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供求信息》背後的趙家和國外某些新聞相關實體有一些聯係。”

  這是針對嗎？

  從字麵上看，不是。

  但其實，這就是。

  官場中講究一個看破不說破。這種程度其實已經約等於明示了。

  趙家這幾年的發展壯大，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另一支的海外關係。趙遷帶回來的投資和商機，可是給趙愛國賺了不少的政績。

  但這次，問題也就處在海外關係上。

  “新聞相關實體”沒有指名道姓，趙愛國立刻就明白這就是在說KBC新聞集團。

  雖然趙遷沒有事無巨細的都說出來，但趙愛國還是通過他知道KBC新聞集團是個什麽東西。

  如果打一開始，趙愛國就知道KBC新聞集團是幕後提供資金的金主，他是一定會反對這個合作。至少不會采用現在這種方式，更不會這麽著急。

  在官場打滾幾十年，趙愛國太明白這種從上麵吹下來的風有多大的能量。越是這種模棱兩可的措辭，越是能讓下麵的人不斷的琢磨，甚至做出過度的解讀。而這恰恰有時候就是上麵吹風，所想要的結果。

  客觀地說，在這件事上，這風並沒有偏向哪邊。但既然有了風，那下麵就要積極對待，所以各個相關的單位的辦事效率才會這麽得高。

  真正讓趙愛國停止活動的，是第四天與一位重要人物的會麵。

  作為這次最重要的節點，浦東中院是趙家最重視的司法單位。趙愛國也第一時間找了關係，希望能夠與法官搭上話。

  繞了好幾個圈子終於接觸上之後，法官的態度卻讓趙愛國非常意外。

  這位法官沒有拿官腔，更沒有什麽特別的暗示明示。而是用一種很實在的態度和他聊了起來。

  首先法官告訴趙愛國，他知道一定會有這次交流，而他對趙愛國也是有了解的。當然，是從官方途徑的那種了解。然後法官在法律條規允許的範圍內，把這個案子的各個要件都給趙愛國分析了一下。

  所有的要件都擺在這裏，最終就隻能指向那一個結果。這就是告訴趙愛國，這件事沒有商量的餘地。

  但在最後，法官以他個人的身份說了一句：“現在趙鯤同誌接到的傳票並不是開庭而是調解。這個案子本身是一個民事糾紛，如果能夠在調解這個環節打成共識，是可以不進行庭審的。”

  這幾天來趙愛國也是惡補了合同法。對於整段話中傳達的意思，趙愛國還是能夠領會到的。

  結束了這次會麵之後，趙愛國仔細琢磨了很久，然後打電話給趙遷，告訴他自己這邊已經沒有什麽辦法了。隻能讓趙鯤去法院參加調解。

  電話裏趙愛國並沒有解釋什麽，說完就直接掛斷了電話。放下電話之後，趙愛國立刻著急自己這邊的幾個心腹開會，這一開就到了後半夜。

  雖然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真當趙遷父子得到了這個消息之後，還是免不了感到非常失望，尤其是趙鯤。

  很難說清楚他現在是煩躁還是恐懼，反正就是坐立難安。就在這個時候，一個馬仔跑進來告訴他了某個人的消息。

  這個人就是從三天就找不到的JIM王。

  JIM王原本是趙鯤的心腹，哪怕是老於對他評價也挺高。尤其是采納了他的主意，迅速籌建《供求信息》報社，幾乎立刻就將當時的《華夏信息》打得抬不起頭來。

  但就是這麽一個人，在趙鯤接到傳票之後就找不到人影了。直找到了今天才發現了蹤跡。

  想到JIM王在這麽關鍵的時刻舍他而去，趙鯤就非常憤怒。現在知道了他的行蹤，趙鯤二話不說，就要立刻帶人去把JIM王抓了回來。

  但還沒等他走出別墅，就被老於攔了下來。

  老於問趙鯤：“鯤少爺你這是要做什麽去？”

  趙鯤也沒隱瞞：“我的人剛找到了JIM，我去把他抓回來。”

  老於說道：“你現在的情況特殊，這事不能你來做。”

  趙鯤現在情緒正激動，怎麽會聽老於的：“您別攔著我，今天我肯定是要出去的。”

  老於是個明白人，還真不動手攔他，隻是說了一句：“這事我會告訴老爺。”

  趙鯤最怕的人就是他父親趙遷。搬出他來，趙鯤立刻就變得老實了。

  老於於是接著說道：“我看這樣吧，JIM我去找，你就先去跟老爺說一聲。”

  趙鯤能說不嗎？

  他不能。

  許是怕趙鯤等著著急，老於的動作是非常快的。不到一個小時，JIM王就被送到了趙鯤父子麵前。

  看起來JIM王應該是挺配合的，沒有吃什麽苦頭樣子。不過臉色可不怎麽好。

  一見到JIM王趙鯤劈頭蓋臉的就是問候列祖列宗。旁邊的趙遷眉頭微皺，但並沒有阻止趙鯤。

  好在趙鯤還有殘存的理智，還記得父親就站在旁邊。發泄了一通之後，就自覺的停了下來。

  趙遷這時緩緩開口：“JIM你為什麽要躲起來？”

  JIM王有些遲疑的開口回答道：“我這幾天...身體..身體..不太舒服。”

  如此蹩腳的說辭，沒有人會相信。

  趙遷沉聲說道：“創辦《供求信息》的主意，是誰告訴你的？”

  趙鯤一塊的看向父親，他有些不明白這個問題的意思。

  JIM王卻顯然是明白了，躊躇了半天還是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聽到他這麽說，趙鯤也明白前麵那個問題的意思。原來JIM王的那個“好主意”竟然是從別人那裏聽來的。

  趙鯤不傻，他隻是沒有那麽聰明。這個時候他也隱約感覺到了什麽。

  趙遷並沒有繼續和JIM打啞謎，扭頭說道：“趙鯤，你想過沒有，為什麽你會成為一個被告？”

  這個問題趙鯤還真沒怎麽仔細想過，突然被問到，隻能努力想一個理由出來：“我想，是我做事不夠小心吧。”

  趙遷看了一眼自己的親兒子，那眼神看著平淡卻讓趙鯤不敢對視。

  趙遷目光轉回JIM王的身上：“在當時，成立供求信息報社，是一個破局的好方法。”

  頓了一下，趙遷加重了語氣繼續說道：“但是，這麽以來同時也給了對手抓住趙鯤的機會。如果沒有供求信息報社，他們根本沒辦法起訴報社的法人趙鯤。所以我再問你一次，誰讓你給趙鯤出這個主意的？”

  JIM王張了張嘴，想要說點什麽，但最終還是沒有給出任何能讓趙遷滿意的答案。

  其實JIM王並沒有受過專業的訓練，意誌力也沒有什麽過人之處。之所以什麽都沒有說，那是因為他真的不知道那個人是誰。

  JIM王有些無奈的說道：“我沒見過那個人，隻是通過幾次電話。都是在郵電局打的，也查不到對方的身份。”

  趙鯤忍不住問道：“對方是誰都不知道，你就敢聽他的，為什麽？你收他什麽好處了？”

  “好處？”這兩個字似乎是刺激到了JIM，他抬起頭，帶著幾分明顯不屑說道：“是給了好處，但我沒要。我可不像某些人。事到如今我也不怕直說了。這件事雖然一開始我沒想到那個主意會導致你被起訴的結果。但現在你再讓我選一次，我還是那麽做。我告訴你為什麽，就是我不想再跟著你了，就這麽簡單。”

  JIM王這一番話，著實讓趙鯤感到非常意外。這個JIM王真的是他手底下最被他相信的人。被信任的人這麽直白的背叛，沒有人能不憤怒。而趙鯤從來也不是一個擅長控製情緒的人。

  頓時熱血上頭，趙鯤抬腳就踹上了JIM王的胸口。趙鯤眼睛一瞪：“王八蛋，坑我是吧，我踹死你個混蛋！”

  發泄了兩腳之後，趙鯤總算想起了身邊還有父親，才悻悻停了下來。

  JIM王躺在地上，也沒有求饒，恨恨的說道：“你那個密室裏的東西，你父親還不知道吧。”

  “什麽東西？”趙鯤下意識回了一句。

  當他發現父親和老於的目光之後，趙鯤趕緊和趙遷解釋道：“我房間裏是有的密室，可裏麵什麽都沒有。”

  JIM王沒有再說話，但臉上表情的意思卻是非常明顯。

  趙遷眉頭又是微微一皺：“趙鯤去你那看看。”

  這句話的意思，其實就不太相信趙鯤。

  趙鯤兀自嘴硬：“看看就看看。”

  上樓，開門，開鎖。

  然後就是....傻眼！

  當趙鯤打開了自己房間的密室，原本十分坦然的他，也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

  錢！

  三個裝錢的箱子都是打開的，紙幣就這麽堂而皇之的呈現在所有看客的眼前。

  這三個箱子趙鯤他當然認識，就是他丟的那幾個，但怎麽會出現在自己房間的密室裏呢？

  “這個...怎麽會在這裏，我...不知道...”

  語無倫次的辯解對解決眼下的問題，並不能提供任何幫助。所以趙遷沒有聽下去，讓老於把錢收好之後就離開了。

  眼下最要緊的，是怎麽應付好幾天之後的庭前調解。至於誰背叛，誰監守自盜，這些都沒有必要耗費精力去掰扯。

  按照趙遷的意思，JIM王第二天就離開了上海回美國，以後他和趙家再沒有任何關係。

  至於趙鯤，除了把錢拿走之外，趙遷並沒有對他做任何其他的處理。但這種類似無視的做法，反而讓趙鯤感到了更大的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