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4 噬魂(一)
作者:陌上玥      更新:2020-08-02 03:05      字數:4428
  鳳羽神叨叨一言倒是令鳳如傾一愣。

  公主殿下便是忘記了哭泣,似懂非懂地瞧著鳳羽。

  鳳羽輕輕勾起嘴角,拿過案幾上放著的巾帕遞到鳳如傾眼前,又是故作嫌棄道“殿下快擦擦臉吧,跟小花貓似的。”

  鳳如傾聞言,這才意識到自己適才有多失態,便是如夢初醒般。

  她扯走鳳羽手中的巾帕,自己擦幹淨臉上的淚痕,又是吸了吸鼻子,這才憋著嘴悶悶道“你不許說出去。”

  鳳羽但笑不語。

  鳳如傾便是有些急了,她凶巴巴地威脅道“你發誓你不會說出去的,否則……否則……”

  然而公主殿下使勁想了好半天也是想不出個“否則”來。

  鳳羽便是輕笑出了聲,她瞧著風如傾氣哼哼又是沒轍的模樣,便是無奈道“好,我不說。”

  嗯,公主殿下滿意了。

  這一下喚回了神思,風如傾便是精神了許多,於是亮晶晶的眸子不停地在鳳羽身上打轉。

  鳳羽莫名,剛想問問公主殿下這是瞧什麽呢,便是聽鳳如傾幽幽道“你倒是好命,嫁得如意郎君。”

  聞言,鳳羽不禁撇撇嘴。

  公主殿下恢複得倒是迅速,這須臾工夫便是將話頭扯到了她的身上。

  可那“如意郎君”一說……

  鳳羽眯起眼……

  想當初,賜婚的聖旨滴溜溜下到了鳳汐城,她是懷揣著何種心情離鄉背井,嫁入不知是龍潭虎穴的禦史府的,怕是也隻有她自己體會了。

  如今她與南宮越倒是夫妻和美的名聲在外,可對於她那位口口聲聲嚷嚷著心悅於她的夫君,究竟是何種心情,她尚且不曾明了。

  如此事實,便是對風如傾的話不置可否,鳳羽不禁自嘲一笑。

  鳳如傾見鳳羽神色不定,便是好奇道“你這一臉不情不願的模樣是何意?難道禦史大人待你不好嗎?”

  未曾想公主殿下瞧人如此敏銳,可她與南宮越之事,三言兩語也是與公主殿下說不明白,未免多生事端,鳳羽便是搖搖頭道“大人待我極好。”

  不待公主殿下再發問,便是不動聲色地將話頭繞回到風如傾身上。

  隻見鳳羽笑嘻嘻道“倒是公主殿下,適才那是為誰所困呢?”

  不想鳳羽如此直言,這一下又是說到了自己的痛楚,鳳如傾便是有些支支吾吾起來。

  鳳羽眸光幽幽,話都說到這份上了,瞧著鳳如傾也是性情中人,又是不與她見外,便是忽然玩心大起。

  鳳羽瞧著一臉神傷的鳳如傾索性打開天窗說亮話“其實這事兒也怪不得葉統領,畢竟他身為鐵衛統領,皇命在身,那般情況下,自是不能與殿下兒女情長的。”

  鳳羽此言一出,鳳如傾不禁美目大瞠,“你怎知……”是葉子衿。

  雖未曾想瞞著鳳羽,可也尚未與之明說,鳳羽這是如何知曉的?

  鳳如傾便是琢磨不明白了。

  鳳羽見鳳如傾此刻一臉苦思的模樣,卻不打算與她正經說,便是玩笑道“我呀,天賦異稟,能掐會算。”

  這話鳳如傾自是不信的,可公主殿下倒是默契的未曾刨根問底,隻撇撇嘴道“胡說八道。”

  這一來二去,鳳羽與鳳如傾倒是熟絡了不少。

  脾性相投,鳳羽便也不介意對風如傾真心一言。

  她道“公主殿下適才所言當真是冤枉了葉統領的。”

  “……”風如傾不明白,便是一臉願聞其詳。

  鳳羽伸手撥弄了幾下案幾上的茶盞,她眸光幽幽,緩緩道來“葉統領若是當真不顧及公主殿下,以他那箭術,在那黑衣人擄了殿下之時便是可出手的,可他沒有出手,便是不想冒險傷到殿下的。”

  此話當真。

  適才那黑衣人使鞭揮向鳳如傾之時,葉子衿一念之間,便是掩去了眸中那一閃而過的殺意,鳳羽是清楚瞧見的。

  此刻,她這般說與鳳如傾聽,公主殿下的眸中便是燃起了點點希翼。

  眸中好似有星光閃動,鳳如傾便是淺淺一笑道“真的嗎?”

  鳳羽瞧著鳳如傾此刻一臉晴空萬裏的模樣,不禁動容於她那純真之色,便是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

  公主殿下滿足了。

  帳內其樂融融;帳外人影輕動。

  便是聽宮女在營帳外小聲複命道“公主,藥煎好了。”

  “拿進來吧。”鳳羽替鳳如傾應了。

  宮女送來了湯藥,鳳羽接過聞了聞,又是用手背試了試藥盞的溫度。

  不燙,剛好可服。

  便是將藥盞端到鳳如傾麵前。

  明明一般年紀,鳳羽此刻卻如大姐姐般語重心長道“殿下喝了藥便早些歇息吧,旁的都不打緊,自個兒的身子最是要緊。若還有何想不明白的,改日當麵向葉統領問一問便是。”

  鳳如傾覺著鳳羽此言在理,便是乖乖喝了藥。

  鳳羽替鳳如傾上過了傷藥,眼下又是見她喝了安神的湯藥,公主殿下這頭的事兒便也算是妥了,於是便又要告退,不想鳳如傾還是不放她走。

  公主殿下這般任性起來,鳳羽也是無奈,隻得道“我等殿下睡著了再走。”

  鳳如傾本想說她睡著了也不許走。

  可一想,她堂堂公主殿下,強奪人妻留宿似乎不大厚道,便是憋憋嘴沒有說出口。

  鳳羽便是“伺候”了公主殿下寬衣就寢。

  鳳如傾側身躺在床榻上,意識朦朧間,便是對著塌前那愈來愈模糊的身影道“今日謝謝你救了我。”這才輕輕闔上了眼。

  大抵是藥效上來了,鳳如傾很快便是入睡了。

  鳳羽替她掖好被角便是躡手躡腳地出了營帳,又是與守在外頭的宮女交待了幾句,便是回自己的營帳去了。

  漆黑的夜空。

  斷崖下一片不大的空地上,跪著一名披著黑色鬥篷的女子。

  月影攢動,她的容貌淹沒在黑暗中。

  她身前站著的人,同樣的黑色鬥篷。

  隻見那人鬥篷微動,一隻瘦骨嶙峋的手輕輕放到女子受傷的左肩,指尖在那傷口處慢慢用力,沙啞的聲音陰測測道“沒用的東西。”

  女子忍著痛,沉聲認罪道“屬下失手,但憑月夫人處置。”

  “哼!”被稱作“月夫人”的鬥篷女子輕哼一聲,便是鬆了手,轉身向黑暗的樹影底下走了幾步。

  “月夫人。”近旁鐵衛裝扮的男子此刻依然蒙著麵,讓向月夫人請示道“可需給翊王殿下送去解藥?”

  其實他有些替地上跪著的女子擔心。

  此次刺殺鳳淩帝與禦史大人不成,反到傷了翊王。以月夫人那狠辣的性子,怕是要狠狠責罰一番的。

  然他也深知月夫人最是見不得男子維護女子,便是不敢多言。

  此刻出言提及翊王傷勢便也是想打個岔,卻是聽月夫人不屑道“這點毒還奈何不了他。”

  既提及翊王,月夫人又是道“夜兒與那丫頭近來可有往來?”

  聞言,鐵衛裝扮的男子如實稟告道“城主進京以來甚守本份,隻在翊王殿下病重那次與禦史大人一同去過翊王府一次。”

  月夫人又是輕哼一聲,沙啞的聲音幽幽道“這日子過得太過舒坦了,便讓人忘記了本份。去給那丫頭提個醒兒,夜兒待她不薄,也是時候讓她為夜兒出一份力了。”

  “是!”男子了然領命。

  月夫人又是側目眤了地上跪著的女子一眼,“此次暫且記下,本夫人近來要離京一些時日,你給我好好盯緊了宮裏那位的一舉一動。”

  “是。”女子領命。

  月夫人冷冷道“起來吧。”

  女子便是顫巍巍地站起了身。

  言盡於此,月夫人便是向著暗處的馬車緩緩走去,一麵又是幽幽念叨“這鳳巒國也是時候該變天了……爾等還需多加留意翊王府的動向……”

  月夫人慢慢走遠,那鬼魅般的聲音在黑暗之中悠悠蕩蕩,她道“夜兒那孩子心眼兒實,可千萬別讓他受了什麽人蠱惑,再生出什麽事端來……”

  皇家圍獵場

  且說鳳羽安撫了鳳如傾入睡,便是徑自往自家營帳而去。

  不想才走沒多遠,便是見到了等候在半道的薛太醫。

  “薛太醫?”鳳羽挑眉。

  此地除了偶爾巡視而過的鐵衛,四下再無旁人,她是當真不知薛太醫為何會等候在此。

  “城主。”薛太醫向鳳羽施禮,也不寒暄,便是從藥箱中拿了件物什直言道“素聞城主對用毒之術甚是精通,適才老夫取了些翊王的毒血,還請城主辨一辨。”

  毒血?

  鳳羽瞧了眼薛太醫手中透色的小瓶子,心想道老太醫在此等候多時,便是來找她辨毒的?

  之前不問她,如今既已有了醫治之法,還來問她做什麽?

  鳳羽心中生疑,卻依然接過薛太醫手中的小瓶子。

  她對著月光瞧了瞧那半瓶子泛黑的毒血。

  須臾,鳳羽微微眯起眼,又是打開瓶子聞了聞……血腥味中有淡淡的曼陀羅的香氣。

  這是——噬魂。

  噬魂之毒不會立刻要人性命,卻能在某個特定的機遇下殺人與無形。

  鳳羽便是奇怪了,既是為著刺殺鳳淩帝而來,為何不用那見血封喉的毒物?莫非那刺客還怕誤傷了旁人不成?

  思緒流轉,鳳羽便是對薛太醫道“敢問薛太醫,翊王殿下可還在陛下的大帳內?”

  薛太醫搖搖頭“殿下已回自己營帳。”

  鳳羽憋憋嘴,那她便是不去了。

  薛太醫見鳳羽沒了下文,便是道“城主可識得此毒?”

  “此毒名曰‘噬魂’,一時半會兒要不了性命。”鳳羽說著便是將裝了毒血的瓶子交還給了薛太醫。

  薛太醫接下瓶子,又是道“不知老夫銀針封穴之法是否可行?”

  可不可行不是都已然行了嗎?

  鳳羽心中鄙夷,麵上卻是無比謙卑道“薛太醫著手成春,此法甚妙。”

  此言一出,便是見薛太醫意味深長地捋了捋胡須。

  鳳羽於是道“薛太醫可知禦史大人是否也回去?”

  便是見薛太醫又是搖搖頭道“老夫離開之時禦史大人還在陛下帳內。哦,對了,禦史大人讓老夫轉告城主,更深露重,還請城主早些回營。”

  嗬……鳳羽汗顏。

  南宮越托薛太醫傳話與她,適才在公主帳內他老先生不說,如今不是她剛巧提及,這話怕是傳不到了。

  也不知薛太醫是否當真貴人多忘事,毒既已辨過,鳳羽便是道“更深露珠,薛太醫若如旁的事,也請早些回營吧。”

  薛太醫點點頭,卻是道“老夫還需去翊王帳內等胡太醫取藥回來。”

  話落,便是提著藥箱顧自往翊王營帳而去。

  鳳羽便是施禮相送,“薛太醫辛苦。”

  見薛太醫走遠,鳳羽便也徑自回了營帳。

  南宮越這時候還未回來,隻小瑾一人無聊地在賬外等著她。

  小瑾見鳳羽回來,便是老大不樂意地憋憋嘴,鳳羽知這丫頭又該碎碎念了,便是在小瑾開口前,先一步吩咐其去打水來。

  小瑾不甘心,卻也乖乖給自家姑娘打水去了。

  不想小瑾剛走,鳳羽才進帳內,便是見營帳外人影一動。

  “什麽人?”鳳羽眸光一冷,銀針在手,森森寒意在指尖晃動。

  可惜還未待她瞧清楚,一個黑影便已然閃了進來。

  黑影從鳳羽身旁旋過,不費吹灰之力便是奪走了其手中的銀針。

  “哎呀呀,小師妹,你這老家的本事要命啊!”

  戲謔的聲音響起,鳳羽便是抖了抖裙擺,眯起眼不善道“三師兄?你沒事兒嚇唬我做什麽?”

  “小師妹自己功夫不濟,怎就怪起別人太強來了?”蘇穆著實覺著冤得慌。

  “哼!”鳳羽不屑道“我一介女子,學那麽高的武藝做什麽?”學好輕功會跑方為上策。

  這是鳳羽一貫的道理,便是師父慕容離麵前她也是如此說的。

  既知來人是自己人,鳳羽便是一臉嫌棄地瞧著一身黑衣的蘇穆道“三師兄,你不會與適才那刺客是一夥的吧?”

  “你覺著嗎?”蘇穆鄙視地瞧了鳳羽一眼。

  鳳羽便是笑盈盈地搖搖頭,三師兄與刺客一夥那自然是不可能的,她道“三師兄怎會在此?”

  聞言,蘇穆歎了口氣道“師父命我追查魄沙那瓷瓶之事,我追著追著便追到這來了?”

  鳳羽挑眉“三師兄是說此事與適才那刺客有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