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昉州府成呆了三天，第四天上午，丁琬準時出發。

  丁文江縱然百般不舍，也不好再留，畢竟人家著急回去是正事兒。

  “琬兒，你娘我就交給你了。等二玨媳婦出了月子，你再安頓你娘回來。”

  丁琬瞅著麵色不佳的父親，這一刻倒是有些懷疑。

  不知他是舍不得自己，還是舍不得母親。

  “放心吧爹，我娘回來的時候，我會給她安排好的，不讓我娘遭罪。”

  丁文江應了一聲，不住點頭。

  丁父全程沒有說話，在得知兒媳婦自己回遼東的時候，他就不想吱聲了。

  丁母拉著長孫女的手，輕輕揉捏，道：

  “回去進村看看，瞅瞅慶年他娘、老族長媳婦。族長雖然換了，可老趙家對咱沒說的，不能忘了……”

  老人家巴拉巴拉囑咐一大堆，其實隻有一個意思：懷念家鄉。

  他們回不去，就隻能讓丁琬代他們過去看看。

  話別了足足一炷香，終於在丁文海的催促下，丁琬扶著柳氏上車。

  丁家別看丁文江老大，像這樣的小事兒上，丁文海說話還是很有威信的。

  柳氏不舍的看著雙眸通紅的丁瑫，這還是小兒子自打出生以來，她第一次跑那麽老遠，走那麽長時間。

  “乖乖聽爺爺、奶奶的話，你爹忙，念書方麵自己要自覺，別讓你爹催……”

  兒行千裏母擔憂，母行千裏為家愁。

  丁琬也不攔著，任由母親囑咐小弟弟。雖說完全沒必要，可讓她說一說，心裏舒坦，路上不憋悶。

  馬車緩緩北上，丁文江等人一直站在那裏，久久不散。

  最後還是安辰以“天熱”唯由，讓二老帶著孩子先回去。

  丁母一聽小孫子，忙牽著轉頭上車。丁翠蘭扶著父親，跟著一起上車。

  車內，丁父看著忽閃的車簾，輕輕搖頭，道：

  “這次見琬兒，隻怕下次能不能見不清楚嘍~！”

  拉長音的泄氣話，讓丁翠蘭很是不悅。

  “爹，你這說啥話呢！畫眉走前不是給您老看過身子了？人家都說了，你放寬心，別亂想，活到八十沒問題。”

  丁父身體沒問題，就是心事重，總愛胡思亂想。

  丁瑫已經到了懂事兒的年紀，挨著祖父坐著，體貼的挽著他的胳膊，沒有說話。

  但行動上，已經說明了一切。

  丁父長歎口氣，瞅著女兒、孫子的樣子，笑了下沒有說話。

  回到府衙後宅，丁文江還在休沐，索性就讓妹妹、妹夫都留下，吃過晚飯再讓他們回去。

  丁文海本來打算吃過中飯走，見老父親情緒不高，索性也不走了。

  兄妹三人就圍旺著二老，主動攀談、打嘮，就想讓他們情緒能高一些。

  老人家也是理解孩子們的一片孝心，所以低迷一會兒便故作高興的跟他們說些童年趣事。

  這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兒，也就安辰、丁瑫頗感興趣。丁氏三兄妹，早就聽得耳朵起繭子了。

  不過為了老人家高興，他們也都聽得津津有味，像那麽回事兒。

  吃過晚飯，安辰帶著丁翠蘭走了。丁文江因為媳婦不在家，索性就把丁文海叫去他的房間，兄弟倆說些體己的話。

  自從他們各自有家，這樣的機會真是不多。

  洗漱完躺在炕上，丁文海美滋滋的翻個身，說：

  “還是火炕舒坦。譚瑤不喜歡這個，那床鋪的軟軟的，我腰有時候都扛不住。”

  到底是大戶人家的小姐，雖說跟他踏實過日子，但有些生活習慣，還是改不掉的。

  丁文江理解，所以隻是笑了下，道：

  “你可知足吧！弟妹一個大家閨秀，雖說年輕時過得不盡人意，可到底家境在那。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吃苦歸吃苦，可人家吃苦跟咱莊稼院的苦，還不是一個層麵。”

  “那倒是。”丁文海沒有反對，“大哥，你說咱爹這……咋弄呢？”

  他們都知道老人家的想法，可這瓜熟蒂落的年紀，誰敢讓他們折騰？

  丁文江愁的眉頭緊鎖，緩緩搖頭，說：

  “我也不知道。我本來想著隻要咱們一家在一起，他們就不會失落。可現在一看，不是那麽回事兒。但把他們真正放回去，你說咱哥倆的臉兒，往哪擱？”

  讓二老回村不是不行，可家裏倆兒子，沒一個在跟前，這可太不對勁兒了。

  更何況他們哥倆一個比一個身不由己。

  丁文江做官，不能擅離職守。丁文海也有自己的事兒、自己的家，總不能舍家撇業。

  都說養兒防老，可他們這兩個兒子，明顯不是雙親的保障，反而是……

  “老二，其實我有想過讓他們回去，我兒子、女兒都在那邊，他們孝順沒說的。可是……”

  “大哥你可別，哪有咱倆不出力，給倆孩子找事兒的！”丁文海第一個不答應。

  去年年前，二老一直都住在徐家那邊，他就已經不舒坦了，哪能這麽做。

  “我跟你說啊哥，這個想法不能動。我看看，以後每個月我回來兩趟，反正不能讓二老離開。”

  哥倆談論旁的，興致勃勃、說不完的話。唯獨到二老這裏，他們倆比誰都頭疼，比誰都揪心。

  本意是不想讓二老那麽難受，可實際跟想法，永遠都是背道而馳。

  丁文江單手墊在腦後，好一會兒才幽幽的說：

  “等我這任期滿了，會有一個月的時間。實在不行，我帶他們回去一趟，我是老大，我承擔風險。”

  丁文海剛想拒絕，可想著今天二老強顏歡笑的樣子，終究還是沒有說出口。

  “我也是兒子，咱倆一起回去，有事兒一起抗。”

  黑暗中，兄弟倆互看一眼，默契的笑了。

  丁文江摸索著起身，去暖閣看了眼兒子，幫著掖了掖被子回來後說：

  “那成，這事兒就這麽講下，明兒你回去的時候由你來提。這樣我打個配合，也讓他們倆有個念想，有個奔頭。”

  後麵的話沒敢說，但哥倆彼此都清楚是什麽意思。

  如果不給老人家一個希望，今年能不能熬過去，都兩碼說啊。都說家有一老，如有一寶，他們這是倆寶，一個比一個難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