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瞌睡就有人送枕頭的感覺真的是非常爽的。拜爾提供這些人都是農業這個領域內的頂尖人才。

  根據“物以類聚人以群分”的理論，拜爾作為一個機械工程方麵的在讀博士生，認識的這些人自然也都差不多。不說是各個領域頂尖，也都是極為優秀的一些人。

  胡楊三人在法國停留的時間再一次超出了計劃，從五天變成了八天。如果不是春節臨近，或許是半個月說不定。

  拜爾給胡楊介紹的這幾位，含金量都非常高。從領事館裏拿到的跟這幾位完全沒有可比性。

  這四個名字中，兩位都在農業科研機構，一位是在雪鐵龍汽車公司工作的工程師，剩下一位則是農產品加工出口商。

  有拜爾的引薦，胡楊他們的見麵要比之前在德國更加順利。而有了之前的經驗，胡楊也重新調整了定位。

  從與這幾位的接觸中，胡楊更進一步的了解了這個對他來說的新領域。而其中對他啟發最大的，就是那位和拜爾一樣，從走出研究所開始經商農產品加工出口商。

  這位名為埃爾溫的中年人，年紀隻比拜爾年長兩歲，曾經是拜爾在讀碩士時期的同學。但他比拜爾更早離開研究崗位，五年前他就辭職開始創業。

  埃爾溫的選擇也和拜爾不同。後者選擇做實業，而埃爾溫選擇做貿易。一般從研究所走出來的人，大多會和拜爾有同樣的選擇。與人打交道的困難性要比做實驗搞研究高得多。畢竟人際關係中無邏輯的東西太多。

  胡楊和這位埃爾溫的見麵地點很有意思。地方是埃爾溫選的，是一艘塞納河上的遊船。

  基本上以外形而論，這位可以算上是一位中年帥氣大叔。外形和氣質都十分有魅力。

  當然，胡楊也不差。

  路過的法國姑娘，總會頻頻向他們這邊投來目光。或許還不止法國姑娘，反正是有不少。

  就像大多數外國人第一次見到中國人時那樣，埃爾溫上來就秀了幾句中文。但發音情況就大家都懂了。大多數中國人都還說不好普通話呢，怎麽能過於苛求一個外國人。

  至於胡楊的法語，埃爾溫倒是沒有再驚訝，因為之前他們通過電話，這件事他已經驚訝過了，但也隻是驚訝而已。

  在歐洲的精英階層中，精通幾門語言是非常常見的事情。真正讓埃爾溫驚訝的是，胡楊帶來的勃艮第紅酒還有高山孔泰奶酪。

  語言是可以學習和練習的。但品味就不是那麽容易提高的了。

  勃艮第的紅酒世界聞名，胡楊知道原本不稀奇。但胡楊選的這支卻是不到一年的新酒，這酒是不需要醒的。這在勃艮第地區就是很少見的了。

  而這個高山孔泰奶酪在法國人中也不算大眾，不是隨便一個商店就能買到的。

  關鍵是胡楊今天選的這支85年的新酒還正好很搭這種奶酪。這個組合就讓埃爾溫眼前一亮了。

  兩人在電話中已經有了簡短，但信息量足夠大的交流。雖然已經離開的研究所，但埃爾溫卻並沒有離開學術的領域，依然保留著瀏覽學術期刊的習慣。

  知道胡楊來自中國，埃爾溫在見麵之後就立刻提到：“我看過你們國家的一位名叫Yuan Longping的兩篇論文。《Practid theory of hybrid rice cultivation》和《Key teiques of hybrid rice seed produ and high yield 》。我認為這是一位非常優秀的研究者。”

  當然優秀，他說的這位可是袁隆平，中國的雜交水稻之父。那個解決了幾億人吃飯問題的人。

  這兩篇論文是他在1977年發表的兩篇非常重要的論文。《雜交水稻培育的實踐和理論》與《雜交水稻製種與高產的關鍵技術》。

  能說出這兩篇論文，足以說明埃爾溫對於這個領域內的知識覆蓋是非常廣的。

  要知道客觀條件決定了，歐洲是不會種植水稻的。作為一個法國的農業加工出口商，他會關心水稻問題，隻能說明他關心的是國際的農業發展形勢。

  而這些信息也正是胡楊現在迫切想要了解的。

  勃艮第的好酒，上等的奶酪，另外還有一份加了濃稠巴薩米克酒醋的新鮮蔬果沙拉。

  這一切就緒之後，埃爾溫開始給胡楊“補課”。值得一提的是，拜爾和埃爾溫都曾經在大學作過老師。說到上課，他們也大約曾經是專業的。

  埃爾溫給胡楊的第一個問題：“HU，相信你應該知道，美國是全世界最大的農產品出口國。那你認為美國的農業之所以如此發達，最重要的原因是什麽？”

  這個問題胡楊是思考過的，他便回答道：“應該是得益於其高度科技化機械化帶來的農業效率。”

  埃爾溫就像一個教授在學生上課那樣，說道：“某種程度上是對的，但隻是表象。大規模機械化生產背後，其因地製宜的“地區專門化”才是最重要的原因。所謂的農業生產“地區專門化”，是指在一個區域內，根據各種客觀因素，專門生產一種或者幾種農畜產品，從而在全國範圍內形成農業專業生產區。美國你熟悉嗎？緯度上與你們中國相近。”

  胡楊點頭：“雖然還沒去過，但研究過。”

  埃爾溫並沒有對胡楊這個回答發出質疑，繼續說道：“在美國的中央大平原地區分布有小麥種植帶、玉米種植帶和棉花種植帶；在五大湖沿岸地區，是美國的乳畜帶，其產量占了美國總產量的一半；位於墨西哥灣沿岸地區，是亞熱帶作物帶；位於美國西南部沿海，是水果和灌溉農業帶。所以，美國的農場，很多隻種植一種農產品，也就是“專門化”。這種專門化帶來了規模化和機械化的更大空間，也使得生產效率達到最高。”

  胡楊思考了片刻總結了一下：“人少、地多、規模化、自動化、產業化。可以借鑒但沒辦法照搬。”

  埃爾溫笑著回應道：“照搬是最偷懶的行為。我對你的國家沒有深入的了解。所以我不會給你具體的意見。但我會把我對一些國家農業的了解告訴你。”

  胡楊舉起酒杯和他輕輕碰了一下：“非常感謝您的分享。”

  埃爾溫與胡楊碰杯：“是我的榮幸。”

  優雅的客套之後，埃爾溫繼續說道：“下一個我要說的是丹麥，在丹麥農民是富有的代名詞，平均每個農民的年產值，可供兩百個普通人的生活和消費。丹麥的農業，不是單純的農業種植和養殖，而是通過合作社的專業公司，將農業產業和工商形成產業鏈，從種植養殖的初級生產到生產深加工，再到銷售和售後有效的結合，形成一個完整的產業鏈。從這點上說，丹麥人比美國人做得更好。或許，你知道丹麥皇冠這家公司嗎？”

  胡楊點頭：“知道，應該是世界上最大的生豬出口公司。”

  埃爾溫有些意外的說道：“丹麥皇冠的生意已經做到中國嗎？”

  胡楊不置可否的回應：“現在還沒有，但中國是一個很大的市場。”

  埃爾溫說道：“丹麥皇冠就是養豬農民合作社擁有的公司。合作社把分散的家庭農場經營融入整個產業鏈，實現大規模分工和分業生產。值得一提的是，在丹麥每年都會有百分之二的青年進入到農業領域。而且要想進入農業領域，需接受初等教育10年，再加上5年農學院的培養。所以丹麥農業人口的專業素質應該是歐洲最高的。”

  這又是一個胡楊完全沒有了解的信息。雖然一直以來他都知道歐洲，尤其是北歐國際的社會福利極好，受教育程度也普遍非常高。但在農業這一塊，他們竟然的能做到這種程度，是胡楊之前完全沒有想到的。

  在胡楊領先現在這個時間點三十年的記憶中，關於北歐農業的部分竟然非常的匱乏。胡楊過去關注的東西，幾乎都工業、軍事還有政治。在他的之前的認識裏，這些都要比農業更加重要。而這些天來的見聞正在強烈衝擊著這種認知。

  用十幾年培養一個專業的農民。這在中國是完全無法想象的。然而同時理智又告訴胡楊，這是非常合理而必要的。

  因為在丹麥以及所有推行現代化農業的國家中。真正的職業農民已經不再是需要扛著鋤頭走進自己的土地中親手翻地播種。

  種地不再是一種手藝，而是一種技術。

  胡楊此時想到了一個很有意思的現象。中國出國留學的人中，學習理科的是絕對大多數。有道是學好數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而在學習理科的人中，工業領域又是絕對大多數。四個現代化需要工業進步來實現。

  你聽說過幾個人是出國學習農業相關課程的？

  我們可以為了培養任何一個工業技術人員，花費若幹年的時間和成本，農民也應該是同樣的。

  胡楊也很清醒的知道，以中國的現狀要走到這一步恐怕還要很久。胡楊認為首先要先的讓“職業農民”這個概念被大家認識和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