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味兒？”

  喜馬拉雅山南坡，林朔語出驚人，魏行山一下子就緊張起來。

  魏行山跟著林朔，也是兩趟買賣做下來了，無論是外興安嶺還是阿爾泰山，林朔都不會讓他直接麵對獵物，而是負責遠距離火力支援。

  這份活兒，其實相對安全。

  而之前這兩趟買賣，魏行山距離死神最近的一次，就是阿爾泰山上聶萱的斬雪成龍。

  麵對這個女刺客，魏行山使出了渾身解數，發現那是真鬥不過。

  眼看小命就要交待了，林朔從天而降把他救了。

  遠距離火力支援，奇異生靈的威脅有限，就怕身後有人。

  而且林朔招來的人，都還是非常厲害的門裏人。

  所以一聽說有人味兒，其他人倒還好，魏行山的反應特別大。

  端著槍東看西看了一會兒，沒發現什麽，這大漢於是就看向了林朔：“老林，人在哪兒呢？”

  “我說有人味，又不是說附近有人。”林朔攤了攤手，“我這個表達很精確，你自己別神經過敏。”

  “可這兒又不是什麽徒步路線，應該沒人來啊。有人味兒那就已經不正常了。”魏行山說道。

  “所以讓你們留神。”林朔說道，“這兒大概在三天前，有過人。”

  “魁首，幾個人？”曹餘生問道。

  林朔閉上了眼睛，仔細地分辨著這裏的氣味殘留，然後說道：“七個雇傭兵，身上有槍油味兒。

  四個門裏人。

  其中一個是牧人，身上帶著的牧獸聞著是一頭詭貂，應該是旱牧陶家的人。

  另外一個身上有病，一股子藥味兒。

  得著病還要出來接買賣，咱門裏這麽敬業的，也就是荊家刺客荊旬了。他兒子的病比他更重，要錢治病。

  另外兩個，身上氣味特征沒那麽明顯，有點兒聞不出來是誰。

  但其中一個，新陳代謝很旺盛，應該走得是修力的路子。

  最後一個，可能是這群人中最厲害的。當然這點光憑嗅覺很難直接聞出來，但可以推測出來。”

  “推測，怎麽推測？”魏行山問道。

  “其實這兒殘留的，不止這這十一人的氣味，還有個東西，我挺熟悉的。”林朔看向了曹餘生，“謀主，之前的那個小山村，裏麵殘留的白首飛屍氣味，就是這股子味道。”

  “凝脂？”曹餘生神情凝重起來。

  “對，凝脂跟著他們。”林朔說道，“而那個人我說他厲害，是因為他身上有著凝脂的氣味，這說明他很有可能是凝脂的主人。能讓屍王凝脂認主，能耐應該不差。”

  “對。”曹餘生點點頭，“現在明白了，凝脂身後，果然有人。”

  林朔看了看身邊的人員配置，說道：“這群人現在不知道在哪兒埋伏著，根據之前這類人的尿性，一般要等我跟獵物動上手，他們才會出現。

  不過沒事兒，我既然已經知道他們的存在了，那他們什麽時候出現，我會提前知道，到時候你們備戰就是了。

  出發吧。”

  林朔站起來就走，其他人自然也趕緊跟上。

  魏行山這會兒跟在林朔身後，心事重重。

  他就感覺這趟買賣，似是一座在不斷加碼的天平。

  一開始到，對麵一會兒出來個雪人，然後飛屍一會兒有翅膀一會兒沒翅膀，最後得出結論不止一頭。

  對麵其實是在不斷加碼。

  而自己這邊，也就林朔這枚砝碼個兒大，慢慢地就失衡了。

  等到曹餘生把龍骨甲一亮出來，曹餘生忽然加碼，天平又往這邊傾斜了。

  結果還沒高興半天呢，林朔一抽鼻子說有人味兒，對麵又嘩嘩嘩加了十二枚大小不一的砝碼。

  完了，這天平已經不能要了。

  買賣這是沒法幹啊。

  這十二個人或者東西，其他魏行山管不著，什麽刺客啊，飛屍啊，那是隊伍裏專業獵人的事兒。

  魏行山往心裏去的，隻有林朔最開始的那句情報。

  七個雇傭兵。

  野外行動，三個兵就能算一個小隊，七個，那是兩個小隊加一個指揮官的配置。

  “尋思啥呢？”林朔就在魏行山身邊走著，看到魏行山心不在焉，於是問道。

  “老林，打獵你是祖宗，可用兵，我是專業出身。”魏行山說道，“你知道七個雇傭兵，意味著什麽嗎？

  “這個我不太懂，你說說。”

  “隻要有三個人，就能把一個狙擊小隊的配置拉滿：一個狙擊位，一個觀測位，一個防護位。”魏行山說道，“這樣的狙擊小隊，是可以在一公裏以外，進行超遠距離狙殺的。

  現在對麵有七個人，如果組隊的人不蠢，在喜馬拉雅山的這樣的高山地形，肯定會至少組一個這樣的狙擊小隊。

  這種小隊手裏的槍，跟雪人的弓箭那是兩個概念，往往是反器材的。

  人，不管門裏的還是門外的，隻要血肉之軀，在這種槍麵前都是紙糊的，一槍就能幹掉半截身子。

  老林，我知道你跟別人不太一樣，槍瞄著你了你能知道，可我們這兒其他人沒這個能耐。

  所以這個事情處理優先級，高於一切，甚至高於飛屍。

  我覺得，在我們獵殺飛屍之前，要先把這事兒先辦了。”

  “魁首，我覺得魏行山此言有理。”曹餘生腳步一慢，嘴裏說道，“這種遠距離的威脅，必須先拔了。”

  “好。”林朔點點頭，然後說道，“章進。”

  在前麵帶路的章進，三兩下就蹦到了林朔跟前。

  “找人。” 林朔一聲令下。

  章進一點頭，然後四處張望起來。

  他是用獸語找人，得先找到動物。

  這動物還得有點兒智力，否則沒用，最好是哺乳類或者鳥類。

  爬行類以下，基本上就幫不上什麽忙了。

  這兒海拔已經很高了，雪線就在前方，眾人已經能看到了。

  這兒的動物，那就很少了，章進左右看了看沒發現什麽有用的，結果一抬頭，天上有一隻鷹。

  這少年笑了。

  ……

  於瑞峰帶著六個雇傭兵，進山已經快七天了。

  進山之後，他帶著六個兵，就跟老板苗成雲他們一起辦了件事兒，然後在三天前分開。

  苗成雲憋著要殺林朔，於瑞峰原本想派個狙擊小隊過去，協助一下，結果苗成雲愣是不要。

  老板說了，林朔這人雖然可恨，但好歹是獵門一代魁首，遠遠地被人用槍打死，太窩囊，門裏人不能這麽辦事兒。

  更何況這麽暗算著殺林朔，Anne會看不起自己。

  老板既要殺人，也要誅心。

  一定要麵對麵把林朔幹趴下，然後親手了結了林朔的性命。

  當然，未來老板娘，那位Anne小姐肯定也會不高興，但這種仇視，比輕視強，抓回去慢慢勸，等她記憶恢複了，事兒就成了。

  老板是這麽計劃的，反正於瑞峰聽著，這事兒懸。

  於瑞峰發現老板這個人，平時辦事挺精明，可一旦事兒沾了Anne那個女人，腦子似乎就不怎麽轉了。

  其實這事兒在於瑞峰眼裏，很簡單，遠遠打一槍，把林朔打死了，然後再把狙擊小隊滅口。

  神不知鬼不覺，情敵就除了。

  然後老板您，再慢慢找個機會，出現在感情空虛的Anne小姐身邊，那就等於披著金盔金甲駕著五彩祥雲了，這還拿不下，那這個女人的主意您就別打了。

  這麽簡單的事兒，非要當麵鑼正麵鼓地去幹，那是個林家人啊，您在想什麽呢？

  這些話分別之際，於瑞峰沒敢說出口，這會兒三天時間待下來，心裏挺後悔的。

  同時他心情也不太好，覺得搞不好，自己老板這次要出事兒，自己目前這麽好的營生，就沒得幹了，前途堪憂。

  可是事到臨頭，也就隻能自求多福了，沒什麽其他辦法。

  也就隻能希望，那頭屍王凝脂，真有那麽厲害，能幫到老板。

  這會兒，於瑞峰正帶著三個雇傭兵，穿著一身白色的偽裝服，趴在雪山上。

  這次七個雇傭兵，他分了兩個狙擊小隊，一個讓威廉帶領，在山對麵。

  另一個，漢帶著，於瑞峰自己也跟著。

  目前兩組人馬共同預瞄著的地兒，是珠穆朗瑪峰南坡的一條必經之路。

  老板有令，林朔這群人要是上山，放過去。

  要是下山了，那就不留一個活口。

  這道指令之前於瑞峰有疑惑，問過一句：那Anne小姐呢？

  也殺。

  因為，林朔他們既然能下山，說明老板自己已經失手死山上了。

  那就讓Anne也下來陪著他。

  所以於瑞峰這會兒心裏明白，自己其實就是一道魚死網破的後手。

  這幾槍，未必打得出去。

  這趟任務的難點，其實主要在潛伏。

  林家人，那是狗鼻子，蘇家人，兔子耳朵。

  這兩家人特別靈，很容易識破自己這群人的潛伏，所以一定要防著。

  好在之前在外興安嶺，聶萱就這事兒給於瑞峰培訓過，知道怎麽辦。

  無非是兩方麵，一個是氣味管製，另一個是聲音管製。

  目前自己找得這六個雇傭兵，有新手不假，但是他們都有一個特質，就是服從性好，忍耐力強。

  動起手來或許水平有高有低，可一旦趴下來，那就是六個死人，一點動靜都沒有。

  算算時間，林朔這群人快來了，所以於瑞峰現在神經緊繃著，用黑紗布蒙著望遠鏡，正在四處觀察。

  人是沒發現，但是遠遠地，有一隻老鷹飛過來了。

  然後就在對麵山頭，這隻鷹開始不斷地盤旋。

  對麵這個山頭，威廉帶著三個人趴著呢。

  一看到這隻鷹，於瑞峰就覺得心裏惴惴不安。

  這畫麵太熟悉了，在外興安嶺，就有類似的事情，當時自己先是一弩，然後再一槍，算是把危機解了。

  這一趟，聽說林朔沒帶那隻八哥，可鬼知道這人還有什麽絕活。

  這隻老鷹反正看著不對。

  可於瑞峰現在沒法開槍把它打下來，因為槍聲會暴露自己。

  “頭兒，這隻鷹有些奇怪啊。”身邊的漢輕聲說道。

  “別說話。”於瑞峰低聲提醒了一句，然後說道，“威廉他們，完了。”

  說完這句話，於瑞峰拿出腰間的步話機，直接關掉了。

  他知道不僅槍聲會暴露自己這組人，步話機裏傳出來的慘叫，也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