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盆兒,我來摔。
作者:戀小愛      更新:2020-08-01 13:37      字數:3213
  丁琬受教的點頭,走到中間,微微福身,說:

  “嫂子,是我不好,錯怪你了。不過我娘也沒別的意思,她就是心疼女婿,嫂子別往心裏去。”

  “那……那哪能呢,不會的。”周氏忙不迭搖頭。

  丁琬沒再理她,轉頭看著趙斌,說:

  “要不這樣吧趙爺爺,二年哥的盆兒,我來摔。”

  “姐,我來——”一旁聽了半天的丁玨,突然開口。

  可剛說完,丁文海就直接嗬斥:

  “說什麽渾話?這是老徐家的事兒,你姓啥?有你啥事兒!你爹、娘都在呢,你摔什麽摔。”

  丁文江跟柳氏雖然沒說話,不過心裏多少還是忌諱一些。

  農家人講究多,規矩大。

  丁玨被嗬斥後,本能的看了眼雙親。

  還想堅持,丁琬歎口氣,道:

  “玨兒,你的好意我跟你姐夫領情。不過二叔說的對,這事兒你不能來。”

  “可是也不能讓你來啊。哪有女人……女人摔的啊。”丁玨心疼的說著。

  丁琬心暖,衝他搖搖頭又說:

  “趙爺爺,就讓我來吧。二年哥沒有後,本就橫死,沒那麽多說道。我一個婦道人家不怕壓運,我摔。”

  趙斌沒有應聲。

  蔣文平看了眼丁文江,見其頷首,索性也就開口道:

  “成吧。既然二年家的堅持,那就二年家的來。商量個出殯,在摔盆子這兒耽誤工夫,也真是聞所未聞。”

  話裏有話,說的周氏臉更熱了。

  “……明兒青山滲釘,然後大劉、王鎖你們幾個壯力抬棺。下葬這一塊……”

  蔣文平跟趙斌二人,你一言、我一語就把出殯的一切事情,都說下了。

  說完後,丁文江起身,抱拳拱手,說:

  “多謝趙叔、裏正兄弟還有幾個孩子費心。明兒下葬完回來吃飯,今兒都回去歇著,晚上我守夜。”

  “哎喲,看丁叔說的,二年、大可活著的時候,我們都是一起玩到大的,什麽費心不費心。”

  “就是說啊丁伯,你這樣就外道了。我侄子在你那念書,每個月都少收束脩呢。”

  “唉,說這個幹啥,一個村兒住的,我都少收……”

  “……”

  眾人寒暄幾句,丁琬陪著父親,把人都送走了。

  留下的就隻剩下雙親,還有三舅舅柳漢生。

  周氏早在大家離開後就進屋了,丁文江心疼媳婦兒跟閨女,出聲說:

  “孩子他娘,你帶閨女回去睡吧。玨兒這邊,我一會兒就讓三弟跟他回咱家。”

  “你一個人成嗎?”柳氏擔憂的問。

  丁文海再旁,不依的說:

  “嫂子,我這麽大個活人,你沒看著啊。我陪著我哥,沒事兒。”

  柳氏被小叔子的話弄得有些尷尬,不過還是端著嫂子的架,跟他扯皮兩句:

  “你這麽個猴兒不出聲,我還真沒看到。那成,你陪你哥,我們回去睡了。半夜我會起來,給你們做吃的。”

  “行,放心吧嫂子。”丁文海揮手。

  丁琬挽著母親的胳膊回房,娘倆簡單的洗漱,放被、上炕。

  隻不過誰都睡不著,躺在炕上,一聲接著一聲的歎息。

  丁琬是在想什麽時候能抓到周子旭。

  柳氏想的卻是女兒的未來……

  ……

  一夜無話,轉天卯正,徐家院門大開,村裏人紛紛到場。

  按照昨天說好的,耿氏被侄子扶出來,拿著油紙傘,朝兩口棺材頭敲了三下。

  然後張青山大聲吼著“滲釘——”那邊就開始定棺材了。

  丁琬、周氏等人大聲痛哭,村裏人都嘴裏念叨著:

  “大可,一路走好。”

  “二年,一路走好。”

  棺材要抬的那一刻,丁琬跟徐鎖住走上前,準備伸手拿喪盆子。

  “不行——誰讓你摔得?”

  耿氏突然出現,拉住了丁琬的手。

  雙眼通紅,滿臉憔悴。

  “誰讓你摔得,啊?咱家又不是沒有根,為啥你來?”

  麵對婆婆的質問,丁琬看了眼周氏,沒說話。

  隻一個眼神,耿氏立馬就知道了。

  哆哆嗦嗦走上前,揚起手——

  “啪——”

  一巴掌扇到周氏的臉上,從牙縫中擠出——

  “畜生,畜生啊——”

  “親家母,親家母你別生氣,仔細身子。”柳氏忙過去把人抱住。

  耿氏靠著柳氏,食指顫抖的指著周氏,咬牙切齒的說:

  “你處處爭競,處處拔尖兒。你當老婆子我瞎啊!二年是我兒,鎖住是我孫兒,他給二叔摔盆子,理所應當——”

  說到這兒,耿氏還要衝過去打,丁琬忙湊過來,說:

  “娘,誰摔都一樣,我是他媳婦兒,他沒孩子我來也可以。”

  “不成!”耿氏氣喘籲籲的搖頭,握緊丁琬的手。

  顫顫巍巍的走到靈前,指著壽材,大聲地說:

  “二年,娘今兒給你做回主!鄉親們啊,你們也給婆子我做個見證。丁氏琬兒給我兒守滿三年,婆子我給她放妻書……”

  “娘——我錯了,我錯了,我真的錯了。”周氏哭喊著撲過來,抱住了耿氏,攔住她接下來要說的話。

  丁文江見狀,也不依的搖頭,說:

  “徐嫂子,這不成。我丁家的孩子,沒有守不住一說。”

  “是啊親家母,我知道你的好心,但這真不行。”柳氏也不停地搖頭。

  至於丁琬,就那麽涼薄的看著周氏,心中冷笑。

  耿氏驀地伸腳,狠狠踹開周氏,又道:

  “親家,我知道你們是好人,可琬兒才十八,我絕對不能讓她大好年紀守寡。這事兒,我不想拿出來說,可這個婆娘,這個婆娘……心太狠了啊!”

  耿氏怒火中燒,瞅著不停搖頭的周氏,繼續說:

  “你不是在意嗎?你越在意,我就越說。丁琬三年守喪滿,婆子我認她做閨女。給她十兩撫恤銀做嫁妝,讓她另嫁!”

  “……”

  “……”

  “……”

  這話說完,村裏人都傻了。

  誰也沒想到平日看似和順的徐家老太太,竟然能說出這樣的話,做出這樣的事兒。

  “剩下的三十兩,裏正兄弟幫個忙,都置辦了地。”耿氏要求著。

  蔣文平自然義不容辭,點點頭,答應了。

  丁琬快步走到靈前,當著所有人的麵跪下,抬起右手,鎮靜的說:

  “黃天厚土,我丁琬在此立誓,死生都是徐家人,絕無二心。若他日另嫁,五雷轟頂,不得善終!”

  字字清晰,態度堅定。

  耿氏氣的直門跺腳,不住的喊著——

  “你這是何苦啊……何苦啊……”

  丁琬跪走到耿氏麵前,伸手抱住她,說:

  “娘,你不能趕我走,你不可以趕我走。”

  婆媳相擁而泣,大家看著都很難過。

  鬧鬧哄哄下,徐鎖住最後還是摔了兩個盆。

  至於周氏,就那麽頹敗的跪在院裏,誰都沒有上前理她。

  經過今天的事,村裏人徹底看清了周氏這隻笑麵虎,丁琬也終於覺得心裏舒暢。

  跟在人後,一起上山。

  她不能看下葬,但這一段路,她想再送一送。

  大不了,就山下等著。

  徐家廚房內,村裏的媳婦兒們,都在忙活。

  摘菜、洗菜、切菜……

  開春啥都沒有,徐家能弄到這些菜,也真是人丁家的功勞。

  祥林嫂子那塊肉過來,交給大劉家的,說:

  “哎,這老徐家會結親啊。也幸好結了老丁家,不然這喪事可沒法辦。”

  “不是有撫恤銀嗎?”

  “還沒下來呢。”

  二人這麽一說話,頓時大家就都聊起來了。

  說的最多便是徐老太太在靈前的那番話。

  “哎呀呀,這婆婆可真好,我婆婆有她一半,我都燒高香了。”王鎖家的抱怨。

  她婆婆活著的時候是挺出名,大家都知道。

  “我咋感覺這事兒不像是真的呢?當著咱們的麵兒說,然後二年家的立誓,明顯就不讓人走嘛。”

  “這也沒啥啊,換我有這麽個親家,我也不舍得鬆手……”

  “……’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雖然聲音不大,但院子裏的周氏卻聽得清清楚楚。

  深深看了眼正房,微眯著眼睛,良久都沒有說話。

  一個半時辰後,下葬的人都回來了。

  丁琬是被柳漢章背回來的。

  媳婦兒們見了,紛紛問咋回事兒。

  柳氏趕緊把閨女屋門推開,跟著進屋照顧。

  趙斌看著大家夥,歎口氣,道:

  “送二年傷心了,哭暈在了路上。往後徐家的日子難,三個寡婦帶一個孩子,大家能幫就盡量幫一幫。還有啊,開春種地,小夥子們多幫幫,大大方方的,隻要問心無愧,別人不能說啥。”

  “知道了族長,你放心吧。”

  “是啊,徐家啥樣咱都知道,誰敢渾說。”

  “就是啊。二年家的對二年那沒說的,這媳婦兒找的好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