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上午，沒有掛牌華夏科技大樓迎來的訪客。卻不是胡楊在等的木望北，而是兩個日本人。

  這兩個人他們都不陌生，都在丹東見過。是日本久保田公司的清崎友真和朝日美惠。

  清崎友真說道：“冒昧上門打擾，真的很抱歉。”

  胡楊則說道：“抱歉的事恐怕還在後麵吧。”

  清崎友真也沒有否認：“沒錯，的確是有一些不太好的消息。”

  胡楊點了點頭，走到茶桌後麵：“來一邊喝茶，一邊慢慢說。”

  清崎友真說道：“關於我們的合作，可能無法繼續下去了。”

  胡楊說道：“是一部分，還是全部嗯。”

  清崎友真抱歉的說道：“目前看來，是全部。”

  胡楊拍了拍趙援朝，讓他冷靜下來：“那違約金的部分，你們是準備痛快的付款，還是要按常規和我們打打官司。”

  清崎友真略顯局促的說道：“從我個人角度來講，是認為應該支付違約金的。但我的上司讓我轉達的態度是....”

  胡楊的聲音依然沒有什麽起伏：“那你準備給我一個什麽樣的理由呢？”

  清崎友真說道：“這是純粹的商業行為。我們正是更換了一個條件更好的合作夥伴。”

  胡楊輕輕點頭：“就這些？”

  清崎友真看了一眼旁邊的朝日美惠，後者則馬上從包裏取出一疊文件，說道：“這是高頻感應堆焊技術專利證書複印件。我方提醒貴公司，此項專利已經認證，出專利持有方和授權使用的單位之外。其他人不可以使用和傳播此項技術。否則會觸犯貴國的相關法律。”

  胡楊看向朝日美惠：“已經完全接受自己日本人的身份了。挺好的，做臥底這種事不適合你這樣的姑娘。”

  這突然發出的感慨，讓所有人都一頭霧水。胡楊也沒有想要解釋的打算，提起公道杯給幾個茶杯均茶。

  “除了這些還有什麽要補充的嗎？”

  兩個日本人沒有在補充什麽，在誠懇的道歉之後告辭離開。

  憋了許久的趙援朝終於可以爆發：“肯定是方國器站在搞鬼！”

  胡楊端起慢悠悠喝了一口茶，說道：“先通知項淩江，讓工廠把生產停下來，記得做好記錄，最好有照片和人證。接下來的工作重心，就全都挪到工業陶瓷這邊來。”

  趙援朝激動道：“你還真怕了他們了？我就不信了！”

  胡楊把茶杯推到他麵前：“喝茶，激動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趙援朝說道：“你倒是老神在在的，這就能解決問題了！”

  胡楊說道：“但是茶已經泡了，不喝就糟蹋了。”

  趙援朝騰了一下站了起來，指著胡楊半天說不出話來。

  半晌他突然泄氣一般坐了下來，深吸了一口才說道：“我知道了，你肯定是有辦法了。你故意激我是不？”

  胡楊收起臉上的輕鬆，坐直身體：“辦法的確有，但能不能成，能成幾分現在都還不做準。所以我希望你還能保持剛才的狀態。”

  趙援朝終於端起茶杯，思索片刻之後說道：“你的意思是，讓我繼續保持憤怒，在外麵蒙頭亂撞。讓別人以為我們沒有任何辦法。”

  胡楊點頭：“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

  趙援朝說道：“那你到底有什麽辦法呢，說來聽聽。”

  胡楊搖頭：“不能告訴你，否則你的戲就不像了。”

  趙援朝一口茶水全都噴了出來。

  十點多，木望北終於找到了華夏科技的門口。趙援朝打了兩個電話，他的問題就全都解決了。甚至不需要回原籍，在北京就可以辦理出國的所有手續。最快一周之內他就可以坐上去蘇聯的飛機。

  這個結果讓木望北一時有些無法接受，甚至誇張到要掐自己一下確定不是在做夢。

  胡楊笑著說道：“這就要掐自己了，那我要是再給你五千塊錢，你要怎麽辦？”

  眼看木望北瞪圓了眼睛捂著胸口，倒是把胡楊嚇了一跳。

  胡楊本以為木望北，會說一些肝膽相照兩肋插刀之類的話。卻沒想到，他竟然寫下了一張五萬的欠條。

  胡楊和趙援朝都是一頭霧水：“這什麽意思？”

  木望北認真的說道：“如果不能把這五千變成五萬，我就永遠留在北麵不會來了。兩年，最多兩年我一定把這五千變成五萬還給你。”

  “我相信你有這個本事和決心。但不用搞的這麽悲壯吧。”

  “我這個人，半輩子都沒正經做成什麽事。但這一回，我拚了命也要把這事做成。”

  “好。”胡楊在借條上簽了他的名字，趙援朝做了見證人。

  胡楊鄭重收好了這張借條，然後同樣鄭重的和木望北說了一聲：“再見。”

  兩人站在大門口目送這個粗壯的身影離開。趙援朝對胡楊說道：“這個爺們哪兒找到的？”

  “廣州。”

  “挺牛的。”

  “將來可能會嚇所有人一跳。”

  送走了木望北，胡楊立刻開車回了冶金局。出了這麽大的事，肯定要立刻向自己的領導匯報。

  而趙援朝已經開始打電話，讓整個圈子都知道他被方國器坑了，而憤怒的他絕對不會就這麽算了。一時間，整個大院子弟的圈子都開始議論這件事。

  這件事趙援朝做的很好，比胡楊預想還要好。他開始的確是半真半假的發火，但到後來假的都變成真的了。不光對方國器，還有始終沒有表態的周朝先。

  另一邊胡楊開著車回到了冶金局，見到的羅鵬程，把今天的事原原本本的跟他說了一遍。

  羅鵬程聽過之後，說道：“這件事你怎麽看的？”

  胡楊說道：“方國器應該是和日方達成了某種協議，付出的代價肯定不小。日方有恃無恐的態度說明，他們不怕我們通過正常渠道追討違約的費用。這應該是方國器給他們的承諾之一。幾天之內就能準備到這個程度，說明方國器背後支持很強力，手下人辦事的效率也挺高。”

  羅鵬程點頭表示認同胡楊的看法。

  胡楊繼續說道：“我現在最想知道的是有多少人上了牌桌，還有他們之間的協議內容。”

  羅鵬程問道：“你覺得還會有誰上了桌？”

  胡楊說道：“我覺得日方應該不僅是久保田機械一家，還應該有至少一家規模不小的公司，甚至是行業聯盟參與了進來。同樣的，方國器這次所付出的代價，也很有可能是他自己的上限。”

  羅鵬程微微皺眉：“問題會這麽嚴重？”

  胡楊嚴肅的說道：“我想不出要用多大的代價，才能讓日方這麽快速的做出反應。越是急，越說明他們想要把這個交易坐實。”

  “這個我去查，你看看這個。”說完，羅鵬程抽出一份文件推給胡楊。

  胡楊拿過文件立刻就被上麵一個名字所吸引“大隈”。

  羅鵬程問道：“這道這家大隈公司嗎？”

  胡楊點頭：“知道。日本大隈公司，是日本第一大機床生產商，也是世界最大的數控機床製造商之一，擁有百年機床製造經驗的公司。”

  說話間，胡楊已經把這份不長的文件瀏覽完畢。內容不多，說的就是一件事。日本大隈公司主動向機械部提出，要向中國出口二十台不同型號的數控機床。

  型號肯定不是最新最先進的，但肯定不比國內現有的這些差。而且都是全新的，擁有完整的質量保證。

  最最總要的是，我們國家這些相關部門一直都想和這家大隈公司拉上關係。但人家一直都是不冷不熱的態度。這次主動示好並提出交易的要求，讓他們著實都驚喜了一把。

  發這個函過來的意思還真和胡楊有關。因為羅鵬程的關係，胡楊現在在北京工業口的圈子裏也算是有點認知度的人。

  這回是因為胡楊曾經有過接手數控銑床的經驗，而且又懂日語，所以第二機械部那邊就想把他借調過去幫忙。

  思考了片刻之後，胡楊搖了搖頭：“不對，方國器的合作夥伴不是大隈。方國器應該付不起這個代價。”

  稍頓了一下，胡楊接著說道：“如果方國器真的有本事讓大隈公司上桌，那這次我就直接認輸。我付出這點代價和國家的整體利益相比根本不算什麽。”

  羅鵬程疑惑道：“我知道大隈公司很重要，但你確定會有這麽大的分量？”

  胡楊點頭：“大隈的數控設備是有自己一套專門的OSP係統。和同類型設備相比，穩定性、實用性、可操作性都有明顯優勢。這類設備咱們以前可是買不到。更重要的是，大隈公司有過成功挑戰巴統協議的先例。對咱們國家來說，光是這一條就足有足夠的分量了。”

  羅鵬程了然的點頭：“怪不得第二機械部會這麽重視這次交易。但我同意你的看法，大隈這次交易隻是一次交易而已。不會有更多的後續，隻是為了給真正的交易造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