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師傅的車開出院子之後，胡楊突然開口：“提問，我為什麽要包車？”

  兩兒異口同聲：“滾頭嶺。”

  胡楊點頭說道：“GOOD，那麽李億峰有什麽話要帶給我？”

  周梓倩笑眯眯的從自己的包裏拿出了一個文件夾交給胡楊。

  胡楊看了一眼封口，問道：“這是投資計劃？”

  周梓倩趕緊一攤手：“我不知道，沒有看過。”

  胡楊看向楊淼：“你呢？”

  楊淼也是一攤手：“老孫交代過，投資的事我們不摻和。”

  胡楊同樣學著他們攤手的動作：“先辦入住，然後去李師傅推薦的飯店吃一頓。”

  李師傅推薦的這家距離他們的賓館很近。倒不是說李師傅貼心，專門挑距離賓館的近的飯店的推薦。是因為他們入住的這家賓館，在寧德也算是數一數二的。周邊自然是會有很多不錯的飯店。

  到了福建這個沿海地區，說這個閩菜是一定要嚐下的。這裏守著海港，海鮮肯定都是生猛鮮活的。周梓倩和楊淼都曾經在海邊待過很久，點菜也肯定不會踩雷。

  不喝酒的飯總是會結束的很快，連上菜的時間都算上也不到一個小時。

  總的來說東西的味道還算可以，但這個賬單卻是有不少水分。當然，這是比較文明的說法。直白的說，他們被宰了。

  周梓倩問胡楊，要不要去找店家理論一下。胡楊卻是否決了這個提議，並且特別關照周梓倩：“賬單存檔，就算是對當地民風的調查。”

  既然胡楊這麽說，周梓倩也隻能按照賬單上的數額付款，然後仔細的收好的賬單。

  連日的舟車勞頓之後，胡楊需要熱水澡來放鬆身體。一邊泡著澡一邊和柏青煲電話粥，更是能夠放鬆心情。

  這次回國的行程很滿，時間也不長，所以就沒有讓柏青過來找他。況且柏青自己現在也是一個單位的負責人，時間也不像以前那樣自由了。

  情人之間的電話粥的內容自然是別人聽著肉麻，自己聽著有趣，直接略過就好。

  身心放鬆的胡楊，美美的睡了過去。把這段時間積累全都一掃而空。

  早上九點，李師傅的車如約而至。三人上車之後，就開始寧德市區一日遊。

  寧德市的核心就是寧德港，寧德港所在地方就是三沙灣。李師傅首先就帶著他們沿著三沙灣兜風。這就差不多用完了上午的時間。

  這一整天，李師傅帶著他們把和寧德港有關的，他們又能靠近的地方都轉了個遍。這熟識了之後，也天南海北的聊了很多。當然聊得最多的還是這個城市。

  從與李師傅的聊天中，胡楊似乎是找到了寧德的發展始終趕不上其他沿海港口城市的一些線索。

  天時、地利、人和。

  這個地利，寧德似乎占得好像還不夠。

  第一天結束之後，胡楊交代加滿油，並且檢查好車況，明天去滾頭嶺。李師傅聽到這個要求臉上的表情立刻有了變化，但最終還是沒有拒絕。

  李師傅不傻，胡楊花這麽大的加錢包車，可定不會隻是在市區裏兜兜風那麽簡單。

  想來想去，這個“滾頭嶺”就是最有可能要去的一個地方。

  李師傅還是有職業道德的。收了錢，就要做事。既然事前沒有說滾頭嶺不能去，那現在無論如何都還是要去的。

  第二天依然是九點，李師傅準時出現。但車上卻多了一個年輕人。從兩人臉上明確的生物遺傳痕跡來看，他們倆應該是父子。這個年輕人應該就是小李。

  李師傅略有些歉意解釋了一下現在情況。家裏聽說他要開車帶人去滾頭嶺，都感覺有些不放心。車禍之後這麽多年，李師傅可是再沒有開車上過滾頭嶺。而且上麵的路況他早已經與他記憶中不同了。

  現在的李師傅已經隻比第一次開車上滾頭嶺的司機強不了多少了。所以家裏人為了他和乘客的安全，就想讓李師傅的兒子小李來開車。

  小李子承父業，高中畢業就進了國營的車隊。這幾年來，平均每個月都要開上十幾趟，由他來開車大家都放心。

  話說到這個份兒上了，胡楊也沒有理由拒絕。反正他也隻是想親身體驗一下滾頭嶺。除了安全之外，其他的都沒有什麽要求。

  既然司機由一個變成了兩個，那胡楊就幹脆讓周梓倩留在賓館，順便幫他收份重要的傳真。傳真是從管衝那邊發過來的，由她來收，胡楊也不需要再特別交代什麽。

  車上還是四個人，變化的是李師傅坐在副駕駛，胡楊和楊淼都是自覺的係好了安全帶。

  這位小李師傅開車的技術還是可以的。但明顯有點不太習慣老李師傅這輛改過的車。也能看得出，他是開慣了那種沒有助力的大車，初一開這種小車總有點莽漢繡花的感覺。

  為了讓他能多練練手，胡楊特意提出要去買點熟食和飲料之類的帶上。說是這樣就不怕到了中午找不到吃飯的地方。

  小李師傅適應得還是很快的，出城之後就能感覺到的操作變得流暢了很多。

  出城不遠就是滾頭嶺，老遠就能看到山和上麵的山路。光用看得就知道這條路不會好開。大彎套小彎，上山又下山。作為一條省道，路況隻能是千裏之外的丹東第一水泥廠的盤山公路可以媲美了。

  丹東水泥廠的盤山公路，是當地司機公認的畢業路。能順暢的開完全程就能算是一個合格的司機了。那條路雖不好開但全程也就是半個小時左右，再慢四五十分鍾也能爬出來。

  而這個滾頭嶺足足有三個小時左右的車程。普通人能夠保持專注的時間也就半個小時到一個小時之間。

  這連續三個小時的山路，很少有司機能夠一口氣開下來。中途需要休息兩三次的都算是其中比較厲害的。四五次都是比較正常的情況。

  考慮到還有回程的問題，胡楊並沒有要求他們開車走完整個滾頭嶺。可就是這樣，他們回到賓館也已經是下午三點多。

  兩個司機都很疲憊，胡楊自然不會計較這幾個小時，痛快的按照約定付了車費，就讓兩個李師傅回去休息。他們離開之前，胡楊專門留下了他們的聯係方式。

  回到房間，胡楊問周梓倩傳真收到沒有。

  周梓倩立刻拿出了幾張傳真交給胡楊。

  這幾張傳真的內容一目了然，標題就是“寧德地區地質資料”。

  資料內容已經做了初步的甄選，重點部分都做了標注。

  寧德位於閩東燕山火山岩“斷裂帶北部”……；

  寧德處在“東南沿海火山岩帶”……；

  寧德市地貌基本輪廓在“燕山運動末期”即已形成……；

  地貌區劃中屬“閩中火山岩係中山地貌區”……；

  “東部沿海花崗岩丘陵與平原地貌區”……；

  海域內港灣“島嶼眾多”，構成區內“地勢陡峻”，其間雜有“山間盆地”……；

  沿海一帶夾“濱海堆積平原”……。

  這些信息在加上胡楊兩天來的所見所聞，以及和大小李師傅的交流，大約可以推測出寧德為什麽沒有像其他海港城市一樣高速發展。

  其實原因很簡單就一個，地理條件。

  寧德港所在的三沙灣是世界級優質良港，但這片優質海域背靠的這片陸地卻並不是世界級。

  寧德市的地形多山，包括周邊幾個縣級市都是多山多起伏的地形。這使得這裏的陸路交通情況很不便利。

  整個地區能達到省道標準的路隻有一條。而且大部分都要在山區裏拐來拐去，就是那種上山下坡加盤山繞圈的山路。

  這種路況對於陸路運輸來說是非常不友好的。兩輛貨車相遇，連錯車都非常麻煩。而且隻要天氣情況稍微一變，這條路就會得更加難走。

  而唯一的那條鐵路每天都是滿負荷運行。火車車皮在這裏可是最精貴的東西。想要弄到火車車皮就必須要塞錢。這早已經不是秘密或者潛規則，基本上都已經公開了。每節車皮都是明碼實價。掏錢都不一定有車皮，不掏錢就絕對不會有。所以理所當然的，這裏的運輸成本高，同時運輸的效率卻很低。

  公路不可以拓寬嗎？鐵路不能增加線路嗎？山區不能開鑿隧道嗎？

  不是不行，是很困難。從地質報告上可以看出，這裏的地質山更有兩個重要的關鍵詞：斷層和火山岩。前者說明地層不穩定，後者會給開挖隧道造成極大的困難。

  困難不是不能克服，隻是需要很多錢甚至生命來克服。

  寧德港如此得天獨厚的天然深水良港卻始終發展緩慢的原因，就是因為陸路運輸能力的限製造成的。

  海運條件是好，但這陸路運輸卻無法海運運力匹配。這就是水桶理論的典型的例子，短板的發展程度就是這個地區發展的上限。

  胡楊打電話給李億峰。說出了自己的今天得到的結論。證據充分、推論合理、邏輯清楚，李億峰認同了調查的數據和推論過程以及結論。

  但是，對於這個結論的解讀，他依然和胡楊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