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和尚強撐著笑容，“爹，娘！孩兒回來了。”

  周圍的人家早已搬走，兩老半身入土行動不便，周圍人便將兩老抬到床上，臨走前彼此做個伴，兩老意思已經模糊，聽見魏和尚的喊聲以為出現了幻覺。

  魏和尚看著兩老，昔日的麵容在時間的摧殘下，隻剩下一層皮包著骨頭，眼神空洞，沉默等待著死亡的來臨。魏和尚上前一步跪在兩老身前，“孩兒不孝！”

  兩老僵硬著坐起來，“哎呀，是大勇回來了啊，想吃什麽啊，娘給你做。”魏大叔靠著牆，隻是一個簡單的動作卻讓他冷汗直冒，他強裝無事的對他點了點頭。

  魏大勇扶著婦人，“娘，你快歇息吧，我不餓。”母親靠在他身上，他幾乎都感受不到任何重量，他鼻子一酸，還是忍住了。

  婦人歎氣：“大勇，娘當年也是沒有辦法才把你送到少林寺的，好歹能保住你的一條命。”

  魏大叔接著道：“你出生的時候，有個老道士給你算過名，你這輩子隻要在山上待著不打架鬥毆，就能平安到老。你娘也是沒辦法。”

  婦人心疼垂淚，“娘知道，你從小性子倔，在那裏肯定吃了不少苦，隻是，娘沒辦法。現在這世道你也看見了，你隻有在少林寺待著，才不會有事。”

  魏大勇握著婦人的手，“娘，我知道你是為我好，我會照顧好我自己的。”

  婦人呢喃著：“那就好，那就好，你別怨娘。”枯枝的手掌緩慢滑落，婦人闔上了眼睛沉沉睡去。

  魏大叔歎口氣，“我和你娘的葬禮就別操勞了，你把我們兩個火化了就行。”

  “爹，別說這種話，您會活下去的。”越說聲音越低，這些話總就是自欺欺人罷了。

  魏大叔摸著他的頭，就像小時候為他遮風擋雨一樣，“我知道你的性子，你娘是希望你好好活下去，但你若呆不下去，想報仇了，就去找你哥吧。”他看著破敗的房屋，“你走吧，走的時候點把火，我和你娘在這裏住了大半輩子，最後就葬在這吧。”

  魏大勇還想說什麽，就被他爹製止了。魏大叔緩慢地躺下，挨著婦人，小心翼翼的牽著她的手，就像兩人剛成親那一天一樣。

  魏大勇在漫天的火海中貴了一天一夜，看著火熄滅才走的。娘生前的願望就是讓他好好學著，他便徑直回了少林。

  走到門口卻發現幾個熟悉的身影，正是自己那所謂的師兄們，他們探頭探腦，看見魏大勇回來就和看見鬼一樣，一下子就溜了。

  魏大勇自是知道他們應該偷偷去和所謂的大師兄報信了，僧人多數行武且要斷絕紅塵牽掛，因此禁止下山就以防有人下了山接著武功胡鬧。自己雖然沒有惹事，畢竟壞了規矩，少不了一番責罰。

  果不其然，自己剛進門，那所謂的大師兄便邁著高昂的步子走來，看也不看他一眼，隻是努努嘴道：“走吧，主持叫你。”

  魏大勇跟著他一起去了大殿，殿前菩薩威嚴的坐著，半闔的眼睛看著殿中的眾人，不含一絲感情卻充滿憐惜。

  當初接自己入廟的僧人已經成為主持，他的容貌絲毫未變，身邊還是那種寧靜祥和的氣息，他無悲無喜的看著自己的徒弟。

  大師兄在一旁彎了彎身，“主持，雖然師弟是您唯一的徒弟，還請您不要偏袒才是。”

  魏大勇陰陽怪氣的說道：“哎呀，這要不是大師兄提起，我還忘了我有個師父呢，五年之內不聞不問，把我丟在前院，還真是一個好師父。”

  主持看著兩人之間的暗鬥，“魏大勇，你可知錯。”這聲音就像夜間的月光，清脆溫和。

  魏大勇撇撇嘴，跪下隨意的擺擺手，“弟子知錯了，弟子不該出門。”

  大師兄在一旁補充道：“師弟，可真是糊塗了，掃地僧不能練武這個規矩師父沒告訴你嘛？”

  主持沉思一會道：“上天有好生之德，你既然是我少林的人，學了武功也無妨，但你壞了兩次規矩，死罪可免活罪難逃，這種情況以往並沒有出現過，這樣吧，你和所有武僧打一架，贏了你走，輸了為師親自廢了你的武功，留在少林。”

  大師兄細細一琢磨，雖然這規矩罰的狠了些，但終究是魏大勇討了好處，有了少林的武功下了山便有一定自保之力，在這亂世說不定能闖出個名堂，廢了武功又有少林養著他，平安終老。大師兄剛想說話，就被主持輕飄飄的眼神壓了回來，主持果然偏袒魏大勇，就像小時候為了不讓他們欺負他，調他去前院偷學武功。

  僧人自然是毫無保留的攻向魏大勇，主持心裏歎氣，自己見到這孩子的第一麵就知道他是個練武奇才，也知道他以後會馳騁戰場，隻是他身上並沒有貴氣，估計會死於戰場。當年他的父母求著送他來山上試圖躲過這一關，縱然他會平安，卻是被圈養的猛獸，如何選擇，還是你來吧。

  這邊的魏大勇雖然氣喘籲籲，卻不顯敗績，甚至整個人因為興奮臉漲得通紅，他越打越興奮，不出幾個回合就能摸清對方的套路進行回擊。最後，盡是憑著一口氣贏了這場筆試。

  主持知道他這一去，生死未卜，忍不住問道：“真的決定了？”

  魏大勇不是個傻得，他自然知道師父對自己的好，立即跪下磕了三個響頭，“主持，還望成全。”這一聲，徹底斷了兩人師徒情分。

  主持歎氣，“少林自古沒有弟子帶武功下山的道理，為師隻要求你一點，除非保家衛國否則不能使用武功。”見魏大勇誠懇的點點頭，他接著道：“下山之後就往北走吧。”說完這些便回去了。

  魏大勇眼前一亮，這句話一定在給自己什麽暗示，下山之後徑直往北走去，居然碰到了國民黨的軍隊，正在自己猶豫要不要加入時，卻發現那連長有些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