得腳下就如灌了鉛水,既無法跨出一步,更無法再退回來。

  淩雲也在靜靜地看著門簾,心頭愈發覺得嘲諷:以前她總覺得後院女子都是可憐人,總不願意跟她們認真計較,結果呢?她根本是有眼無珠,自以為是,這才讓她們一次又一次地得償所願;一次又一次地害了大家,害了三郎!

  轉頭看著周嬤嬤,她輕輕點了點頭:“讓人都過來吧。”

  門簾一挑,莫姨娘已氣喘籲籲地拉著阿哲進了屋子。阿哲瞧見小環便直撲過去:“阿娘!”小環忙蹲身摟住了她,淚水一滴滴的落了下來。莫姨娘也上下打量了小環幾眼,眉頭一立,看著淩雲冷笑道:“卻不知小環是犯了什麽了不得的大罪,竟勞煩娘子一回府就迫不及待地先抓了她!”

  柴紹忙道:“姨娘誤會了,小環她……”他頓了頓,到底還是一聲長歎,將晚上的事說了一遍。

  莫姨娘呆了呆,轉頭看看正摟著阿哲流淚的小環,搖頭道:“我不信!大郎,你可不能她們說什麽你便信什麽,小環怎麽可能做出這種事來?小環,你自己快跟大郎說清楚。”

  小環身子微微一顫,卻並沒有開口,隻是將阿哲摟得更緊了些,倒是阿哲慢慢止住了哭泣,委屈巴巴地看向了柴紹:“阿耶!”

  柴紹對他笑了笑,正想說話,手上突然一空,卻是小魚伸手拿走了之前給他的盒子。

  把蓋子一揭,她笑嘻嘻地向阿哲晃了晃,“小郎君,你阿娘給你的果子,你要不要吃一個?”

  隻見那盒子裏頭分了四格,卻已隻剩兩個完整的麵果,還有一團捏碎的果仁麵皮。大約是擱得太久,那烤得焦黃的果子上已隱隱散發出一股奇怪的油味。

  阿哲驚恐地瞪圓了眼睛:“不要,這果子是臭的,阿哲不要吃!”說完又看著小環急切道:“阿娘,阿哲以後都乖乖的,再不偷吃果子飴糖了,阿娘不要讓阿哲吃臭果子,好不好?”

  小環依舊垂淚不語,莫姨娘啞然片刻,卻還是一梗脖子道:“誰不知道阿哲愛吃果子?小環拿這種擱久了的果子嚇唬嚇唬他,又有什麽好奇怪的!你們這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周嬤嬤已轉身回來,板著臉答道:“姨娘說笑了,若是隻是放久了的果子,的確算不得什麽。隻是這果子叫核桃果,府裏根本沒有,是在娘子和郎君成親的前一日,小環姑娘特意讓人去利人市買的,當時買了四個。想來那一夜小郎君吃了一個,今日差點又硬塞了他一個,才會剩了這些。那日去采買的下人待會兒就到,姨娘一問便知。”

  莫姨娘此時反應突然敏捷起來,應聲道:“我明白了!你們的意思是,阿哲那次差點喪命,是因為她阿娘給他吃了這果子?簡直荒謬!太醫明明說了,阿哲是中了漆毒,跟這果子有什麽幹係?小環又不是癡兒,就算下毒,又何必從外頭買了果子來下?又何必把東西留到今日?你們不過是想把事情都推到她的頭上,要大郎和阿哲都徹底厭棄她。你們,你們也太狠心了!”

  周嬤嬤淡淡地道:“姨娘好口才!隻是有件事,姨娘不知是沒留心還是忘記了,那就是小環姑娘和阿哲都吃不得核桃。府裏知道這件事雖然不多,可灶房的管事還是清楚的,因此灶上才從不做核桃果。那位管事是姨娘你提拔的,我已讓人傳他了,回頭姨娘不妨好好去問問他。”

  “還有一事,姨娘大概也不知道,那次巢太醫是說小郎君中了漆毒,卻還說了一句,中漆毒的人會全身起疹,卻沒見過誰會喉管紅腫無法出氣,不知小郎君為何如此。後來我們特意又請教了他,他才明白過來,說小郎君夜裏發作是因為核桃,後來起疹才是因為漆毒,如今太醫雖不在長安,我們卻也可以帶姨娘去一趟洛陽,去親自問一問太醫。”

  “此事的前因後果已是清清楚楚,不知姨娘還有什麽地方覺得不解?”

  莫姨娘越聽眼神越是飄忽,卻還是強撐著道:“我不信!小環可是阿哲的親娘,她就這麽一個兒子,怎麽可能害他?橫豎這府裏的人如今都隻聽你們使喚,那太醫也是你們的人,還不是你們想讓他們怎麽說,他們便會怎麽說!”

  她一轉身拉住了柴紹:“大郎,大郎你是最知道小環的,她跟你一起長大,這麽多年什麽時候害過人傷過人了?就算她不小心做錯了什麽,也定然不是成心的,你可不能因為外人的幾句挑撥離間就給她定了罪!”

  小魚早已不耐煩了,冷笑道:“你才是挑撥離間呢!要給她定罪還不容易?這果子還在這裏呢,你覺得這是我們胡說,那讓她自己吃一個下去好了,看看她到底是多清白!怎麽樣,要不要我幫你們一把啊?”

  莫姨娘被堵得無話可說,隻能指著小魚道:“大郎你看,她們這些李家的下人當著你的麵就這般囂張跋扈,她們的話如何信得?大郎你聽我一句……”

  柴紹終於忍無可忍地打斷了她:“姨娘你不必說了!”

  莫姨娘嚇了一跳,抬頭瞧見柴紹冷峻的臉色,頓時委屈得紅了眼圈:“大郎,你難不成真的信了她們的話,要處置小環?你可別忘了,你從小到大生病時是誰日夜守著你?你那年病得凶險,要人肉做藥引時又是誰二話不說就割了自己的胳膊?你別忘了這麽多年是誰一直把你看得比自己的性命還重!你也別忘了……”

  她越說越激動,正要接著往下數,突然有人再次打斷了她:“姨娘你不必說了!”

  一直半蹲在地上抱著阿哲垂淚的小環不知何時已鬆手站了起來,她蒼白的臉上淚痕未幹,卻已看不到半點柔弱和哀痛;她依舊是目不轉睛地著柴紹,眼神裏卻也沒有了之前的瘋狂。

  她隻是用目光一寸一寸地撫過柴紹的麵孔,仿佛在上頭尋找著什麽。

  柴紹心頭震動,幾乎想躲開這視線,卻還是定住了心神,沉聲道:“小環,你還有什麽話說?”

  小環突然輕輕地笑了起來:“大郎,我也想問你,你還有什麽話要對我說?”

  “你是不是真的,什麽都不記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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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抱歉又晚了一個小時,我高估了自己碼字的速度,低估了自己做飯的速度……

  沒有小時工,不敢點外賣,還要管娃兒吃喝的日子,也不知道啥時候才算完。

  另外,我覺得吧,小環不能叫壞或者賤,她就是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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