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表兔子回神過來。

  “誒?”

  一臉驚異地望著出現在眼前的羅生門，心中想這是幻覺還是真人。羅生門靜靜看著她，半晌懷表兔子確定眼前的不是自己幻覺，才緩緩開口道:“羅生，早上好。”

  “恩。”

  對方不輕不重的回了一聲。

  懷表兔子覺得這人今天不太對勁，不過是什麽不對勁她卻不清楚。“羅生，心情不好麽?”

  “沒有。”

  羅生門回答的很快。

  懷表兔子愣了一秒就說道:“你今天上的好早。”

  “恩。”

  懷表兔子:……

  明顯不太想跟她聊天，或許就是心情不好。總覺得是她惹了羅生門不高興，可她卻不知道做了什麽惹他不悅。

  懷表兔子抿著嘴角小心翼翼地望著他，道:“我去找梅陀取酒。”

  “兔子。”

  剛一轉身後麵羅生門又出聲喚了她一聲，懷表兔子回頭，羅生門掛著淺笑道:“中午叫上其他人一起去任務吧。”

  剛剛那生氣的羅生門仿佛隻是她的一個錯覺。

  懷表兔子似想到了什麽有些躊躇。

  羅生門此時又道:“我公會的人今天不跟我們一起。”

  懷表兔子疑惑，“為什麽?”

  “他們有其他事情。”

  “恩……那我會問問檸檬和紫姐他們。中午…見～”

  大步離開。

  羅生門想法總是過於單純。

  到了中午。

  他們集中在城門口，機械時代的人都被羅生門派去克洛克達爾神廟殺魔物了。紫梓等人的確也來了，不僅如此，還多了三個“不速之客”。

  “喲嗬，好久不見了板龍大哥。”檸萌朝來人打招呼。

  “好久不見了，檸萌妹。小姑娘越來越標致了。”

  板龍自然而然的站在懷表兔子身旁，對著檸萌打趣道。

  檸萌黑線。

  小姑娘?

  “你別一副大伯伯的語氣好吧，感覺咱們瞬間不在一個年齡層。這樣聊天都聊不下去。”末了話鋒一轉，“不過我的確長得標致。”

  板龍豪爽一笑，“是是。”

  視線落及旁邊的羅生門身上，板龍走過去伸出手，十分感激地說道:“昨天沒有來得及向你們機械時代的各位高手道謝，多謝出手相助。要不是你們，那情況下真的危險。”

  羅生門回以一握。

  “不客氣。”

  而後收回手，依舊淺笑道:“兔子他們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

  板龍感慨道:“要不是您和機械時代，這阿佩拉斯或許早已入了魔物之口。昨天我聽兔子提及機械時代在這裏的緣由，十分敬佩。能和大名鼎鼎的第一狙擊手成為朋友實在是我的榮幸。”

  板龍說得很誠懇，完全看不出一點虛偽的恭維。他是真的從心裏感激並且敬佩羅生門他們。

  羅生門見多了恭維，對於這認真的讚美倒是不知如何去回應。懷表兔子此刻出聲，完美圓了即將尷尬的氣氛，“板龍大哥，你給其他人介紹一下臨海他們吧。”

  “哦，對了。”

  與板龍隨行而來的兩人，一個名為臨海之駝，是一百三十三級的射手，另一個是十裏飄香，一百三十八級的魔法師。這兩人昨天都是和板龍一起被眾人所救。是板龍在卡蘭斯的西邊城市布達拉城結識的朋友。

  比起機械時代，或者這樣的玩家更讓他們容易接納。不到一會兒幾人就已經熟絡起來，羅生門在旁邊看著，突然覺得自己似乎才是這團體最不該存在的。

  有種被拋棄的感覺。

  以往在機械時代，所有人都以他為中心，平等的聊天。在阿佩拉斯，人們依舊也是以他為中心，隻是因為敬佩之情，讓眾人與他之間多了更多的距離感。

  往日裏，懷表兔子會與他並肩行走，檸萌他們帶動氣氛話題，羅生門也不是會端架子的，所以能很快融入。

  今天，羅生門發現似乎往日那種感覺都是因為懷表兔子在他身邊。

  看著前麵檸萌他們打鬧，懷表兔子跟板龍並肩而行，時而交談，有說有笑。

  羅生門不禁苦笑一聲。

  原來如此。

  在這裏，這個團體。懷表兔子才是他們的中心。

  他們心中羅生門是高高在上的。

  這是由心底而生的想法。

  既然是仰望之人又如何擺在一個水平上肆意交談。至今，他們仍舊喚他“大神”。比起那些或許隻有一麵之緣的人們，明明在阿佩拉斯才是最親近的朋友，到頭來……

  他原來也會被遺忘。

  “羅生，你今天心情似乎不太好啊。”

  紫梓不知合適到了他身邊。

  羅生門拉回思緒，對著紫姐輕輕搖頭道:“並沒有。”

  “這樣啊…那可能是我的錯覺吧。”紫梓一笑道。

  羅生門看向前麵。

  心情不好麽。他也不知為何，隻覺得煩躁吧。

  到了副本之中。

  板龍拿下背上的圓盾開始拉怪，輸出站位。紫梓這次就不去拉怪，而是開始擊殺。懷表兔子注意力都在板龍身上。

  板龍移位她都能準確預判出來，戰士走位雖然好預判，不過也是根據玩家而定。

  檸萌在旁邊誇張道:“哇，你們兩個默契還是和以前一樣啊。”

  “兔子很了解板龍大哥的走位啊。”

  板龍回頭哈哈大笑道:“那是當然的，兔子可是我未來媳婦兒。”

  懷表兔子無奈，“板龍大哥，你別這樣說了，好好拉怪。”

  “哎喲哎喲，又來了。”

  “別秀恩愛啊。”星野翻白眼。“想要娶我們兔子，可不是那麽容易的。”

  “我一定會把兔子娶回家的。”板龍大吼一聲，扛著盾衝進怪群。

  眾人哈哈大笑。

  羅生門手中的武器微微放低，從瞄準鏡裏移開視線，落在一臉窘迫的懷表兔子臉上，那臉上的紅暈，讓不知是羞意，還是惱意。

  羅生門第一次覺得，原來和朋友一起副本也索然無趣。

  有羅生門在的副本不存在失敗。

  快速過了以後，羅生門又跟他們打了幾場，後因為金靈他們那邊發來消息，羅生門向紫梓說了一聲。

  “羅生你要離開了?”

  紫梓聲音不大不小，但還是讓其他人注意力拉過來紛紛聚集到羅生門臉上。

  “羅生，怎麽要走了?”

  “有事。”羅生門溫柔一笑，“你們打吧。”

  “哇，沒有大神帶躺了。”

  “大神晚上還有空麽?”

  “看情況吧。”羅生門想了一下，“我先走了，你們繼續玩吧。”

  說完，便利索地轉身離開了。

  不給人再多說一句話的時間，背影不知為何看起來有些冷漠。

  入夜。

  淩晨時分，玩家們相繼離開酒館，檸萌他們一行人也陸陸續續下線。

  懷表兔子收拾好了酒館之後正準備下線，突聞門外有動靜。或許是夜深人靜，門開的聲音都變得清晰響亮。

  懷表兔子走到門邊。

  門輕輕推開了一點，原本來說應該是合並上的。打烊之後必須有把門關上，要不然玩家們會以為酒館還在營業。

  懷表兔子拉開門，往外看了看，並沒有發現什麽身影。心想大概是風在作祟吧。

  黑暗紀年降臨，入夜之後狂風肆虐，令人覺得寒冷異常。

  懷表兔子進入酒館，剛想關門，突然想到了什麽，驀地打開門大步跑了出去，奔跑了二十米一個轉角，果然看見了前方背著巨大十字劍的人。

  “羅生。”

  懷表兔子用力一喊。

  羅生門回身，昏暗路燈下表情讓人看得不真切。

  “來了為什麽不進去?”

  “打烊了。”

  羅生門回答。

  “你知道我這個時辰都還在店裏的。”懷表兔子咬著唇，“你都推開門了。”

  為什麽不進去。

  羅生門慢慢靠近她，在半米外停下，跟她道:“很晚了，早些下線休息吧。”

  “羅生…”懷表兔子提高聲音，“你今天很奇怪。”

  羅生門不禁覺得好笑。

  走近一步抬頭拍了拍她的頭，“兔子，哪兒得來的結論。”

  “你不會騙人。”懷表兔子躲開他的手，盯著他十分篤定道:“你心情不好。”

  “為什麽?”

  羅生門手僵在半空兩秒，突然覺得發冷。

  收回手，歎息道:“一些…其他的事情。和兔子無關。”

  “和我沒有關係麽?”

  “恩。”

  懷表兔子沉默。

  她可以理解為羅生門在告訴她，他心情好與不好，都與她無關麽?

  是讓她不要過多詢問。

  懷表兔子想，她又有什麽立場。

  可是不甘心抬頭看羅生門問道:“我們是朋友吧?”

  “你覺得是，就是。”

  羅生門一直覺得他們是不是朋友，都是看懷表兔子如何看待。

  懷表兔子對他而言自然是朋友，極其在意的人。

  而他對懷表兔子來說，又是什麽呢?

  羅生門一直覺得是普通朋友。

  並不是最特別的存在。

  懷表兔子握著拳頭，什麽叫她覺得是，就是了。

  那他呢?怎麽想的?

  羅生門不是一個沒有自己主見的人。

  懷表兔子不明白。

  羅生門見她沉默，半晌道:“兔子，我們是朋友，一輩子的朋友。”

  一輩子。

  懷表兔子突然覺得難過，帶著一些哭腔低下頭，聲音嘶啞帶著顫音。

  “什麽啊。羅生你這樣太狡猾了吧，要拒絕就好好的拒絕啊。”

  她又不是會纏著別人的人。

  羅生門有些不知所措，這是怎麽了?

  想要抬頭摸她的頭，卻發現兩人這半米不到的距離竟有些遙遠。

  他伸出手，又收回。

  懷表兔子這樣是為什麽?

  他說錯話了?說錯什麽了?羅生門很迷茫。

  “我一直把你當朋友，兔子”

  “可我從來沒有把你當過朋友啊。”

  羅生門身體一僵，看著懷表兔子跑開，那身影逐漸被風沙與黑暗吞噬，離他越來越遠，昏暗的燈光沒有帶來一點暖意。

  羅生門站了很久。

  衣袍在狂風裏獵獵作響，身影略顯單薄落寞。

  這是懷表兔子最後一次看見羅生門。

  那日之後，羅生門鮮少踏足阿佩拉斯城，他不再來酒館，不再與他們同行。

  玩家們說，在克洛克達爾神廟附近，可以看見羅生門與機械時代玩家的身影。但隻有少部分人能遇見。

  那是一個危險的黑色地帶。

  等級不高，技術不夠厲害的玩家幾乎都不敢去那邊。高級魔物橫行的區域，基本沒有普通玩家立足之地。

  偶爾有魔物大肆攻城，羅生門就會趕過來幫忙擊殺魔物。

  而他身邊再也沒有那銀發紅眸的牧師。

  隻有機械時代的玩家包圍。

  如眾星捧月，將他襯得高高在上，自帶與普通人不同的氣場。

  生人勿近。

  大神的風采讓玩家仰慕。

  懷表兔子基本隻能遠遠看著。

  每一次戰鬥，都對羅生門的處境提心吊膽，隻能在城門上操著檸萌認為的，多此一舉的擔心。

  板龍他們不打算離開阿佩拉斯城了。

  眼下這情況，普通玩家也很難離開，隻能通過傳送陣去卡蘭斯。

  但卡蘭斯那邊處境也算不上好。

  最近魔物大肆進攻，各個國家都處於激烈的戰鬥之中。

  這邊境區域目前來說，是最安全也是最清閑的。

  加上機械時代的人也在幫忙，所以來到阿佩拉斯的玩家，都不願意離開了。

  當阿佩拉斯城外魔物開始變少，就意味著羅生門他們的離去。偶爾他們會遇見機械時代的玩家，但已經很少看見羅生門的身影出現在阿佩拉斯。

  懷表兔子站在城門上看著羅生門帶著一隊玩家將魔物清理。

  最後一隻boss也死掉了。

  懷表兔子不由得抓緊欄杆，看著那人的背影出了神。

  金靈他們還圍在他身邊。

  一如既往地，清理了所有魔物，他們連城市都不會進入就直接離去。

  那個人由始至終都未回頭望過這一邊眼。

  他不會再為誰回頭。

  他呆在阿佩拉斯，是因為深淵之門，是因為他要替那個人守護這裏。

  而不是因為他們，因為她。

  她說他狡猾。

  所以他用最決絕的方式拒絕了她。

  現在，她隻能看著背影。

  而他不會回頭。

  她摧毀了所有，懷表兔子本該清楚。她得不到羅生門的任何回應。

  她一直仰望著他。

  而他隻會偶爾回頭看她。

  一直以來，他們都沒有在平等的一條線上。

  “結束了。”

  “隊長，怎麽了?”

  貓鼬回頭。

  羅生門突然停駐，望著阿佩拉斯城方向。

  “不，沒什麽。”

  他看向眾人。

  “走吧。”

  他回頭，再也看不見熟悉的身影。既然如此，就沒有必要再回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