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華雖然不曾仔細探察，但煥姬仙屍晶瑩如玉的臉上，有大小不一的鏽斑遍布，這鏽斑跟透著死灰，如同水墨吞噬符籙的火光。

  棺木四周，一樣有些淡淡的金絲，有幾縷金絲恰好透過仙屍眉心的符籙，帶著一些鏽斑沒入虛空。“唉……”蕭華放出幽冥原力探看片刻，歎息道，“她身上並無任何生機，而且仙屍上早就有仙人三衰的跡象，你所謂的紫薇替死符……已經失效！”

  說完，蕭華將禁錮的崇緣放開！

  崇緣得了自由，衝到棺木前，撲在其上，撕心裂肺的喊道：“煥姬，煥姬，你不是說好了要等我的麽？我……我不過是暫時離開你去輪回一次，你怎……怎麽就如此這般的去了？你……你當世年跟我的誓言呢？”

  崇緣的淚水滴落，古怪的是抵擋住火焰的棺木並不能抵擋崇緣的淚水，淚水直接落到煥姬的臉上！

  但是，不過片刻，這淚水就幹涸，被鏽斑所吞噬！

  看著這一幕蕭華也微微搖頭，人有兩麵，仙人亦然，即便是成了靈體，也有不同的角色。

  在蕭華眼中，鬼靈大王是個十惡不赦的靈體，他給狂天留下星魔戰陣，用於祭煉狂天和秋末的魂魄，甚至鬼靈大王在梓芽山莊還吞噬很多亡靈，滅殺不少仙人，但他在這個仙屍麵前，又是個有情有義的仙人和靈體，甚至蕭華可以想象，一個塵仙從火磐峰到得此間，不知道吃過多少苦，經曆過多少生死劫難！

  但他真的到了目的地，麵對的又是造化弄人和世事變遷！

  蕭華歎息間，心念又是一動，他覺察到趙婷的動靜，大袖一展間，趙婷也飛將出來！

  “啊？？”趙婷乍一飛出，立時驚呼了，失聲道，“老……老爺，我……我好像到家了，怎……怎麽這裏如此的熟悉？”

  說完，趙婷目光落向棺木內的煥姬，再次叫道：“她……她……我……我怎麽看著跟看自己一樣？”

  蕭華想了一下問道：“婷兒，你沒見過紫煥島海市上的煥姬麽？”

  “紫煥島？海市？？”趙婷看看蕭華，搖頭道，“弟子身份低微，沒資格接觸紫煥島，自然沒見過煥姬的。”

  “你……你記起什麽了嗎？”

  崇緣抬起頭來，抹去眼中淚水，熱切的看著趙婷，問道，“那雪，那山，還有……”

  “或許吧？”趙婷微微搖頭，回答道，“我覺得熟悉，先前以為是小時的記憶……”

  不等趙婷說完，崇緣低下頭來，深深看了一眼棺木中的仙屍，低聲吟唱道：

  千古詠歌長恨曲，

  悠悠馬鬼遺青絲。

  極樂仙屍悲愴語，

  輪回靈體變幾許。

  “轟……”趙婷仙軀大震，眉目中再有痛楚。

  崇緣趁機說道：“煥姬，你還記得的嗎？這是我每次逃避輪回，化作鬼靈時，跟你吟唱的？你有紫薇替死符，不必輪回，而我不行，我的靈體每隔一段時間就要消散，就要重新化作鬼靈。你知道麽？每次重新凝化鬼靈時，我都很害怕，唯恐一不小心進入輪回……就失去了你的記憶，我也怕……稍不小心我就會別的鬼靈吞噬了，再也見不到你……”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趙婷有些驚呼，使勁兒搖頭。

  搖頭間，趙婷眉心符籙再次生出淡淡的光焰，跟仙屍眉心的符籙閃耀呼應。

  蕭華提醒道：“崇緣，成也替死符，敗也替死符！如今煥姬已經轉世，替死符阻止了她的神魂蘇醒，而且隨著時間的延長，替死符可能會將煥姬的記憶擊潰，她再也不能記起以前的往事……”

  “我知道……”崇緣深情的看著仙屍，一字一句道，“但我不舍得，她的仙軀在替死符庇護下已經存在了很久，替死符一旦揭開，她……就要化作飛灰……”

  說著，崇緣抬眼看看趙婷，眼中的熱切已經如火般熄滅，說道：“她的神魂內固然有煥姬，但……她畢竟不是煥姬……”

  “你自己決定！”蕭華回答道，“趙婷是我弟子，我跟煥姬沒什麽幹係，而且煥姬……說實話，她聯合大昆國，還蒙騙過老夫，老夫即便誅殺了她，也不會有人說什麽！”

  “至於趙婷……”蕭華看向趙婷，目光有些複雜，更有些慈愛，說道，“她同樣也麵臨選擇，她的選擇會有不同的人生。但她任何選擇，老夫都會支持，而老夫同樣有信心……幫她完成選擇！”

  蕭華雖然沒說趙婷的選擇是什麽，崇緣卻聽得明白，無論趙婷做什麽選擇，其中一條就是抹殺煥姬，抹殺煥姬神魂內的替死符印記。

  崇緣不知道蕭華什麽實力，但聽他能抹殺替死符印記，他的心中就是再次如墜冰窟，除了煥姬自己，怕是隻有他對紫薇替死符的厲害有具體的了解，他不相信欲界天有誰能抹去替死符印記，但既然蕭華敢說，那麽……蕭華必定是可以的！

  “我知道這個選擇很難……”蕭華接著說道，“所以我給你一天一夜的時間考慮！”

  說完，蕭華轉頭問趙婷道：“婷兒，跟我先出去吧？”

  “不必了……”不等趙婷回答，崇緣抬眼看看棺木遠處的仙傀，還有板斧，淡淡的說道，“這些東西都是我上次離開極樂宮所沒有的，這……板斧應該是我崇家的傳承，也是我上次離開前，無意中跟她說起的夙願！既然她施展千神萬念術出去尋了此物又回轉，顯然是已經放下最後的執念。我……我久不回，她……怕是也累了，這世間……並無亙古不變的愛戀，就……就如此吧……”

  說到此處，崇緣突然看向蕭華看向趙婷，輕聲問道：“不過，在揭下紫薇替死符之前，我能給你們說一個故事麽？”

  “當然可以……”蕭華看看趙婷，趙婷微微點頭。

  “……很久很久以前……”崇緣抬手握住仙屍的手，目光看著仙屍鏽跡斑斑的臉，疼愛的說道，“久得我已經記不住是什麽時間了，我隻記得那時候的雪很純淨，東尊山的山峰很高。那時候還沒有齊雲嶺的趙家，隻有馬鬼的朔雷門，我從一個幾乎要湮滅的家族拜入朔雷門，遇到了煥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