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民軍的速度和效率都還是很快的。

  哪怕他們戰馬和牲畜都不多，絕大多數時候都要靠11路，可在年前的這一天，臘月二十九日，他們的先鋒，還是抵達了山海關雄渾的羅城之下。

  這主要是吳三桂的關寧鐵騎不敢出來，他們此時根本摸不到流民軍到底是個什麽規模。

  沒有騷擾，不用擔心被偷襲，流民軍此時士氣又盛，都想立功，效率自然就起來了。

  臘月三十，除夕一大早，李自成和劉宗敏的主力相繼趕至，那漫無邊際的大軍，直讓山海關城頭上的一眾關寧軍倒抽冷氣。

  “流賊竟如此勢眾……”

  一時間，便是洪承疇都有些眼暈了，他這時也明白，為何流賊能拿下京師城了，他們是真的氣勢已成啊！

  馬科也有些艱難的咽了口唾沫，這他麽得幾十萬人啊，這還怎麽玩？忙看向洪承疇道：“督臣，事情，有不妙啊……”

  洪承疇點了點頭，又看向吳三桂，低聲道：“長伯，你，決定了嗎？”

  吳三桂的眉頭早已經皺成了‘川’字。

  本以為，憑借他們的實力，抵住流賊問題應該不大。

  雖然他舅父祖家一幫人已經徹底倒向了清軍，但他們關寧係的實力還是很龐大的。

  就算已經剔除了還真的忠於大明的劉肇基和王廷臣部，把他們趕向了關外西線。

  可他的寧遠部，洪承疇的秦軍部，再加上馬科的山海關部，總兵力沒有十萬，也有個八.九萬了，再加之不論輔兵還是民夫，他們都是極為充裕，糧草也有著儲備，不管怎麽算，幾乎都是萬無一失。

  不僅可以坑流民軍一把，甚至還可以坑韃子一把！

  誰曾想，流賊居然這麽大規模，而且，觀其戰陣裝備，絕對比想象的還要強大的多。

  一時間，本來成竹在胸的吳三桂，心裏一時也沒底了……

  但此時他怎能弱了氣場？當即沉穩道：“無妨，不用擔心！山海關是天下第一雄關，即便咱們沒有在城下布置太多防禦，以流賊的裝備，他們根本就上不來！等拖個幾天，咱們的精騎一衝，他們肯定完蛋！”

  吳三桂這倒不是托大，關寧軍畢竟是喝盡了大明的骨血而養出來的精銳，哪怕不算他的核心精銳‘夷丁突騎’，單是普通騎兵，也比流民軍的精騎要精銳。

  洪承疇緩緩點了點頭，心裏也踏實了不少。

  他雖是號稱知兵善戰，但說到底，究竟還是文臣出身，又經過了鬆錦的打磨，他很明白，他不論眼光還是謀略，都比不上眼前的吳三桂。

  吳三桂有信心，他們又有山海關的險要，想來是不會出現問題的。

  馬科就更不用說了，他更像是個政客，而非是殺伐決斷的將軍，一直唯吳三桂馬首是瞻。

  流民軍此時畢竟是剛剛抵達，他們似乎也沒怎麽帶攻城器械，吳三桂、洪承疇和馬科眾人誰都沒有太過擔心。

  這場仗要真正開起來，怎麽著也得到明年了。

  然而他們沒想到的是！

  他們三人還來的及分散，去各部查看情況，流民軍已經動了！

  “嗚嗚”的激昂號鳴中，足有數萬的流民軍炮灰饑民被推出來，兩翼分別是白廣恩部和唐通部壓陣，快速推過來。

  “我……他們，他們要幹什麽？難不成還想今天攻城嗎？？？”

  馬科一時下巴都要掉在地上，簡直不可思議。

  畢竟此時很快就要到午時了，單是推土推過來，估計就得推到傍晚，流民軍此舉，毫不誇張的說，完全就是在做無用功。

  按照馬科的思慮，攻城，尤其是攻山海關這種險要交錯的羅城，那必須得精心籌謀，一大早就得出動，讓炮灰先把工事填平，進攻工事修好，然後等天亮透，差不多了，主力再出來，直接一鼓作氣開始衝城。

  然而此時，流民軍的動作卻是完全擊碎了馬科的世界觀，也讓他止不住的對流民軍開始輕視起來。

  就這點手段，還想來打山海關？

  開玩笑啊。

  洪承疇和吳三桂也放鬆了不少，吳三桂笑道：“流賊想玩，那就玩吧。督臣，馬爺，流賊就算無用，但咱們也得做好充裕準備。”

  “好來，伯爺，您放心便是！”

  ……

  正當吳三桂眾人都已經放鬆之時，劉宗敏卻是冷靜又振奮。

  望著由數個羅城構架而起的山海關龐大的防禦，他的眼神中露出嗜血光芒，傲然道：“這山海關不愧是天下第一雄關那。額也不得不佩服，古人的思慮，是真的龐大。不過，正所謂成也蕭何敗也蕭何，吳賊眾人居然沒有挖工事，這不僅是瞧不起咱們，也是在給咱們送機會啊！”

  “哦，汝候，你難道有破敵之法？”

  李自成眾人本來也以為劉宗敏此時大規模進攻，隻是做做樣子，嚇嚇吳三桂眾人的，沒曾想，劉宗敏覬覦的似乎還有更多。

  看眾人都是崇拜的看向自己，劉宗敏更為振奮，有些嗜血的舔了舔舌頭，笑著解釋道：“額以前讓人給額讀過一些兵法，這羅城，的確是堅固又易守難攻，可以彼此呼應，若是強攻，還不知道要死多少人，也不一定能攻上去。可此時嘛，諸位別忘了，咱們可是有大法寶！他們想要互相掩護，撕開我大順的攻勢，可就沒有那麽容易了！”

  “汝候，詳細說說。”

  眾人忙是討好的看向劉宗敏，希望劉宗敏明白點的解惑，李自成也眼巴巴的看向他。

  但劉宗敏卻是故作高深莫測的神秘一笑：“皇爺，諸位兄弟，不要著急！天機不可泄露也！若不出意外，今日，額就可破這山海關城！”

  ……

  “轟！”

  “轟隆隆……”

  當流民軍的攻勢推到山海關前方的羅城攻擊範圍內的時候，諸多羅城上無數火炮，頓時便是一個個扯著嗓子開火了。

  但諸多流民軍精銳，包括這些炮灰們，在與模範軍的交手過程中，早已經學會了怎麽防備炮火。

  一看到城頭上關寧軍的火炮有開火的動向，還沒等火炮聲響起來呢，漫山遍野的數萬流民軍饑民，便是紛紛臥倒一片。

  轟鳴的炮火聲中，上百門各式火炮的威勢看著龐大，卻是根本不足以對流民軍眾人造成什麽實質傷害。

  而接連五六輪炮火之後，便是紅衣大炮也有點剛不住了，必須要停火冷卻炮膛。

  “草他娘的，這些雜種，這些雜種什麽時候學的這麽精了！這他娘的可怎麽辦？”

  城頭上，馬科已經有點急眼了。

  山海關可是他的底盤，諸多炮手也都是他的人，誰曾想，平日裏他引以為傲的火炮，此時居然不好使了……

  這漫山遍野的看過去，數輪炮擊間，也就砸死了幾十個倒黴鬼，受傷的都不多，這點人，在流民軍如此龐大的攻勢麵前，根本就連個水花都翻不起來……

  這還怎麽玩？

  兩邊戰陣，洪承疇和吳三桂臉色也都有些不對勁，但此時，他們依然並沒怎麽在意。

  流民軍究竟沒有攻城設備，難不成還能飛上城頭來？

  看到城頭上關寧軍的火炮啞火了，流民軍也開始飛速動起來，把他們隨身攜帶的一捆捆幹柴丟在地上，迅速引燃。

  不多時的工夫，山海關凹凸有致的羅城之外，便是燃起了無數的火光。

  關鍵是此時海風是東風，由東麵吹過來，城頭上的關寧軍剛要大罵這些流民軍傻X呢，忽然發現，他們不知道往火堆裏加入了什麽，濃煙迅速朝著城頭上飄過來，嗆的一眾關寧軍守軍連連咳嗽不止。

  很快，便是吳三桂和洪承疇、馬科的視野也被遮擋住大半，一時看不清形勢了。

  山海關城頭上很快出現了混亂，一陣狼哭鬼叫。

  好在他們究竟都是精銳，很快穩定下來，靠扯著嗓子支撐，開始檢閱巡視防禦。

  “哈哈，汝候，您的腦子是怎麽長的，妙，妙啊！”

  “汝候威武！”

  “不愧是汝候啊，哈哈哈……”

  此時，流民軍戰陣中卻是一片歡欣鼓舞，眾將更是舔著臉拍著劉宗敏的馬屁。

  李自成也是讚賞的看向劉宗敏，笑道：“昔年高祖有韓信，今我李自成有汝候，天下可定矣！”

  “皇爺，您可謬讚了，不過，今日，額就給皇爺來一出奇的！”

  劉宗敏的心情也是止不住的舒暢，黝黑的臉膛上，那種成熟男人的自信和霸道，溢於言表。

  人其實就是這樣。

  鼓勵的效果要遠遠大於責罵！

  一個孩子，一路鼓勵過來，絕對比一路責罵過來成才的幾率更大。

  當然，諸多天選之子，位麵之子肯定是例外的。

  畢竟真要成大事者，肯定是需要殘酷的打磨。

  然而在此時，劉宗敏本就天賦出眾，經驗也是極為豐富，流民軍一致性的欽佩，加之李自成如此高的讚美，他的自信心，已經龐大到了一個無以複加的程度。

  包括整個流民軍的士氣，都是到了一個不可阻逆的程度！

  很快，隨著火勢燃起來，後麵有著無數饑民繼續往前方運送柴火，流民軍的陣線也是不斷遷移，已經逼到了諸多羅城下的一裏左右。

  這個距離，已經是個相當危險的距離了。

  城上關寧軍的火炮聲又陸續響起來。

  可惜，被煙霧遮掩，他們的準頭完全沒影了，完全是‘緣分補刀法’，朝天放就完了。

  而隨著陣線的推移，被烤過的地麵逐漸軟化，而且還濕漉漉的，身後的流民軍也開始飛速的修建起諸多土牆工事。

  午時剛出頭，流民軍的土牆已經形成了規模。

  以山海關的諸多羅城外一裏左右為核心，前攻後守，已經綿延起了數裏的規模，並且開始層疊起來。

  這不到一個時辰的工夫，流民軍已經在戰場上站住腳了，可以開始覬覦主動權！