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因為她是受害者
作者:戀小愛      更新:2020-08-01 13:37      字數:3343
  族長趙剛走上前,看著這些書,頷首道:

  “要說文江給旁的,我信。給周子旭這些書,咋可能?這些跟科舉沒關係,給他看這個做啥?大可家的,你說說?”

  周氏也沒想到弟弟能偷這些東西。

  村裏人都知道,村頭學堂休沐,丁文江就會去縣裏抄書。

  抄的都是些雜書,關於釀酒、行醫、卜卦等,就放在學堂。

  當時開玩笑說當“鎮堂之寶”。

  還說要一代一代傳下去。

  這麽多年,就擺在學堂,沒拿回家一次。

  如今出現在周子旭的包袱裏,說是丁文江送的,誰信?

  丁琬將書重新裝好,抱在胸前,哭訴著說:

  “為啥,為啥要這麽對我?我已經沒了二年哥,我的日沒啥奔頭,咋還要騙我?嗚嗚嗚……嗚嗚嗚……”

  “如果不是慶年嫂子出來,我,我有口難辯啊。二年哥,你帶我走吧,帶我走吧……嗚嗚……嗚嗚嗚……”

  丁琬捶胸頓足的哭泣,讓村裏人都倍感難受。

  一個村住了那麽多年,她跟徐二年又是從小長大的情誼。

  當初做親,還一度被村裏人討論好些日子,一段佳話啊!

  慶年媳婦兒擦眼睛,祥林嫂子歎氣,幾個女人都挺難受的。

  耿氏哆哆嗦嗦的來到兒媳婦跟前,把人抱在懷裏,跟著一起哭。

  周氏知道自己躲不過去,來到丁琬麵前跪下,不住的磕頭說:

  “對不起妹子,是嫂子對不起你。嫂子聽話沒聽全,我那不爭氣的弟弟……還……嗚嗚……幹啥偷東西啊,咋能這麽吃裏扒外啊……嗚嗚嗚嗚……對不起啊……”

  一邊磕頭一邊哭,好一個對弟弟失望的姐姐。

  丁琬從耿氏懷裏起身,驀地抓緊周氏的肩頭,狠狠掐著她肩上的肉,低吼著——

  “你不是說讓周子旭帶我出去躲幾天,等下葬以後我再回來就沒事兒了嗎?如今他偷了東西,還帶我走,我要是真走了,我還能回來嗎?”

  “說——你們是不是串通好了,是不是——”丁琬邊說邊搖,做出一副失去理智的狀態。

  此刻,不管她做什麽,都情有可原。

  因為她是受害者。

  周氏不住地搖頭,極力替自己辯解:

  “不是的,不是這樣的,不是串通的。子旭是丁叔的得意門生,我想著……”

  “你騙我——”丁琬吼完,將人推倒,看著柳氏委屈的喊了聲“娘”。

  這一聲“娘”,讓柳氏心疼不已。

  把閨女抱在了懷裏,仰頭怨喊——

  “老天爺啊,你就不能給條活路嗎?我閨女啥錯都沒做過,幹啥這麽對她啊,嗚嗚嗚……”

  趙斌不住的搖頭,村裏人想勸也不知道從何勸起。

  就是剛才胡說八道的王五,這會兒也低頭、臉熱。

  人心都是肉做的,老徐家已經很慘了,小兒媳又差點被騙,咋能這麽做!

  眾人看著周氏,有些人的眼裏,都是失望的目光。

  裏正蔣文平走上前,長歎口氣,道:

  “往後,周子旭不許踏進我土莊子一步。二年家的是被騙,所以有情可原。一個村住的,誰能那麽狠心,活埋人!咱村兒,幹不出這缺德事兒。”

  “大可媳婦兒,你以後再聽到啥,就來問我,我給你解釋。今日的事兒,等文江回來再定。是報官還是怎樣,到時候再說。文江家的,扶你閨女進屋吧。”

  柳氏哭哭啼啼的點頭,把丁琬扶起來。

  那個布包,始終都被她抱著,不曾鬆開。

  路過耿氏的身邊,丁琬挽著她的胳膊,一起回了房。

  至於後麵該做的事兒,有族長、有裏正,不需要他們女眷去插手。

  屋內,丁琬等兩位母親都坐下後起身,跪在他們的麵前,說:

  “娘,是我不好,我沒有主意,人家說啥我都不信。我……我讓你們操心了。”

  柳氏心疼,可這會兒她卻不能說話。

  過了門,就是老徐家的人,她不好去管老徐家的事兒。

  耿氏下地,把人拉起來,握緊她的手,說:

  “傻丫頭啊,娘可是看著你長大的,還能不信你?”

  柳氏聽到這話,頓時鬆了口氣。

  好在親家是個明理的,不然還不知道咋質問呢。

  “今兒有你娘在,我這個做婆娘的跟你說句實話。等你守喪三年滿了,娘給你放妻書,還給你十兩撫恤銀,你再另外嫁,啊!”

  不等丁琬做出反應,柳氏忙不迭搖頭,說:

  “哎喲親家,這可不成,這哪使得。”

  “親家,咱們一個村住了二十年,我哪舍得讓琬兒真的守一輩子。她才十八啊!”耿氏落淚。

  最傷心的人就是她。

  早年喪夫,自己一個人把倆兒子拉扯大。

  好不容易都娶了媳婦兒,朝廷征兵,兩孩子又都走了。

  如今,一個都回不來,家裏從一個寡婦變成了三個寡婦。

  “嗚嗚嗚……我難啊!我的命咋就這麽苦呢?嗚嗚嗚……”耿氏捶胸頓足的哭。

  哭聲傳到了院子裏,傳進了每個人的耳朵裏。

  周氏仍舊跪在地上,可卻沒有一個人理她。

  她說聽錯了,跟她沒關係,可她是周子旭的親姐姐,誰能說的清楚?

  男人們打壽材,女人們忙著做飯,都繞過周氏。

  屋裏,耿氏哭聲仍舊繼續,丁琬心疼的把人抱在懷裏,一下一下的拍著。

  但凡前世她能長點心,也不可能被周氏騙了那麽多年。

  等耿氏哭聲減弱,丁琬蹲下,仰頭看著她,說:

  “娘,我從嫁進門的那一刻就知道,我生是二年哥的人,死是二年哥的鬼。打小我就跟我爹念書,《女德》、《女戒》我都讀過,我做不來另嫁的事兒,以後娘也別提了。”

  耿氏看著兒媳婦的樣子,心酸的把人摟在懷裏,再次放聲哭喊著——

  “我的兒啊——嗚嗚嗚……我苦命的琬兒啊……”

  院子裏跪著的周氏,一字不落的都聽進去了。

  後槽牙咬的“咯吱……咯吱……”作響,眸子裏全都是恨意。

  而這一切,恰好就被出來抱柴禾的王五看到,衝她緩緩搖頭……

  ……

  壽材打好,裏正蔣文平進屋,說:

  “徐家嫂子,那邊都弄好了。倆孩子的衣服在哪兒,該入殮了。”

  大周朝的規矩,將士戰死沙場,屍體不往回運。

  每個人給二十兩撫恤銀銀子,就算拉倒。

  有心疼的孩子的人家,就會給立個衣冠塚。

  這樣也不至於孩子的魂魄無依。

  說白了,就是給活著的人,一個祭拜的地方。

  丁琬擦了擦,起身回房拿衣服。

  徐家住的宅子,是周正的三間土房。

  耿氏住的是正房,左右兩間是倆兒子,一家人和和美美,原本應該很好。

  隻可惜……

  丁琬出來的時候,周氏還在跪著。

  想了下走過去,把人扶起來,說:

  “壽材已經做好了,文平叔讓拿衣服入殮。”

  周氏借著她的手勁兒起身,殷切的瞅著她,說:

  “弟妹,我真是為了你好,我沒有……”

  “別說了,我不想聽。”丁琬抽回手,疏離感十足。

  對周氏的金蟬脫殼,她領教了。

  前世的恥辱,今世的算計。

  讓她明白,周氏不是好對付的。

  但周子算旭廢了。

  他不可能再娶什麽濟陽伯嫡長女,更不可能再把她送到李袁傑的床上。

  至於周氏,日子還長,慢慢收拾。

  回房打開樟木箱子,看著裏麵的衣服,丁琬感慨萬千。

  前世閉眼之前,她看到了徐二年,可聽到的名字卻是“徐永涵”。

  或許……她彌留之際,花眼了吧。

  拿出一身青衫,這是徐二年走後她做的。

  當時徐二年離開,她把所有的衣服都給帶走,就怕他不夠穿。

  抱著衣服,丁琬哭了。

  她那十餘年裏,拚命的往上爬,可是在感情上,卻孑然一身。

  就算周子旭那麽暗示,她都無動於衷。

  不為旁的,就為了他們打小的情誼。

  五歲就跟在二年哥屁股後跑,十歲就覺得二年哥好看。

  等到情竇初開的時候,她更是想著要嫁給徐二年。

  後來終於得償所願,可是……

  “二年家的,你找到沒有啊。快點!”張青山大嗓門的在外麵吼著。

  也打斷了丁琬的思緒。

  擦了擦眼角的淚,衝著外麵應了句“馬上”,便把箱子鎖上,穿鞋出來。

  張青山看著她通紅的雙眼,張了張嘴,啥都沒有。

  丁琬看著不遠處的靈棚,在沒入殮前,她是不可以過去的。

  目不轉睛的瞅著,身旁多了個人都沒察覺。

  直到——

  “王五,你幹啥呢!”

  柳氏的聲音傳來,讓丁琬下意識的轉身。

  當看到身後的王五,蹙眉道:

  “你在我身後幹啥?”

  “沒啥,沒啥。”王五說完,趕緊往靈堂那邊走。

  丁琬納悶的看著柳氏,問:

  “娘,咋回事兒?”

  柳氏朝地上吐了下口水,拉著閨女說:

  “以後見他躲遠點,跑腿子,不是東西。”

  沒有明說,但是丁琬卻懂母親的意思。

  王五平日在村裏就不咋地,剛才隻怕……

  “孩子他娘,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