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晚上，林朔一行人抵達了塔什幹。

  這兒跟中國有點兒時差，慢了三個小時，所以飛機落地的時候，這座城市剛入夜沒多久。

  夜幕之中，一隻黑色的八哥，已經在機場候機樓的樓頂，守候多時了。

  看到林朔幾個人從飛機上下來，它扇著翅膀從天而降，停在了狄蘭的肩膀上。

  “八爺，你怎麽這麽快呀？”狄蘭有些驚訝，心想這隻鳥可真夠能飛的，趕到飛機前頭去了。

  “這不是什麽誇人的好詞兒。”小八翻了翻白眼，用喙嘴啄著狄蘭的鬢角，問道，“我問你，在飛機上沒我八爺罩著，朔哥和婆娘有沒有欺負你？”

  “沒有啊，他們對我可好了，尤其是Anne姐姐。”狄蘭微微笑道。

  “完了，這都被虐待得神誌不清了。”小八搖了搖頭，隨後似是想起什麽來了，“等會兒，你叫婆娘什麽來著？”

  “姐姐呀。”狄蘭說道。

  “你要點臉行不行。”小八說道，“為了看你是不是跟朔哥合適，你的生辰八字我早從楊拓那兒打聽過來了，你比Anne那婆娘大了快一整歲了，隻比我朔哥小一個月啊。這姐姐你都叫得出口？”

  “可是按規矩，是得叫姐姐啊。”狄蘭眨著眼說道，“先來後到呀。”

  小八愣了一會兒，扇著翅膀又飛到林朔肩膀上去了：“朔哥，我是不是錯過了什麽？”

  “別說你了。”林朔說道，“我都覺得我好像錯過了什麽。”

  “行了，八爺。”魏行山在一邊笑道，“事兒已經定下來，婚禮就在明天，三人一塊兒。恭喜八爺了，這一下子，就多了兩個疼你的嫂子。”

  “朔哥，這傻大個兒說得是真的？”小八有些將信將疑。

  “千真萬確。”林朔點點頭，“小八，明天婚禮上，人我是來不及請了，可場麵別太寒酸，你想想辦法。”

  “得嘞，交給我吧。”小八很高興，嗖地一聲就飛上天了。

  ……

  一行人入住當地的賓館，已經是晚上八九點鍾了。

  Anne原本訂得是四間商務房，一人一間。

  這會兒到了賓館總台一打聽，聽說這家五星級賓館的總統套房還空著，趕緊改了房間。

  四間改成了兩間，魏行山還是一個人住，其他三個全安排在總統套房裏。

  時間很緊，房間隻訂了兩天，今天是住宿，明天就是洞房，後天一早，就得進紅沙漠狩獵。

  魏行山讓林朔三人先去總統套房歇著，他自己就留在大廳裏，向這兒的大堂經理打聽一下。

  明天婚禮的事兒，老魏得操辦起來，兩眼一抹黑可不行，還是要先打聽清楚了，事先安排好。

  魏行山的溝通能力很強，林朔自然信得過，於是就帶著身後兩個未婚妻，先上樓去休息。

  從賓館一樓進電梯，然後出電梯進頂層走廊，一寸厚的羊毛地毯踩在腳下，林朔就感覺自己踩上棉花了。

  就跟喝多了似的，周邊發生的事情不那麽真實。

  看著一左一右挽著自己胳膊的姑娘，林朔心裏是七上八下的，心裏沒什麽底氣。

  二十六年童子身，那事兒，他還真一竅不通。

  老爺子把他當年的風流韻事，基本上全告訴林朔了，可到了節骨眼，老魁首就用四個字概括，春風一度，緊接著就是次日天明了。

  春風一度的具體過程，他沒說，林朔於是就不明白這春風到底怎麽個度法。

  而且他聞得出來，身邊這倆未婚妻，身上都有處子特有的體香，這事兒她們也沒經驗。

  回頭三人躺床上，這肯定是個事兒。

  要是進了山，麵對凶殘的猛獸異種，林朔心裏從來不會慌，這會兒反而有些心虛。

  書到用時方恨少，林朔萬萬沒想到自己練了二十多年的能耐，關鍵時刻能耐居然不夠用了。

  雖然心裏裝著事兒，可這總統套房是真不錯，裏外裏四間房。

  臥室有兩間，還有娛樂廳和會客廳，歐式風格，裝飾極盡奢華。

  三人先在會客廳的沙發上坐下來，林朔定了定神，想起一件事兒來。

  他看了看身邊的兩個女子，說道：“雖然比較倉促，但結婚到底是大事，要不要先小範圍通知一下親屬？”

  “嗯。”Anne拿出了手機，“我去跟導師說一聲。”

  “對，他等於是你父親，於情於理，你都要提前知會一聲。”林朔說道。

  看著Anne走進了其中一件臥室打電話，林朔又看了看狄蘭：“你那兒比較麻煩，打算怎麽辦？”

  “是很麻煩。”狄蘭說道，“還是先不告訴，生米煮成熟飯再說。”

  林朔想了想，點了點頭：“行，不過到底還是要給交代的，回頭等平輩盟禮結束，我跟你去一趟北歐。”

  “你可想好了，我媽很凶的。”狄蘭說道。

  “哪有隻吃肉不挨打的道理。”林朔笑道，“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怎麽說話呢？你又不是賊。”

  “不告而取，就是偷嘛。”林朔歎了口氣，說道，“狄蘭，委屈你了。”

  “不委屈。”狄蘭搖了搖頭，“你是不知道，我有多高興。”

  ……

  昆侖山下的蘇家祖宅裏，這會兒已經是深夜了。

  曹餘生還沒休息。

  這位獵門謀主戴著老花鏡，正伏案在一本冊子上勾勾寫寫。

  平輩盟禮還有不到一個月了，盟禮上的應用之物得采辦齊了，這會兒曹餘生正在看單子呢。

  不僅僅是他沒休息，兒子曹冕也沒睡，就在父親旁邊看另外一張單子。

  這是賓客名單，住宿得安排起來。

  什麽身份的賓客，住什麽檔次的房間，這個可得講究，不能亂套。

  曹餘生想借著這個事兒，讓兒子先熟悉如今獵門內部的大致格局。

  曹冕是要在平輩盟禮上接任曹家家主的人，隻要狄蘭守住了曹家九寸門檻，曹冕就是下一任獵門謀主。

  這種活兒，他應該要上手了。

  曹餘生查完了手上的物資清單，扭過頭瞄了瞄兒子手裏的單子。

  嘿，小子不錯。

  別看之前對獵門的事兒愛搭不理的，其實自己說的那些事兒，這小子全聽進去了。

  這份名單，漂亮，前前後後都考慮到了，挑不出毛病。

  曹餘生心裏有些欣慰，彎腰拿起熱水瓶，給兒子麵前的茶杯上續了續水，笑道：“行了，歇會兒把。”

  曹冕抬頭笑了笑，正要說什麽，就聽曹餘生懷裏的手機響了。

  曹餘生一看手機上的號碼，眉頭皺了皺。

  苗光啟打過來的，準沒好事兒。

  不過，兒子曹冕得聽著。

  因為這個人也是獵門中人，他雖然本身不在獵門中掌權，但如今對獵門影響很大。

  按下了免提，曹餘生把手機擱在了桌麵上：“什麽事兒啊？”

  “曹餘生你這個老王八蛋！之前在珠峰上，我就應該活劈了你！”

  電話那頭，劈頭蓋臉，先來了這麽一句。

  曹餘生麵不改色，從懷裏掏出一包煙來，扔了一根給自己兒子。

  曹冕不慌不忙地拿出打火機，給父親和自己把煙點上。

  在父子倆的吞雲吐霧中，曹餘生開口說道：“有事兒說事兒，我又沒刨你們家祖墳，嘴裏放幹淨點兒。”

  “苗家祖墳你愛怎麽刨怎麽刨，關我屁事。”苗光啟在電話那頭氣得是氣喘籲籲，“我問你，念秋怎麽會答應林朔同時娶她和狄蘭呢？”

  曹餘生一聽這話，跟曹冕對視了一眼。

  這真是意外之喜，事兒居然成了。

  曹冕挑了挑眉毛，就把手掌伸出來了。

  父子倆擊了個掌，曹餘生清了清嗓子：“還有這事兒呢？我怎麽不知道啊？”

  “你少他娘跟我裝蒜！”苗光啟那邊嗓門都呲了，“念秋這傻丫頭從小沒了父母，把我當爹。你是我結拜兄弟，她就把你當親叔那麽看。這孩子最聽長輩的話，這事兒要不是你攛掇，她能這麽糊塗？”

  苗光啟這番話說下來，曹餘生沉默了。

  獵門謀主眼皮子抖了抖，歎息道：“行，這事兒是我理虧，你說怎麽辦吧。”

  “我能把你怎麽辦啊？”苗光啟吼道，“你不就是想要狄蘭這個護道人，替你們家守九寸門檻嗎？為了這事兒，你曹餘生什麽事情幹不出來？鼠目寸光的東西！”

  “好，我曹餘生格局就這麽丁點兒大，入不了你的法眼。”曹餘生說道，“不過我就納悶了，林朔娶了這兩個女子，你至於發這麽大火嗎？

  念秋和狄蘭，生辰八字我合過，林朔自己也聞過，都是林家良配，這是千載難逢的事情。

  林家這一支，要找個良配你知道有多難嗎？

  這是林家開枝散葉的好機會啊，說起來，林朔既是你侄子，也是你女婿。

  怎麽，你就見不得他好？”

  “別跟我提良配。”苗光啟說道，“當年林樂山那個蠢貨，不就是用這個借口，在我和三妹之間橫插一腳嗎？”

  “你老糊塗了吧？”曹餘生翻了翻白眼，“我怎麽記得是雲三姐看上了林大哥，你自己不服氣非要插一手，結果被揍了一頓，哭著就跑美國去了？”

  “你他娘好好說話，事實哪有你說得這麽不堪。”

  “反正差不多這意思。”曹餘生說道，“行了，我理解你的心情，女兒出嫁嘛，當爹的誰不難受，找個出氣筒撒撒氣唄，現在罵痛快了嗎？”

  “沒有，早著呢。”苗光啟說道，“你辦得這事兒，真是戳到我心窩子了，要不是離著遠，你今天少不了我一頓胖揍。”

  “行啦。”曹餘生說道，“念秋是正房，狄蘭隻是做小。是，念秋確實有些委屈，可人家北歐公主委屈也不小嘛。其實我的本意，隻是想讓念秋睜隻眼閉隻眼，沒指望她真能答應下來。可沒想到你這個奸詐的家夥，居然能教出心眼這麽實在的閨女。”

  “你曹餘生可以啊。”苗光啟被氣樂了，“這事兒說到底，賴我是吧？”

  “不是這意思。”曹餘生說道，“我看這事兒吧，除了三人之間那點事兒，還有外部壓力的緣故。

  紅沙漠的東西，這三個孩子心裏沒底，想事先把事情定下來，免得以後留遺憾。

  行事確實荒唐了點，但也情有可原。

  你自己也清楚這點，所以念秋那邊，你肯定沒反駁，這才憋著氣找我撒呢，難道不是嗎？”

  “哎。”苗光啟重重歎了口氣，“從小到大，這丫頭一般不拿主意，可一旦有了主意，誰都攔不住。

  如今這麽大的事情，我反駁有用嗎？隻能隨她去了唄。否則她以後都不理我了，我連個外公都沒得當。

  我也知道，這事兒就算沒你攛掇，最後也是這結果。

  念秋這孩子，典型的討好型人格，為了讓她在意的人高興，她是什麽都會去做的。

  隻是以前她在意的人是我，如今嘛，哎，閨女長大了，女大不中留啊。

  不過話說回來，你曹餘生幹這種事兒，該不該罵？”

  “該。”曹餘生點頭道，“別說罵，揍一頓都不冤枉，可我沒辦法，我有兒子啊。”

  “你這聲兒不對，電話開免提了？”苗光啟問道，“在旁邊聽著的，是曹冕嗎？”

  曹冕趕緊說道：“苗二伯，我在。”

  “曹餘生你早說啊，當著孩子麵，我就不那麽罵你了。”

  “行了，罵都罵了，別找補了。”曹餘生擺了擺手。

  “曹冕，你爹能讓你聽我的電話，是不是你小子轉性了，對獵門的事兒感興趣了？”苗光啟問道。

  “嗐，小時候不懂事。”曹冕笑道，“讓苗二伯見笑了。”

  “行，我看你比你這糊塗爹強，好自為之。”

  說完這句話，苗光啟掛了電話。

  曹餘生伸出手，拿起手機揣進懷裏，心情多少有些複雜。

  不過，到底還是高興的。

  林朔娶媳婦兒了，一娶還是倆，隻要這趟平平安安回來，林家就有後了。

  這是好事兒。

  “我表哥還是厲害啊，不聲不響就把這事兒平了，本來以為這趟有得鬧騰呢。”隻聽曹冕感慨道，“我姐也不賴，到底是讓她如願了。”

  “別說這種話。”曹餘生正色說道，“仨孩子不容易，這是去赴死呢，否則不會這樣。”

  “老爺子，紅沙漠裏的東西，真有那麽厲害？以我表哥、我姐、念秋姐三人的能耐，幹這筆買賣還得把腦袋別褲腰帶上？”

  “那當然了，這東西，何止是厲害啊。”曹餘生喝了口茶水，說道，“這個級數的猛獸異種，你以後可能也會接觸，我就跟你說道說道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