狸貓跟寧缺談不上很熟，傳說組裏大家也總有一兩個說不上話但相處得不錯的人，她覺得自己在這事兒上沒什麽說話權。

  她可以勸棒棒糖不要再想這種事情，但沒有立場去讓棒棒糖放棄或者給她一些不好的建議。

  狸貓也不好評價寧缺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人。看著棒棒糖難受的表情，狸貓道:“這其中你就沒有想過有什麽誤會?”

  棒棒糖咬唇。

  想過，但是她不敢問。寧缺那樣精明，棒棒糖就覺得是刻意等著她去問，然後好一番嘲笑。

  這兩年來所有的喜歡都會伴著漫不經心的玩笑。棒棒糖不是不想承認，而是害怕承認。

  最初還沒有進機械時代時她跟寧缺就有一段孽緣。那會兒她沒有記住寧缺，倒是進了公會之後寧缺糾纏，後麵才慢慢想起來。

  那之後，棒棒糖一直覺得寧缺其實是想要報複她。

  “糖糖，別這樣。”狸貓看她咬得用力，唇都泛紅。幸好遊戲裏一般不允許玩家自殘，要不然以棒棒糖這種行為，那嘴唇早已流血。

  狸貓扶著她，坐到椅子上休息。

  棒棒糖閉著眼睛靠牆，那微顫的拳頭暴露著她此時不平靜的內心。

  狸貓想過勸她去跟寧缺談談。

  但之前她提起，這兩年來已經分不清楚寧缺的哪句話是真是假。狸貓覺得，棒棒糖肯定想過去找寧缺說清楚，但就怕那人依舊不表露真心，欺騙自己。

  說到底，棒棒糖在這段感情上缺少著安全感，而寧缺本身就沒有意識到這一點，反而變本加厲。原以為是手段高明的花叢浪子，不過就是不知愛情何味的毛頭小子。

  若是這其中有人成熟一點，或許便不是這種局麵。恰恰歲數相近，各不相讓，最終隻能分道揚鑣。

  總有一個人要低頭。

  狸貓覺得還是要去探探寧缺口風。

  她安慰著棒棒糖，讓棒棒糖先下線休息一會兒。棒棒糖也覺得自己的情緒需要收一收，道了一聲謝，便下了線。

  狸貓看著空空的椅子有些怔愣。她其實也不太懂感情的事兒，猶豫了會兒，找到糯米團子。

  她不會把這事兒拿出來說，糯米嘴巴也是嚴實的，狸貓自己怕處理不好，還是需要外援幫忙。

  糯米團子聽後沉默了一下，便對狸貓道:“這事你別管了。”

  “不管麽?”狸貓詫異。

  糯米團子點點頭，“你也別跟糖糖說太多，會亂了糖糖的想法。有些時候我們旁人不如他們局內人知道的清楚。隨意進去指責一人，是不對的。”

  而且往往這些時候聽到的都會是一方的氣話。棒棒糖也不是過於理性的人，她能對寧缺那樣說話就證明當時很氣。

  氣話下，寧缺能有什麽優點?

  就算會想起誇一兩句，但說出來的肯定是缺點多於優點。

  他們聽著估計隻會替棒棒糖不值。

  糯米團子是比狸貓要了解寧缺，狸貓後麵才進來的傳說組，現在呆了也才近一年，有時候相處最多的是她們這幫女生。

  所以狸貓拿不定主意很正常。

  “等這事兒過兩天了，我去問問寧缺。”糯米團子這般說道。

  狸貓對於這情況挺無奈的，她也不是什麽經驗豐富的人，所以愛莫能助。

  隻能在棒棒糖閑空下，拉著她一起去副本，活動，隻要一忙碌起來，其他事情都會暫忘。

  機械時代的人這兩天還是在刷遺跡和搬運建材。他們的動靜一直不小，但除卻機械時代的人之外，其他人都不知道他們去那遺跡幹什麽，至於搬運建材這種事情，都清楚是在升級主城。

  可他們卻並不知道靠這些建材升級完城市之後，以後若魔物來犯，其攻擊很難對城市的高牆造成破壞。

  寧缺才回來公會，就感覺不列城的變化很大。

  而那結盟的公會裏，格蘭林大半公會的旗幟正在他們領地中心迎風飄揚。黑暗帝國也是不少。

  那怕是聖弗蘭也有幾麵。

  機械時代越發強大了，所以哪怕不主動去結盟，也有公會自己上門。

  寧缺望著那些旗幟出神。

  “你在看什麽?”

  寧缺因糯米團子的問題回神，糯米團子信步而來，一身紫裙襯著她的成熟大氣。

  “這兩日很難見你。”糯米跟他這般說。

  寧缺扯了扯嘴角道:“公會裏肯定瞧不見，你在副本區或許能找到我。”

  糯米團子不禁一笑。

  “有事?”寧缺是一個聰明的人。

  糯米團子剛剛那話的意思不就是說這兩日在尋他麽。

  “關於糖糖和你的事情。”糯米團子深得北溪真傳，現在說話也是直來直去。

  寧缺愣了一秒很快收回情緒。

  糯米團子仔細打量著他，寧缺望著那些旗幟問道:“你知道她現實有男朋友?”

  “沒有聽她說過。”糯米團子垂眸，“你知道我們大家都不會主動去問大家現實裏太過私人的事兒。”

  所以至於寧缺為什麽消失那麽久，公會裏誰都不知道。

  寧缺沒說話。

  糯米團子也不委婉，“你真的喜歡糖糖麽?”

  寧缺這次很認真的直視進她的眼睛，“這問題真希望是她來親口問我。”對視幾秒，緩緩收回視線，寧缺不禁苦澀一笑。“我不後悔把自己玩進去了。唯一後悔的是等反應過來時，她已經不信我。”

  寧缺承認一開始就是在耍人玩。

  半真半假，有時他自己都分不清自己說的話是否出自真心。等意識到喜歡上了以後，棒棒糖也不再信他。

  他可以死皮賴臉繼續纏過去，但這樣棒棒糖跟他之間的鴻溝隻會越來越大。

  消失的幾月裏他每天都在後悔。

  可是現在，一切都晚了。

  都晚了。

  他已經沒有資格。

  糯米團子無聲一歎。

  一個願意說一個不相信。

  “你可以試著去解釋。還是說你也放不下尊嚴?”

  寧缺輕輕搖頭。

  “晚了。”

  糯米蹙眉，“你不去嚐試，怎麽知道晚了。”

  寧缺卻是不願多說，拂袖而去。

  糯米團子其實不想摻和他人感情上的事情。

  她不能說作為旁觀者，想法就是對的。有些事情他們旁觀者永遠不能觸及，所以根本不清楚當事人心裏經曆了什麽。

  隻是看著棒棒糖那樣，到底於心不忍想要插手。

  看著離去的寧缺，糯米團子想，這個人是否有什麽難言之隱?

  寧缺和棒棒糖一直都是很曖昧的關係，機械時代的人都知道。原本以為這次寧缺回來，最開心的莫過於棒棒糖，沒想到事實卻是相反。

  這倆人再也不出現在一個隊伍。

  棒棒糖徹底避開了寧缺，而寧缺態度依舊，若無其事的刷著貢獻。

  用不著糯米她們兩人說出來。

  傳說組的人也漸漸發現了不對勁。

  那是寧缺回來的半個月後。

  北溪在棒棒糖幾連治療失誤之中，從怪群裏滾回隊伍，兵王淡定頂上。

  棒棒糖看著北溪，咬著唇道了聲“抱歉。”

  北溪一般走位拉怪也用不著牧師治療，就是這次引怪數量極多，沒有幾百少說一千也有，都是滿級怪，北溪扛著一波肯定沒事，但久了必定殘血。

  原本在怪群裏遊走了幾分鍾，發現血量隻降不增，北溪狐疑地看向棒棒糖，詫異於這人的幾次失誤。

  最終血量在百分三十，北溪脫離隊伍，兵王他們頂上。後方輸出一看怪都在範圍裏了，技能便跟著落。

  棒棒糖給北溪扔去治療。

  北溪由始至終沒有開口責備一句，也沒有關懷她什麽。眾人像是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繼續輸出。

  活動結束之後，北溪單獨找上了棒棒糖。

  “你跟寧缺有談過麽?”

  直奔話題不多廢話，是北溪的風格。北溪處理一些事情上，理性得過於無情。

  棒棒糖搖頭。

  “糖糖，感情這種事情不能拖。”北溪直視她，“拖得越久，陷得深的人越痛苦。你得去問清楚，不論好壞總得要有一個結果。”

  棒棒糖悲涼一笑，“他說的話那句能信那句不能信我都分不清楚。”

  北溪蹙眉，寧缺是給自己刨了那麽大的坑麽…

  “如果他說不喜歡你，你會信麽?”

  棒棒糖遲疑。

  “他說喜歡你，你會信麽?”

  棒棒糖搖頭。

  北溪笑了，“歸根究底，你過不了的是自己心裏的那道坎。”

  “什麽坎?”

  “自卑。”

  “你憑什麽認為他不可能喜歡上你?對自己那麽沒有自信，也讓你對他沒有安全感。”

  “他不喜歡你纏著你那麽久做什麽?”

  “他想報複我…”棒棒糖咬唇。

  “噢…那他寧缺還真的是個變態加草包了。”

  北溪第一次口不擇言，棒棒糖愣了一下。這樣罵他…

  “怎麽?心裏不舒服?”北溪揚眉，“他要不是一個變態，做什麽兩年都拿那張熱臉去貼你冷屁股。你覺得他寧缺骨子裏沒有一點傲氣?”

  “糖糖，你是真的鑽了很大一個牛角尖。”

  棒棒糖沉默。

  “坦然接受不好麽，何必苦了自己。我看你一天魂不守舍的也很心疼。”

  “我做不來你那樣瀟灑。”棒棒糖已經哽咽。“北北，我沒辦法。”

  她性子就是好強不喜認輸。

  北溪的好強永遠不會在感情裏隻會在競技上，她把這些分得很清楚。

  棒棒糖很羨慕，她做不到那樣。

  “你去問了得到一個答案，總比成天自己在這地方瞎想。放心，公會裏的人不會說什麽。”北溪握著她的手，“糖糖，你應該活得像自己。這些天，你可曾認真去考慮過其他的事情?”

  棒棒糖自然沒有那閑空，所有的思緒都在寧缺身上。

  “你再這樣下去，我怕你會迷失，怕你整日愁眉苦臉活得不再是自己。你也會漸漸發現，之前那些冷戰根本算不得上什麽，到最後他依舊活得肆意，而你因他心神不定，失魂落魄的模樣才是把自己推入了最難堪的境地”

  棒棒糖那帶有淚珠的睫毛顫了顫，是啊。那樣才真的難堪至極。

  他在笑，你在哭。

  他在樂，你在悲。

  棒棒糖抬起頭將眼淚逼回，她這不是高傲，反而狼狽的可笑。

  “是我自己沒有考慮清楚，鑽了牛角。”吸了吸鼻子。

  “我去問他，問清楚。”

  無論什麽，她需要一個答案，然後做回自己。

  “謝謝你，北北。”

  “北北，還是你敢說。”挽扇從樹後走出，表情複雜。想了半刻，又是忍不住一歎。

  北溪望著桌上涼透的茶水，回想起寧缺剛回來那日的神情。

  “你知道麽。”

  挽扇見北溪側頭，黑發掩過半邊臉頰，她看不清北溪的表情，隻是聽到不冷不熱的一句。

  “我覺得寧缺變了。”

  哪怕是以前，他不會這般讓棒棒糖難過。

  挽扇微微蹙起眉頭，未開口，北溪已然轉身離開，那茶杯落地應聲而碎。

  挽扇盯著地上的茶杯不禁怔了。

  北溪在氣什麽?

  那日過後，棒棒糖與寧缺之間發生了什麽，其他人一概不知。

  隻是第二日見到棒棒糖時，她已經掛著笑容，會主動跟他們打招呼。察覺內情的人們不覺鬆一口氣，看來兩人有戲了。

  但是事實上，寧缺和棒棒糖依舊不會再組一個隊伍。

  他們兩人遇見了隻會平平淡淡的打一聲招呼然後擦肩而過，那看起來親密的關係一夜之間成了點頭之交。

  “糖糖是在硬撐麽?”

  糯米團子看著下方打招呼，然後擦過肩的兩人。“不，看起來不像。”

  棒棒糖臉上的笑容不假。

  像是放下了什麽。

  北溪托腮遙望遠方陰沉沉的天空卻是若有所思。

  後有一日，伊芙終忍不住自己的八卦之魂，趁著隻有她們兩人時，問了棒棒糖，和寧缺在那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麽。

  結果棒棒糖隻是雲淡風輕一笑。

  “我們兩個現在應該不會有什麽交集了，以後他是他，我是我。不要再問我和他有什麽關係，要非說的話…”

  她頓了一下，像是在組織語言，過了半天才緩緩道:“普通朋友也不是。”

  伊芙聽後，望著棒棒糖嘴角淺淺的笑意，心直接抽了一下。

  她不該問。

  那點頭招呼不過隻是做給他們看的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