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棒槌的，我就知道，早飯肯定是馬肉湯。李爺，商量個事唄，咱能換點別的不？把我那份換成稀飯，飯湯就成。不知道咋的，我現在聞到聞到馬肉的騷腥味就想吐。”

  “不行！”

  “小金子你個猴崽子翅膀硬了啊，這麽好的瘦肉都不愛吃了？少他娘的跟老子廢話，這是咱們大帥親自下的命令。這些馬肉，必須盡快解決掉。再敢跟老子提條件，老子鹹菜都不給你。”

  “得得，李爺您別生氣，馬肉就馬肉唄，我吃，我吃還不行嗎。”

  “小猴崽子，你要敢給老子浪費，看老子怎麽收拾你！”

  “保證不浪費，保證吃幹淨……”

  清晨，霞光刺破雲層，放眼望過去，整個世界都變成了黑灰色，至少得蔓延出幾十裏的範疇。

  經過這一個多時辰的忙活，阿濟格部營地已經被清理的差不多了。

  一口口大鍋熱氣騰騰的翻滾間，模範軍各部兒郎也開始開飯。

  不過，前段時間在海城野戰時便有股馬肉大潮，這才沒幾天，居然又要來上一波，許多兒郎對馬肉已經有點抗拒。

  主要這玩意跟牛羊肉，包括驢肉、騾馬肉都不一樣。

  戰馬究竟是極為彪悍的生物，每天的運動量都不不算小，這就導致它們身上瘦肉太多，肥肉太少，不僅本身有著一種酸澀的怪味，而且口感實在不怎麽好。

  若是精心醃製一段時間再烹調，那還能好些，可此時這種鮮的直接搞，饒是模範軍的火兵們都有不少絕活，卻還是難免讓人疲乏。

  別說兒郎們了，便是徐長青都有些倦了。

  卻又不能不吃。

  此時天氣雖是轉涼，但部隊這麽高強度的行軍，不可能有時間仔細炮製這些馬肉，必須要盡快消化掉。

  馬肉或許不好吃，卻是有著對人體非常需要的營養物質，徐長青也隻能以身作則，硬著頭皮硬吃了。

  早飯的工夫，戰果已經被清點詳細。

  此役，模範軍共繳獲兩白旗首級近五百級，其中真滿洲差不多有個小二百級，戰馬近三千匹。

  兵刃鎧甲要多些。

  各式鎧甲有近五千三百副，兵刃更是近萬，特別是一些質量很好的蒙古弓就有六七百副，其中許多都不用換弦，稍稍保養下就能繼續用。

  弓箭在此時的模範軍中雖是處於快要被淘汰的地位，但還是有用的，特別是夜不收部隊。

  哪怕此時海城的工藝水平，要製作出這種傳統手藝打製的蒙古弓，也是極難極難，其他類型的又都沒有蒙古弓順手，這可是一筆不小的財富，若是放到黑市上賣，一把至少要大幾十兩。

  這主要是模範軍的攻勢迅速又果決，諸多兩白旗的韃子們還沒怎麽睡醒便亂了，根本就來不及收拾。

  否則，是斷然不可能這麽輕易就搞到這種寶貝的。

  此役雖是沒有對阿濟格部造成致命的殺傷，但卻並不亞於當頭給了他一記悶棍，沒個三五天，乃至是十天半月，他們是絕別想緩過氣來了。

  不過，此時徐長青卻並沒有幾分打了勝仗的喜悅……

  或許是馬肉中隱藏著的那種酸澀味道，又或許是這入目皆是的黑灰色，讓徐長青總有種莫名不爽的感覺。

  也幸好徐長青在昨天行軍的路上便做了不少準備，讓兒郎們隔三差五的便清理出一些‘隔離帶’來，有效的阻止了火勢的蔓延，否則，這火勢的規模還要再翻番。

  這可是青州平原最好的糧田那。

  此時，也隻能用‘燒荒’來安慰自己了。

  徐長青心裏也發了狠：“必須要盡快的解決掉滿清這個大毒瘤！至少，不能讓他們在這麽肆意的進入到大明的控製區！”

  否則，這種傷害性，簡直透徹骨髓啊……

  吃過了早飯，簡單收拾一番，徐長青正要準備招呼部隊繼續行軍，忽然有親兵稟報，“青州有人過來了。”

  徐長青想了一下，沒去見青州的人，讓紅娘子去安撫一下便算完。

  這種用糧田打勝仗的事兒，徐長青都有點羞於啟齒，也不打算往上報功了，先安撫住青州的人心便可。

  這種五百級首級的勝利，對其他人來說，或許已經是‘定鼎’般、能升官發財、吹一輩子牛皮的輝煌，但對徐長青而言，不過隻是個小把戲，又有啥值得炫耀的？

  阿濟格這種狀態，已經很難再對青州發動攻勢，也注定了戰場要南移，這已經足夠了。

  ……

  就在模範軍保持著自己的節奏，不疾不徐的繼續南下的時候。

  臨近傍晚，濟寧城下，已經匯聚了十七八個牛錄的多爾袞主力，終於收到了阿濟格在青州兵敗的消息。

  “什麽？”

  “老十二他，他在青州被徐長青弄了？登萊兩個大城，也一個都沒打下來？？？”

  多鐸本來心情正好，正等著再過來點奴才，先把肥美的濟寧城拿下，好好開開葷呢，卻是直接被這個噩耗給一拳悶在了當場。

  好在此時大帳內隻有多爾袞、範文程、索尼幾人，消息還沒有往外擴散，還能控製住。

  看著多爾袞、範文程、索尼三人都是悶著臉不說話，多鐸也清醒了不少，卻還是忍不住陰聲啐罵：“我早就勸過老十二，碰到徐長青乖巧點再乖巧點，可這廝怎麽就是不聽呢！這他娘的倒可好了……”

  多鐸還要再罵，卻正迎上多爾袞冷厲的眼神，隻能又把到了嘴邊的話咽回去。

  看氣氛不太對，範文程忙笑著打圓場：“攝政王，豫親王，武英郡王這，這也不算是敗嘛，隻有寥寥幾百人傷亡，根基並未受損，隻能算是小挫。況且，這也不一定就是壞事。徐長青他們首開得勝，必定會有所鬆懈，這將是我大清的好機會那……”

  不得不說。

  文人就是文人。

  就範文程這嘴皮子，死的怕也能讓他說成活的，同樣的事情，從他嘴裏過濾一遍再出來，瞬間就不一樣了。

  便是索尼都不得不佩服範文程這本事。

  讚同的點頭道：“攝政王，範大人說的不錯。按照模範軍的行程，到濟寧這邊大概還得五六天、七八天，足夠咱們的主力匯聚過來了。武英郡王此次遭受小挫，想來必定憋著一股氣，到關鍵時刻，定能發揮更大作用。”

  多鐸也回神來，讚道：“也是這麽個道理。阿哥，咱們眼光還是要放長遠點嘛。”

  聽著幾人的輪番轟炸，多爾袞的臉色這才好看了些，點頭道：“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即刻通令武英郡王，讓他不要再去摸徐長青的老虎屁股了，盡快匯聚到濟寧這邊來。另，十五，您親自去請洪承疇和寧完我，咱們繼續議事，必須盡早把具體方略定下來！”

  “……”

  多鐸有些不情願，他什麽時候要為這幫漢人奴才服務了？

  可看到多爾袞有些不善的眼神，也明白多爾袞要大力拉攏漢人了，隻能捏著鼻子去請人。

  ……

  多爾袞的命令當日晚間便是傳回到了

  阿濟格這邊。

  雖是並沒有用什麽嚴厲的措辭，可阿濟格還是能感受到多爾袞對他的不滿，一時恨得牙根子都癢癢！

  就算多爾袞最終沒把事情擴散出去，卻無疑是將他阿濟格的臉按在地上摩擦了。

  以後，再見到多爾袞，不自禁他就要先矮上一頭……

  這對心高氣傲，一輩子都沒有遭受過太大挫折的阿濟格而言，已經有點致命了。

  其實，阿濟格本來沒想把這事情往上報，畢竟，丟人又丟份，著實是奇恥大辱。

  但此時這個環節太關鍵了。

  阿濟格可不糊塗，他生怕若是他隱瞞不報，再出現什麽大變故，徐長青的底子，他可是親身領教了。

  隻要是被他抓住了機會，那，旦夕間便是能致命的。

  “徐長青，這個帳，本王跟你記下了！你給本王等著！不報此仇，我阿濟格誓不為人！！！”

  悶了半天，阿濟格也沒有更好的應對辦法，隻能是咬牙切齒的繼續發著毒誓。

  ……

  次日一大早，徐長青便得到了正在青州南部一個被廢棄的小鎮子裏休整的阿濟格部拔營的消息，不由也稍稍鬆了一口氣。

  說實話，徐長青倒很想再懟阿濟格一次，爭取戳著他的要害，但此時非決戰時，阿濟格這些人手，儼然是不好搞的。

  因為模範軍比他們強大，他們必定處處要陪著小心。

  以他們的機動性，他們若不主動犯錯誤，徐長青和模範軍也很難討到便宜。

  特別是阿濟格部如果真的要跟模範軍‘陪練’，在青州平原這種地勢開闊的區域還好說，一旦到了地形局促的地方，那模範軍就難受了。

  另外，阿濟格部如果退卻，那，他們留在萊州複州的十幾萬漢人奴隸，徐長青就要吃下了。

  相比於其他，這才是真正的大紅利！

  阿濟格就算跑路了，徐長青也並未貿然，有點怕這龜兒子的耍陰招，再殺個回馬槍。

  等又過了兩天，到了九月三十，確定阿濟格部已經快到濟寧了，徐長青這才讓張虎部動手，直掠他們在萊州南部沙河畔的臨時據點。

  阿濟格也明白，他已經保不住這些收獲了，奴才們都撤的很幹淨，隻留有很少的不成器的漢人奴才看守。

  十月初一中午，張虎部便傳來好消息，他們連同萊州的王廷臣部一起，將那些漢人奴隸全部收入囊中，斬首近七百級。

  另外，王廷臣為了支持模範軍此次出征，又贈與了模範軍一千五百匹好馬。

  令王廷臣先暫時將這些漢人奴隸收攏在萊州附近，確保他們的基本生活，模範軍的船隊隨後便會給他們調撥一部分生活物資，徐長青這才真正的鬆了一口氣。

  開門紅，算是真正拿下了！

  “雪！”

  “是雪，下雪了，下雪了啊。”

  “我艸，真的下雪了啊。這是今冬的第一場雪啊……”

  剛剛布置完這一切，徐長青忽然聽到馬車外有兒郎們在呼喊，忙掀開窗簾一看，果然，天空中已經飄起了窸窸窣窣的雪花，紛紛灑灑間，將整個世界都映襯在一片飄渺的聖潔之中。

  這也讓徐長青的心情止不住的明朗起來。

  瑞雪兆豐年！

  這也是弘光二年的第一場雪。

  縱然今年初開始，大明便流年不利，損失慘重，但，隻要能把多爾袞與大清國的主力身上，撕下一塊肉來，這一切，便都值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